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让嘉和帝一阵恍惚,一个女子的面容骤然浮上心间,她也是这样的人,从不说苦,也不说累,即便成了他的女人,也鲜少过意讨好他。
    近来不知怎么了,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怀念起了往事,午夜梦回时皇后和父皇的面孔开始渐渐的清晰了起来,这让嘉和帝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惶恐。
    他是九五之尊,四海皆臣,却又如此的孤独,这份孤独又不可与人言,他向来最爱雕刻那些小玩意儿,近来却不怎么爱了,没有那些东西打发时间,他越发的觉得孤独。
    念此,他不由对身后的李立吩咐道:“待会去把五皇子和十公主带来,陪朕用膳吧!”
    “是!”李立微愣,然后连忙点头称是,原来是陛下想起了慧贵妃娘娘。
    她一开口,刚刚放下药碗的陆娴照连忙看了过来,微微垂眸:“原来是陛下来了,妾失仪,不能下床见礼了!”
    嘉和帝兀自落座到一旁看陆娴照,道:“无事,身子好些了吗?”
    陆娴照笑了起来,恰如松柏回春,别有风华,道:“谢陛下关心,每日这般好汤好药的伺候着,妾就算是个废人,恐怕也好了!”
    看见嘉和帝的面上有几分落寞之色,微微侧头,问:“陛下心情不好,想起慧贵妃娘娘了?”
    嘉和帝刚刚那一句要看五皇子和十公主的话并没有瞒着谁,陆娴照也听的很分明。
    嘉和帝在听见慧贵妃三个字的时候立刻犀利了起来,化作了一柄刀直刺刺的落到了陆娴照的身上。
    陆娴照怡然不惧,神色未变,笑容依旧,她的眼神既不像少女那般未经世事的天真,也不像妇人那般历尽世事的漠然,看起来又通透又睿智,仿佛能够看透他心中所思所想一般。
    “是有些想了,看见你便会想起她,你和她……很像!”嘉和帝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陆娴照。
    陆娴照却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明显,用袖子半掩住下半张脸,只留下弯弯的眉眼,笑的越发的放肆,如果不是有伤在身,恐怕以她的性子此时应当是笑的前仰后合了。
    “还是妾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妾和谁像,妾觉得自己谁都不像,妾就是自己,妾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谁也不像!”
    她的话有些不大恭敬,但是嘉和帝并不生气,跟着笑了笑,道:“曲高和寡。”
    陆娴照瞬间明白了嘉和帝的心思,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孤独是人的常态,妾赤条条的一个人来到世间,孑然一身,哪怕是以后死了,也是一个人,没有人会陪妾来,也不会有谁陪妾去,没有谁会陪妾一辈子,妾却并不觉得孤单,反而觉得享受,陛下您是君,这世间君一人,臣万万,民万万,没有人能和您一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您应该开心才是!”
    “惊世骇俗。”嘉和帝又笑了,评价道。
    “陛下是觉得世上没有知心人了?所以到妾这里来了,想找个人说话?”陆娴照追问。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落到了自己的心里,让嘉和帝冰冷的心突然一阵颤动。
    “你懂朕!”
    “不,妾不懂陛下,也不敢懂陛下,妾只是懂自己,世上从无一个人完全懂另一个人,伯牙之遇子期,固然可贵,但是我想世上真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看透妾的所思所想,妾不会高兴,妾只会害怕,妾在他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如此妾只会想要杀了他,我想陛下也是如此,因此陛下不必觉得孤独,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妾只是沦为陛下脚下的尸骨。”
    “你很有意思,是朕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女人!”嘉和帝再次忍不住夸赞道,她总能把没理的事情说出几分歪理来。
    “陛下谬赞了!”陆娴照收回视线道。
    ……
    霍晚亭是被一阵孩童哭闹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盛衡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目光平淡又幽远,似乎在透过自己想着什么事情。
    “什么时辰了?”霍晚亭连忙问。
    “未时二刻。”盛衡开口道。
    霍晚亭揉了揉脑袋,这才发现宜春已经不在马车上了,听见盛衡主动与自己说话,一时间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应当是生气的,毕竟盛衡无缘无故的冲着自己发脾气,可是盛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在霍晚亭在是否和盛衡说话这件事情摇摆不定的时候,又听盛衡问:“你与周深为何认识?”
    周深?
    霍晚亭恍然大悟,惊道:“你是因为他和我生气?”
    “是!”盛衡眼睛眨也不眨的打量着霍晚亭的神色,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霍晚亭苦笑,她自问自己循规蹈矩,没想到还是会因周深而被猜疑,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也不心虚,遂认真的和盛衡解释道:“他是我哥哥的好友,上次哥哥小登科之喜,他来做贺,说过一句话,中秋时我与哥哥嫂子赏灯,恰巧碰见了一次,统共也就见了两回而已!”
    “是吗?”盛衡反问,依旧有些怀疑。
    仅仅见面了两次,便能舍身给霍晚亭挡刀子,他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我平日里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都应当是清楚的,我身边也从来不离人,你若不信,大可以问宜珠宜春或是乐临,实在不行还有林嬷嬷乐终等人。”
    她知道盛衡多疑,也并无欺骗之意,虽被怀疑了名节又亏,但是霍晚亭还是认真的和盛衡解释道。
    盛衡眸光闪烁,仔细的想了想,最终选择了相信霍晚亭的话,但是依然把周深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今日之事是我之过,未能明白始末,便怪罪于娘子,还请娘子见谅!”
    盛衡伸手,握住了霍晚亭的手,面上满是愧疚之色,同霍晚亭道歉。
    霍晚亭又忍不住仔细的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发现并无不妥当的地方,但也暗自警醒,日后不要再做出令人误会的事情来。
    外面孩童的哭闹声越来越大,没有停止的趋势,霍晚亭心生不忍,正欲开口,就听盛衡道:“乐临,你去看看那孩子为何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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