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十二岁生辰时,兄长送了一只灰茸雄兔,这是他打猎时徒手抓来的。听婢女说,当时兄长见兔子在眼前窜过,快马撒留的纵身追去,整整追了两柱香才抓到,累得他颜色死灰,趴窝草畔上喘息,不见往常的旺跳。
    这兔子是本是暴躁无比,但转到萧婵手中,乖顺非常,也许是因她也属兔的缘故。萧婵爱不释手,日日骛神为它想了许多名,最后起了百来个,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
    萧安谷得知后,笑了,要她莫伤神,一日唤一个名儿即可。
    此主意可行,萧婵一日唤一个,百日后,名儿用完了,又重新轮一回,所以一年下来都那兔子还未有固定之名。
    后来萧婵救了一只雌蹇兔,此兔白茸毛,粉内耳,十分可爱。雄兔对它一见钟情,日夜相偎,此后每隔几个月便生一窝小兔子,如今也有数十只兔子了,那百来个名字也有了着落。
    雄兔叫阿胶,雌兔叫阿漆,正是如胶似漆。
    阿胶阿漆这对兔子时不时就给生一窝,后来实在是太多,萧婵的寝室没有暇地,于是便有了这座兔苑。
    兔苑是由一处花圃改建而成的,渚宫处处都有大小不一的花圃,这兔苑倒是一道特别景致。
    大半年未见这对兔子夫妇,萧婵如见故人一般心忐忑。
    出嫁时,她一度想捎上这对夫妇,但转念一想,它们可是数十个孩子的父母,这般举动乃是惨无人道的,再加上缳娘也道这些兔子娇弱无比,恐难忍长途的颠簸,一旦染疾碍难活命。
    宛转筹思下,便绝了念头。
    *
    萧婵到了兔苑,张伯正蹲在一草埔前。
    张伯擅养兔,能把这些兔子养得无疾且肥,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瞧瞧这兔腿,拿来烤炙,一定香美钻腮。”
    这话谁都知是玩笑话,一个爱兔如命的人怎会舍得吃呢?
    *
    “张伯——”
    萧婵在远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一句。
    张伯闻声而起,觑定来人,忙整顿衣裳施礼。
    “我就说阿漆怎么趱前两日生产了,还一口气生了八只,原来它知翁主回来,要给翁主一个惊喜。”
    张伯掀髯一笑,满面的皱纹深浅不一,但一双炯炯有神。阿漆不曾下过八只崽,往前都是四或六只而已。
    萧婵敛衣蹲身下去,八只崽还未开眼,粉躯颤笃笃地偎在兔母身边。萧婵伸手摸了摸阿漆的额头,它嗅到熟悉的味道,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头挨蹭着。
    张伯看了这等温馨场面,道:“再温顺的动物生产后皆是凶狠护崽的,即使是主人都不允靠近。看来这兔儿很通人性。一直不忘翁主的救命之恩。”
    萧安谷附和道:“是啊,你出嫁当日,它跛一条腿在后头追了许久,被抓回来后还不吃不喝,都饿成了皮包骨呢。”
    萧婵叵耐一笑,“我倒也想捎上它,但这窎远之距我都吃不消,何况是一只兔子,且如今我在凉州,风沙漫天,它更是受不了的。”
    阿漆方生产完,疲倦无力,偏一双眼睛看着萧婵,不肯阖上歇息。
    张伯见状,道:“翁主在此,它都不舍得歇息了。”
    萧婵知意,悠悠起身,俯看草埔道:“唉,我明日再来看你罢,好好歇息。”
    ……
    陈氏今次见萧婵,胸臀丰满了一些,多了些女子风韵,不是以往瘪瘪的身姿。陈氏琢磨她如今也十七,也该来庚信了,便问缳娘:“翁主可是来过庚信了?”
    “回夫人,正是,已来了三回了。”
    “虽是晚了一些……来了便好。”应证了自己的所猜所想,陈氏舒了口气,又问,“那曹家夫人可知?”
    缳娘点头,“已知了。”
    “翁祖不谙此事,到时候,你要多教她一些,免得在这等事情上受了委屈,虽说女子初次时,在此事总得避点委屈……”
    陈氏从架上取下来几本稗史,“我这儿有几本书,你捎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
    他们二人已成缱绻了……但这种事情,即使是活了大半辈子的缳娘,也是碍口识羞。
    缳娘没有说什么,低首接过,将书藏在袖中。
    陈氏长叹了口气,道:“唉……一辈子呆在江陵该多好,寻个普通郎君嫁了,再生对儿女,就平平淡淡的过个日子,这也是她生母所想的罢……”
    “凉侯待翁主是肆好的,夫人无需事事悬耿,暗自伤神。”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听茑茑唤我母亲,心里还是又喜又悲,就像是夺了别人家的孩子还明目张胆的自称孩子的母亲一样……”
    “夫人一直将翁主当自己孩子看待,我想她在天之灵,是不会难过的。”
    ……
    一晃到了萧安谷二十七岁生辰。
    萧安谷数日前就唠叨着萧婵要礼物。
    萧婵两手空空,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我回来陪阿兄过生辰,难道不是最好的礼物吗?啊,原来阿兄不想见到我,只想要礼物啊……”
    “你竟然是掐着阿兄的生辰回来的吗?”
    萧安谷有些惊讶的问道。萧婵别过头,道:“下回我就不千里迢回来了,找人送份礼来好了。”
    寥寥几句话就把萧安谷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仔细一想此话说得并无道理,萧婵能回来与他过生辰,自然是最好的贺礼。
    “那阿兄不要礼物了,茑茑别生气。”
    萧婵心里虚,当日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萧安谷把碗吃得彻净。
    好吃与否不得而知,但萧婵的心意在里头就是了。
    于是这件事,萧安谷逢谁都要炫耀:“我阿妹,手艺可好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翁主,在萧少侯当日亲手做了面。
    于是这件事,被窦成章写在了册子里:少君甘作饔人,为兄备食。兄妹之情,令人羡叹。
    *
    接下来数日,窦成章不曾见过现场一面,连个声响都没有捕捉到,左右打听,据说是和萧安谷出城扫松了。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出城了呢。
    这是误了主公的嘱托啊。
    主公在他们临行前,又加了一则任务:跬步必随少君,不许她去没男没女之地,且记下她每日所做,不厌求详。
    可他为臣,无理无权去过问少君行踪,主公此是强人所难。
    到了第八日,窦成章正当熬熬汲汲,打算阑入渚宫问消息时,终于见到了神出鬼没的萧婵。
    她一身金银鱼鳞甲,乌发用簪子挽起,削肩上挂搭雕翎箭枝,纤腰上系着兽皮矢服,身旁的萧安谷亦是抉拾齐备,洋洋洒洒的往射所走去。
    窦成章以为自己眼离了,揉了揉眼,又眨了眨眼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英姿搊搜又不失俏皮,饶是主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
    他碌碌动想着着可否要将此装扮画下来,但他一介武夫,没有点屏成蝇之手,也画不出神韵,也就作罢。
    萧婵走路时不专心,一对眼儿爱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什么事。眼一砖,瞟到窦成章在前方呆立着,萧婵向他一挥手,拖着扯娇的尾腔道:“豆——浆——军——”
    窦成章今二十三岁,长得目秀眉清,齿白唇红,第一眼瞧去,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夫,直到他拔剑弄武,才知原来是个武夫。
    归宁途中萧婵观察了数日,疑他白白嫩嫩的面庞是傅了粉,便问:“窦将军肌肤皎皎若女,可是偷偷傅粉了?”
    此话一出,闹得窦成章一个大脸红,口吟舌言,道是自己因爱喝豆浆,遂比寻常男子白些,并未学妇人搽粉。
    萧婵“哦”了一声,因此偷偷给他起了外称,叫“豆浆军”,反正他也姓“窦”,她不说也没人知晓此意。
    萧婵扯着萧安谷跑到窦成章跟前,问:“豆浆军可要一同前去射所,今日可是有射礼呢。”
    窦成章回神,抱拳施礼,欲推辞,虽遇箭而伎痒,但主公之命不可忘。
    推辞之话到嘴边,萧安谷却趁口道:“凉侯良将众多,承闻窦将军且以百步穿杨着称,人称窦穿杨。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将军发一箭,以殊别你我高下?”
    第肌肤雪白,唇似涂朱,美如好女,战时身披盔甲犹似土鸡瓦犬,敌军坐窝儿不放在眼里,直至他控弦拉弓,一箭透坚甲刃胸鬲,还能张口承住对方箭镞,惊得敌军皆脱颐。
    萧婵暗惊,眉眼动了几动,手指转弄兽骨革抉,心口思量:原来他这般厉害。
    窦成章还在摆手相拒,萧婵悠悠开口:“我也想看看,怎么个百步穿杨法。”
    当知推辞不掉,窦成章还是婉言一番:“其实标下的箭法,皆是由主公传习。既是少君想看,到了都试时让主公……让主公亲自……”
    【竖子   这个词,就是曹操那句   :竖子不足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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