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弹的威力相当强大,西夏人败的可谓是猝不及防。
    当三路宋军合围的时候,察哥不得不撤退。
    铁鹞子损失惨重,前军反击无果,但主力大军并未遭到太严重伤亡,只是秩序混乱,士气低沉罢了。
    面对宋军步步紧逼,这个时候很需要有个地方暂时停歇下来,重整旗鼓。
    然而察哥突然发现,先前所犯下了的一些错误,是那么不可饶恕。
    绕过秦州,直接在麦积山下伏击徐还。
    导致的结果是,西边这条后路被秦州刘子羽截断。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自古以来,为何讲究攻城略地?
    战争攻伐大都是步步为营,沿着交通线,依次拔掉城池,若不攻克,甚少轻易绕开经过。
    否则这些残存的城池,以及城中兵马就会变成身后的威胁,无论是后背遭到进攻,还是粮道遭到威胁,都相当可怕。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情况。
    比如绕过要塞,直下都城,擒杀重要人物,或是斩首行动。
    或者基于其他战略目的,比如靖难之役,朱棣亲率大军绕过重兵把守的淮水,直扑应天府。
    朱棣敢于这么做,是笃定拿下都城,皇位易主之后,淮水沿岸的兵马会改弦更张,臣服于自己。
    秦州的宋军,显然不会给西夏兵马行方便。
    故而夏军无可奈何,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朝北撤退,那里是萧关,无论是凭要冲坚守,还是暂撤镇戎军,西安州重整旗鼓皆可。
    这个时候,他特别需要一个人的接应——任得敬!
    ……
    然而察哥不知道的是,当此之时,西安州的任府走进了一位人。
    任得敬看到面前这个三十出头,器宇轩昂,精神矍铄的青年,转头看向弟弟任得恭,目光带着询问。
    “大兄,此乃种洌,曾是我在环州的袍泽兄弟。”
    不需多问,只要听一下姓氏,便可知来人身份。
    任得敬眉头微动,略微沉吟道:“种家子弟,你不是奉命去了延安府吗?怎么来了我西安州?”
    “任公当真消息灵通,在下中途转到西安州,也是奉命行事。”
    “哦?”
    任得敬眉头皱起,问道:“奉何人之命?意欲何为啊?”
    “奉秦国公徐驸马之命而来,相救任公。”
    “哼!”
    任得敬冷哼一声:“想要游说老夫直说就是,何必学先秦纵横之士动辄危言耸听?”
    “任公见谅,在下无意危言耸听,确实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倒是说说,老夫有何危险,需要你来救?”
    任得敬有些不耐烦,但看在弟弟任得恭的面子上,终究没有立即将种洌赶出去。
    “任公,徐驸马得知西贼压境,任公为了保全阖城军民,不得以暂时委身西贼。
    而今徐驸马率王师前来,正是为解救任公与西安州军民。”
    话说的很巧妙,将任得敬的反叛投降说成是不得已的仁义之举,无疑是天大的台阶,不用再背负叛国罪名。
    往后回归大宋,顺理成章,没有道义上的压力和罪责。
    任得敬心如明镜,但未必立即领情,毕竟现在西夏待的好好的,等着当国丈,何必会支离破碎,国将不国的大宋呢?
    见任得恭不动声色,种洌不疾不徐,悠悠道:“金贼入寇,陕西路一度孤悬在外,好在如今徐驸马收复失地,关中陕西路重归大宋。
    我大宋,中兴崛起在即,已然不同往日,有足够实力解救任公和西安州百姓。”
    “是吗?”
    “当然!”
    种洌道:“西贼残暴,非我族类,行径无耻至极,听闻令媛年幼,西贼李乾顺却欲强索入宫,任公与娘子真是委屈了。”
    呃……
    李乾顺老牛吃嫩草不假,但任得敬未必不乐意啊!
    毕竟是入宫为妃,意义非同小可,至于年龄差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种洌也明白,但故意这么一说,他任得敬若是不为所动,岂非为了权势不顾女儿处境幸福的禽兽?
    如此一来,倒是让任得敬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种洌趁机续道:“任公与娘子为大宋军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驸马甚是敬佩,故而想给令媛做媒,定一门亲事。”
    “哦?”这一遭,任得敬不由为之心中一动,有些好奇。
    种洌笑道:“令媛名门之女,贤良淑惠,庆国公家有孙,虽比令媛略小几岁,但小公子出身皇族,聪颖敏达,与令媛实为良配。
    驸马和长公主身为姑父、姑母,很乐意做媒,玉成此事。”
    任得敬微微有些动容,单纯婚事和女儿幸福的角度讲,嫁给一个随时可能行将就木的老男人,怎么比上同龄俊彦呢?
    而且这个小男孩还是赵宋皇族,身份高贵,倒是完全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甚至是高攀。
    只是……
    李乾顺是西夏国主,一国“皇帝”,庆国公之孙不过是个远支皇族,家族能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是以,任得敬不免有些许疑虑。
    种洌看在眼里,不疾不徐道:“任公不会觉得,令媛在兴庆府可以为妃,而在临安……只是个皇族夫人吧?”
    “啊…”
    被人说破了心思,任得敬不免有些难为情。
    “任公有所不知啊!”
    种洌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道:“说句有些僭越的话,自从太子薨逝之后,后宫暂无所出。
    朝中已有大臣奏请官家效仿仁宗、英宗之先例,从宗室挑选孩童养于宫中。
    庆国公乃太祖嫡系,地位尊崇,他的孙儿…是极合适的人选,太后亦甚是喜欢。”
    “哦…”
    “宗子入宫,身边有个女子照料玩耍很是必要,就好比昔年英宗与宣仁皇后一般。”
    种洌这么一说,任得敬心头不由一震。
    昔年仁宗无子,曾将汝南王府十三子赵宗实养于宫中,便是后来的英宗。
    当时曹皇后的外甥女高滔滔一并养在宫里,与英宗青梅竹马,后来婚嫁,成为皇后,临朝称制多年。
    而今庆国公之孙有可能成为国之储君,下一个“英宗”,如果自家女儿嫁过去,或许……就是大宋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
    那么自己就是大宋的国丈了?!
    相比于西夏妃家伪国丈,这个货真价实,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任得敬岂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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