飞禽传书,消息传递很快。
    徐还在离襄阳不过数十里之遥的时候,接到了临安传讯。
    风波亭的悲剧终究没能阻止,岳飞含冤而死。
    接到密信的那一刻,徐还呆立原地,面色阴沉,好半天没有说话。
    费尽心机,做出了如此大的努力,结果仍旧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浮现在心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苦闷。
    哪怕熟知历史,哪怕未卜先知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仍旧不是自己能够主宰,可以为所欲为。
    “王爷,节哀!”
    “嗯!”
    “至少……岳将军的清誉能保住了。”
    司马靖站在一旁,仔细字数并不甚多的密信,从中捕捉一切紧要信息。
    书生学子突入大理寺,打死万俟卨和杨沂中,抬着岳飞尸体伏阙敲击登闻鼓,柔福帝姬先后出面尽在其中。
    这是一个狠招,给了赵构沉重一击,让他不得不在舆论的压迫下,承认岳飞一案存在冤情,重新调查审理。
    换句话说,等于是沉冤昭雪。
    “可惜啊……鹏举兄生前不能看到。”
    “王爷,您为岳将军做的已经够多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实非人力所能为,还请莫要介怀。”
    司马靖道:“张浚接手调查审理,相信不久就有明旨到来,着王爷前往襄阳调查,也算师出有名了。如此,岳将军在天之灵也能瞑目。”
    “岳云,我现在担心这孩子……”
    司马靖道:“少将军年轻,难免会有冲动,不过好在王爷就在左近,现在赶去来得及,不至于出大乱子。而且眼下这情形,王爷前往……时机其实最好不过。”
    “只怕有人会认为我在算计……”
    “王爷说哪里话,您对岳将军是仁至义尽了。”
    司马靖沉吟道:“老夫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气,但说无妨。”
    “听闻世子与岳飞将军长女年岁相当,不妨……请长公主出面,早日与岳夫人定下儿女亲事。”
    司马靖低声道:“然后由岳夫人修书与岳云,如此于两家,于两军而言都是好事。”
    “也好,早日给承嗣定亲也好,岳家忠烈之门,甚好。”
    “只好岳夫人点头,岳云少将军想来也不会反对的,毕竟眼下局势如此,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难撑大局。
    岳翻虽在,却有勇无谋,难当大任,张宪终是外人……岳家何去何从,已然显而易见。”
    “先生……”
    徐还沉默片刻,低声道:“风波亭……若是我们的人早到片刻,鹏举兄也许久不会……”
    “王爷的意思是……”
    司马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显然他已经想到徐还言下之意。
    徐还悠悠道:“先生难道就没有丝毫怀疑?”
    “王爷光明磊落,当然不会……想来是天意不巧,毕竟不可能步步算无遗策。”
    “但愿吧!”
    徐还望着白云悠悠的天空,轻叹一声,说道:“走吧,还要赶路去襄阳。”
    ……
    襄阳城里,一片愁云惨淡。
    噩耗传来,满城皆惊,三军缟素,悲痛不已。
    岳飞死了,岳家军敬爱的统帅含冤而死。
    岳云悲痛不能自已,已然哭晕过去好几次,张宪眼眶通红,虎目含泪,强撑着悲痛指挥兵卒搭建灵堂,祭奠岳飞。
    遗体远在临安,遥相设陵祭奠,以表孝道,寄托哀思。
    “少将军节哀!”
    张宪以下,众多将领纷纷劝说岳云,唯恐少年郎伤心过度,伤及身心。
    “家父一生为国征战,忠贞无二,战功赫赫,却不想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岳云双眼通红,恨意浓重,紧握拳头道:“奸佞作祟,昏聩无道……我为家父不值,不忿,家父决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讨个公道。”
    听到岳云的话,众人心中剧震。
    奸佞作祟是明摆着的,至于昏聩无道……这是说官家赵构吗?虽然事实如此,但是……
    直接挑明了,指责君王,岳云意欲何为?难不成要起兵讨伐,为岳飞讨个公道吗?
    朝廷凉薄,确实让他们寒心,可真正举起“造反”,多少还是有些发憷,没有万全的心理准备。
    “少将军悲痛我等甚是理解,却也请少将军慎言。”
    “我……”
    “临安消息,以文澜书院为首的学子闯入大理寺营救,可惜迟了一步,只救下岳翻将军,没能救下国公……
    然书生请愿,伏阙皇城,福国长公主携岳雷公子强闯登闻鼓院,击鼓鸣冤,官家已经下旨着平章事张浚重审此案。”
    “可是家父已经不在了。”岳云的回答很简单,被悲伤,理由也格外充足。
    “少将军……鄂国公蒙冤而死实在令人不忿,悲痛,然事已至此……总不能不顾岳将军身后。”
    “是啊,朝廷重新调查审理,岳将军沉冤昭雪在即,此时横生枝节,岂非让奸佞正中下怀,鄂国公清誉彻底毁于一旦。”
    “且不说岳将军,夫人、岳雷、岳霖二位公子,小娘子均在临安城里,还请少将军慎重行事。”
    “是啊,少将军切莫冲动。”
    “这……”
    岳云见状迟疑不语,他不过稍稍透露出点意思,下面众人便一片反对,看来起兵为父亲讨公道是没什么指望了。
    可是就这么算了,似乎也不行……
    “宪叔,你以为如何?”
    张宪无疑是襄阳的实权人物,他的话显然更有分量。
    “少将军悲痛,我等亦然,却不可冲动行事,毕竟牵连甚大。”
    张宪话已出口便定了基调:“事已至此,要鄂国公身后名,夫人、公子和小娘子的安全着想,鄂国公含冤而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还有,更为棘手之事,恐怕也得为我们自己的处境着想。”
    “此话怎讲?”
    “夫人和公子们在临安,有舆论支持,长公主维持,其实并无大碍。张相公回朝主审,相信平反指日可待。”
    张宪沉吟道:“我现在担心,若朝廷已安葬鄂国公为名,宣召少将军与我等回临安,该当如何?”
    “这……”
    “其实我们眼下的处境很艰难,想要渡过难关,需得有所依靠……”
    张宪话音落地,有亲兵来报:“少将军,张统制,高阳郡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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