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开席,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陆续端上桌,更是有着各种好酒供应在场宾客品尝。这顿席面由于参加的人实在太多,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提前到傍晚开席,估摸着持续到戌时亥时再散场也是有可能。而戏人鬰作为今晚压轴级的主角,要为黄七爷唱一唱福禄寿的人偶戏,一则是为黄七爷祝寿,二则是为了给众多宾客助兴。
    故而,对于戏人鬰来说,这顿饭必须草草收场,在宴席开展到一半时,便要开始演唱人偶戏。
    而我,乃是戏人鬰的跟班,负责帮戏人鬰打杂,当戏人鬰离席之际,我也只得放下碗筷,迅速的跟随戏人鬰去把家伙什都请了出来,陆续在戏台上布置开来。此刻,老管家命人将后院与前院只见的门路全部打开,如此,前后院的宾客尽皆相通,不但后院的人能够近距离的欣赏到戏人鬰的人偶戏,就连前面几个院子的人,倒也能够跟着沾沾光。
    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九十多桌大席面,我微微张了张嘴巴,黄七爷果然是黄七爷,居然能够让无数的人慕名而来,为他老人家祝寿。
    说是打杂,其实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家伙什我不敢碰,怕给戏人鬰碰坏,他的那些家伙什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随便坏一样东西,整个人偶戏的场面都会坍塌失陷。我真正的活计,乃是那盏油灯,当戏人鬰走上戏台,我便是挑着油灯守在一旁,油灯点亮,是我和戏人鬰都定好的铁律,我们都知道,一旦油灯熄灭会发生什么。
    而且师父还在暗中辛苦布局,今晚万不能让这些人偶作怪才是!
    油灯名为镇魂灯,只要镇魂灯点亮,那些人偶便不能为祸地方,可这油灯的火头,自从戏人鬰开始演唱之初,便是剧烈的跳动起来,尽管外面还有着灯罩,可也不知道风是怎么进去的,也或许,压根就没有风。而是……镇魂灯早已到了该熄灭的时间,只有镇魂灯熄灭,那些人偶才能出得去,才能害得了人。
    对了,按照师父的吩咐,有一道黄符,是让我压在镇魂灯的灯座下面的,我差点忘记。
    慌忙把黄符找出来,我迅速的将其压在灯座之下,这灯座是一道隔层,中间有着细微的缝隙,恰巧能够塞进一道黄符。如此,当黄符压下,只见油灯之中的火头顿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我总算能够松了一口气,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好景不长,当戏人鬰唱到一半的时候,油灯里面的火头竟然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而且我压在下面的那道黄符,竟然也在莫名其妙的冒起了白烟。我顿时急了,这这,这黄符可是师父画的,怎么这么不耐用呢?才一小会儿就冒烟了,这……
    “腾”的一声,黄符竟是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着火了……我彻底的慌了,连忙去拍打,可眨眼间黄符就化为了灰烬,而此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阴冷气息突然吹来,油灯之中的火头,也在这一刻,悄然熄灭!
    “熄灭了!这可怎么办?!”
    我着急的扬起油灯晃了晃。
    而此时,戏人鬰躲在桌子后面操纵着人偶,但见我这边出了事,不禁低声呼喊道:“猴子,快把油灯点着,我已经感觉到那些人偶活过来了!不能让那些人偶再跑出去害人啊!”
    “我我,我知道了!”
    我立即应承下来,并从身上取出火折子,迅速的打着火,我小心翼翼的把火折子凑到油灯跟前,可刚触碰到油灯,只见我手中的火竟然向着反方向飘了起来,好似油灯把火吹跑了一样,看到这里,我顺势将油灯摆放在地上,然后用双手抱着火头,一点一点的靠近油灯,然而,当我即将点亮灯芯之际,却是看到火折子瞬间熄灭!
    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压根就没有风啊!怎么说灭就灭了?”我惊愕的叫道。越急越热,脑门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子,我连忙用力的将火折子再次打着火,可刚一碰到油灯,竟然又一次熄灭了。连续五六次后,我再看火折子,已经不能再用了,彻底作废……“这可怎么办?”
    我急急的向着那木箱子看了去,只见那摆放在戏人鬰身旁的木箱子,此刻正在微微颤动着,似乎里面的人偶已经快要困不住了。
    “没有火了吗?我来帮你点着这盏油灯吧!”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我身旁响起,我立时抬起头,只见来者不是别人,竟是被黄七爷奉为上宾的那个青年男子,茅山密宗宗师杨远山!
    只见杨远山随手取出一张符纸,屈指一弹,只见那符纸瞬间蹿起一缕精白色的火焰,继而杨远山缓缓将火焰引入油灯之中,而灯芯再次点亮。可当杨远山准备收回手时,却发现油灯里面的灯火竟是剧烈的跳动起来,不禁皱了皱眉头,道:“油灯有古怪?嗯,原来是镇魂摄魄之法,难怪你点不亮这盏镇魂灯!”
    说着,杨远山单手掐出剑指,用力点在自己的眉心之上,继而竟引出一缕火焰的虚影,用力打入油灯之中。至此,当杨远山的手离开油灯,其中的灯火,却再也没有动弹一下,继而,杨远山扭回头向我问道:“猴子,这油灯的古怪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捣鼓这盏油灯?”
    “我,我知道是知道,可就是收拾不了这一摊事儿……”我无奈的抓了抓后脑勺。
    “呵呵!自从昨晚见到你,我便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与我相近,想来,你和茅山派定然有着渊源了。猴子,能否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杨远山微笑着将油灯递给了我,并淡淡的问道。
    “哦,我师父就是李正功,杨师兄,其实我们是同宗同源的茅山传人,只不过我们是茅山北宗,你是茅山南宗!”我老实的将师父的名讳说了出来,而且此刻,我也已经知道了杨远山的身份,故而,便直截了当的将话说得透彻一些。
    “什么?你师父就是李师叔?据说他老人家已经失踪好多年了,没想到李师叔竟已收了高徒,猴子,你怎么不早说啊?”杨远山顿时激动的向我追问。“我可是一直都十分仰慕李正功师叔,把他当成是降妖伏魔、匡扶正教的榜样,还有,切莫说什么南宗和北宗,我们茅山派就是茅山派,没有门户之别,知道吗?”
    “哦,多谢杨师兄的指教,我知道了。”我没想到杨远山竟然会认得师父,而且我更加没有想到师父的名气,竟然会如此之大。以前倒是没觉得,可现在看来,师父不愧是师父,在道门的地位如此尊贵竟是压根没被他当回事……“呵呵,我倒是想说来着,可是杨师兄来去无踪,而且我们连坐下来详谈的机会都没有,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真实身份,原来是密宗的宗师!”
    “莫说见外的话!”杨远山苦笑着摇头,很快又轻叹一声,道:“唉!都怪我没有向你表明身份,以至于我们师兄弟竟是好几次都错过了相识的机会。对了,李师叔呢?为什么你会干起了这个营生?”
    “我……不好了!”我刚想解释,可此刻那油灯之中的灯火竟然再次跳动起来,不禁急急的喊了一声。
    “嗯?”
    杨远山瞬间盯着油灯看了看,继而忍不住呢喃道:“我刚加持了一道纯阳之火,不应该就这么耗尽了才对。那是什么?”杨远山莫名的发现了先前烧毁的黄符,那是师父让我压在灯座下面的。我急忙把黄符的事情和杨远山解释了一番,闻听此言,杨远山恍然的点头道“果然如此,难怪这两天我一直感应到黄家附近有人布阵施法,原来这道符,是兵行符,乃是与外面的阵法遥相呼应的!”
    “兵行符?杨师兄,什么是兵行符啊?”我不解的向杨远山询问。
    “所谓兵行符,也称之为急行符,使用此符的目的,不在于镇,而在于缓,猴子,这道符是你师父交代你用的?”杨远山随即又向我问道。
    我老实的点头道:“不错,我师父让我把这道符压在灯座之下,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远山狐疑的看了看我,随即又追问:“难道只是让你这么做,就没有说别的?”
    “别的……”我急忙抓了抓后脑勺,随即眼睛一亮,忙开口补充道:“对了,我师父还说,一旦黄符被火烧化,便立即点亮油灯,还说什么……前后的顺序万不能搞错,否则他的计划就泡汤了……杨师兄,我,我仅能想到这些了。”其实我很想告诉杨远山,我连师父的话都没听懂,但杨远山乃是我师兄,我又不想在师兄面前表现得太蠢,故而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
    杨远山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急忙扭头扫了一眼戏人鬰,以及戏人鬰身后的木箱子。最终,杨远山回过头来,向我嘱咐道:“猴子,我现在要去助李师叔一臂之力,这里就交给你了,油灯万不能熄灭,知道吗?”
    “杨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你怎么知道我师父需要帮助?”我错愕的盯着杨远山,不解的追问道。
    杨远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而温和的说道:“因为这本身就是李师叔的计划,先前那道黄符烧化的瞬间,便已经有一只人偶逃了出去,李师叔这是故意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那只人偶自投罗网。不过,若只是一只人偶为祸,恐怕李师叔还用不着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背后还有更大来头儿的东西在作怪。所以,我现在要去助李师叔一臂之力,但这里同样需要守护,镇魂灯,不能熄灭,一旦熄灭,恐怕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说完,未等我再问些什么,杨远山转身便走,身影一闪,便是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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