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炽热的感情都将归于平淡,再浓烈的仇恨都会被时间冲淡,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便是现在的陆娴照。
    文鸿远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望着眼前面前熟悉的容颜,曾经同床共枕的妻子,心意相通的知心人,百般滋味纷纷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陆娴照,可是越是对不起就越是不敢见。
    “我……也未曾想到……我们会这样!”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微微颤抖,但是他却不敢直面陆娴照的眼神。
    陆娴照苦涩一笑:“我从不是纠缠不清的人,我就想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便是。”
    “好!”所有的解释在真相面前都注定是苍白无力的。
    “三年前元夕,你提着一盏美人花灯,穿过婆娑人群,芸芸众生,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走来,目光直直的落在我的身上,你说:‘卿似洛阳花,吾是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之事,可还记得?”
    “我又怎么会不记得?”文鸿远咧开嘴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
    那时他满怀期待的赴京赶考,却因先帝驾崩之事而作罢,他一个穷书生,骤然进了富贵乡,见了如同洛阳花一般明丽又洒脱的女子,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不顾身上的寒酸,走到了陆娴照的面前,说了那样一席话,将美人花灯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一刻的悸动哪怕到现在想起来,依然心头一片火热。
    陆娴照微微垂眸,正午的阳光让她的影子缩成一团,复问:“与我相识,可是错误,可曾后悔?”
    文鸿远听她的话,立刻从那股纷扰的情绪中拔了出来,眸中满是懊恼之色,坚定的摇头:“你不是我的错误,认识你,我文鸿远此生不悔!”
    看着曾经绚丽的如同东海明珠一样的少女因为他而蒙上了一层尘埃,而今虽然光芒不在,但她依然是世上最珍贵的明珠,不与鱼目混杂,又忍不住追问道:“认识我,嫁给我,娘子后悔吗?”
    陆娴照发出一声嗤笑,让文鸿远的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是啊!遇见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后悔呢?
    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鄙夷不屑的人。
    本以为陆娴照会答上一句:“后悔!”但是没料到,陆娴照却高昂起头颅,眸中满是讥诮道:“我陆娴照从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掷地有声,落棋无悔。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昨夜的火可是你所放?”
    “不,不是我!”文鸿远立刻急了起来,拉住陆娴照的衣袖,迫切的想要解释这一切,陆娴照却翻手抽出了站在她身旁的锦衣卫的刀,利落的一把斩断衣袖,刚刚被文鸿远抓住的衣袖瞬间分离做两半,轻飘飘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不,娘子,我只是想逼你与我和离,从无害你性命之意!”文鸿远死死的攥着那衣袖,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嘶吼着解释道。
    陆娴照却不管不顾,继续道:“昨夜走水,婚契已经被烧了,我也与你不用和离了,古有管仲割席断交,今日我陆娴照割袍断义,与你文鸿远义绝于此,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娘子!”文鸿远没有想到陆娴照居然会说出义绝这等话来,不甘的扑过去想要再抓住陆娴照的衣袖,却遭到陆娴照迎面一掌。
    “啪!”清脆的响声于剧痛让文鸿远颤抖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清醒了过来,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白皙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肿又明显的巴掌印,怔怔的望着陆娴照。
    “这一巴掌也是我早想打你的,我今日便打了,免得我日后惦记着,你以后也切莫叫我娘子了,我承受不起!”
    说完,陆娴照转身就走到盛衡和霍晚亭的面前,柔声道:“今日之事多谢督主撑腰,我们走吧!”
    霍晚亭低头,却看见陆娴照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刚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在文鸿远的脸上,自己的手也在疼着,连忙用帕子心疼的包住陆娴照的手,有些心疼,一番折腾,陆娴照的面上已经见了虚汗。
    盛衡点了点头,锦衣卫的人立刻把刀收了起来,跟在三人身后。
    “真真……”昌平侯夫人忽然追了上来情真意切的叫道。
    真真是陆娴照的乳名,霍晚亭能够感觉到这一声呼唤是真心实意的,脚步微顿,望向了陆娴照。
    陆娴照回头,再次看向了昌平侯夫人,才不过半盏茶不到的时候,这位向来光彩照人又强势的昌平侯夫人像是突然老了几岁,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您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为何,你为何要与这样的一个人私奔,当初我们给你定下来高祥,你私奔之后他等了你三年,他不好吗?为什么?是否只是因为你不满我的决定才这样的?”昌平侯夫人的话就像是连珠炮似的,呼吸急促,一句接着一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陆娴照听罢,却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温柔的落在了昌平侯夫人身上,神情似是悲哀,又似是怜悯的道:“您做事,只问结果,不问缘由,就如同那年我与表哥在一起玩闹时被撕坏了下裙一样,您不问经过,只训斥我,因为我是女子,可是您未曾问过我原因,那是因为表哥犯了错,被我发现了,害怕我告诉你,所以故意撕毁了我的襦裙,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您也莫要追问。”
    “我……”昌平侯夫人一阵语塞,从来没想过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的事情会让陆娴照记上这样久,又同样是一阵心寒,那时娴照的表哥已经十四岁了,有心为之,而她却只责问了陆娴照。
    这次,陆娴照不再犹豫,也不再回头,步伐沉重而又坚定的迈出了文宅,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只余下怅然若失的的文鸿远和有些迷茫的昌平侯夫人。
    进了马车之后,陆娴照才虚弱的依靠在车壁上,冷汗像是水一般的淌了下来,霍晚亭紧紧的握住陆娴照的手,一边着急的对马夫吩咐道:“快去杏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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