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
    早在去岁赵构逃奔海岛,途径越州之时,就曾有过这样的说辞。
    当时还说要将越州改为绍兴府,后来因战事紧张,一时忽略遗忘了。
    而今既然改元,也便正式下诏改越州为绍兴府。
    绍兴!
    一个年号,一个地名,同样是一个封号。
    绍兴县男徐承嗣现在总算是实至名归了。
    公主府,后宅!
    已经五个多月徐承嗣,小平安郎躺在摇篮里,提溜着大眼睛,被母亲一逗,咯咯笑个不停。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新年,不过很可惜,无法阖家团圆,也注定少收一份压岁钱。
    老爹徐还还在西北前线,依旧无法归来,出生至今,他还从未见过父亲。
    不过小家伙还小,懵然不知,难过的大概只有柔福帝姬。
    丈夫走了已经快半年了,可惜西北战事紧张,只能天各一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作为妻子,作为大宋的公主,她完全理解,支持。
    却也如同无数闺怨诗中的女子一般,心存牵挂。
    听到丈夫在严冬季节冒险翻山,亲率兵马深入敌后突袭时,柔福帝姬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吉人天相,平安无事,而且大获全胜。
    捷报,她已习以为常,也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
    自从在会宁府外的小河里认识起,丈夫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评判、抗贼、复土,这些全不在话下。
    想起徐还在幽州元帅府外刻下的那几句话,柔福帝姬明白,这是他的心愿,也是大宋很多人的心愿。
    而今看来,达成有望。
    柔福帝姬也是由衷高兴,只是战事几时休?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自己也就罢了,平安郎已经开始认人,再有个一年半赞就会说,会走,到时候嚷着找爹该当如何?
    柔福帝姬叹息之时,傅选来报:“张少保到访。”
    张少保,张浚是也!
    自大散关返回临安,因伏击金军先锋,斩敌三千有功,一定程度上将功折罪。
    和尚原已经收复,还有一场大捷,因而当初的和尚原之败也就不再追究。
    至于富平之战失败,有其金军兵锋强盛的观因素在内,情有可原。
    张浚经略川陕这一年多,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太过苛待。
    在全线大胜,朝野欢庆的大背景下,张浚并未被问罪,而是加封检校少保,任参知政事。
    诚如徐还所料,照这个趋势下去,担任宰相只是时间问题。
    张浚是由衷感谢徐还,大散关那场伏击是遮羞布,和尚原大捷改变了局势,让自己的失误一下子显得不那么重要,难堪。
    若非如此,回到临安,还能有如此待遇?问罪贬官几乎食必然遭遇。
    知恩图报,是必须的。
    别的且不说,首先一件,交代徐驸马嘱托的事情。
    外臣拜访公主原本有些唐突,但受驸马之托送东西就不同了,而且张浚还带着夫人同来,也算避嫌。
    在公主府的厅堂,由长史裴元衍陪着闲聊之时,长公主到了。
    张氏夫妇立即起身:“参见长公主。”
    “张少保免礼。”柔福帝姬笑着招呼,目有探寻之意。
    自从徐还离开之后,公主府素来不接见外臣,唯恐落下口实。
    若非想着张浚刚从丈夫处回来,知晓丈夫最新消息,指不定有所托付,柔福帝姬未必愿意见他。
    张浚也是明白人,当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长公主,臣受驸马之托,来给殿下、小公子送份东西。”
    “哦?驸马有东西送回来?”
    前几日丈夫刚来了信,送了一些川陕特产回家,信中也没提这回事,这是特意留给自己的惊喜吗?
    张浚使个颜色,立即有人从门外搬来一个坛子。
    柔福帝姬仔细盯着,好奇道:“这是何物?”
    “土,关中故土。”
    张浚道:“驸马说自己祖籍关中,虽未入故乡长安,却也算回到故地,故而掘了一坛故土,嘱臣带回临安。”
    “驸马怎么说?”
    “徐驸马称让公主以此坛土花木,与小公子一同成长,好让小公子感受故乡气息,知晓故乡何在,心怀故乡。”
    “哦,有劳张少保了。”柔福帝姬点头致谢。
    随即问起徐还在西北的情况,得知丈夫在西北一切安好,以及一些生活细节,柔福帝姬安心不少。
    再有听到那位黄夫人身在兴州,并未前往大散关时,与是与丈夫天各一方时,柔福帝姬心中泛起一丝略微古怪的情绪。
    嫉妒?同情?放松?还是……
    一时间,心中涌起好几个复杂念头。
    张浚道:“折彦质将军不日会动身前往大散关,长公主若有什么物事要捎给驸马,可以找他。”
    “好。”
    “恭祝长公主与小公子新年大吉,臣告辞了。”
    再寒暄几句,张浚便主动告辞,欣然离去。
    待张浚出门之后,柔福帝姬命人打开罐子,果然是有别于江南红壤的西北黄土,并非是张浚变相送礼。
    有趣!
    他不能陪在儿子身边,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告诉孩子,彰显父亲的存在。
    这份新年礼物,也真是煞费苦心。
    柔福帝姬嫣然一笑,吩咐道:“裴长史,收起来,换桃符,彩灯,准备庆新年。”
    “是!”
    公主府张灯结彩之时,出门的张夫人好奇道:“一罐土而已,差仆从驿卒送回来便是,驸马何故非要夫君你来送?”
    “是啊,一罐黄土,何人不能送?非得让我送。”
    张浚似乎是附和,又似自言自问,随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张夫人一脸茫然,摇了摇丈夫的胳膊,似乎有所不满。
    “徐驸马给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帮忙带点东西总是应该的。”
    张浚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府,送东西任何人都可以,但不同的人进公主府,意味却完全不同。
    也罢!
    知恩图报嘛,这也算是还个人情给徐驸马。
    相比人家的给予的恩惠,自己这点回报似乎太少,太小,看来有必要再送份大礼。
    嗯!
    绍兴元年,新年之时,应当送份新年礼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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