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
    法步倚在医务室旁边的墙上,叹了口气,“我真的有点心疼这孩子了。”
    威远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表情却是严肃得可怕。
    “她都来了三个月了,从来没见她勾引别人,伤害别人,倒是别人接连不断地伤害她,”法步悠悠道,“要是我,我早就疯了。”
    威远依然沉默着。
    “威远,你现在亲自罩着她,局面都能这么狼狈,”法步后怕,“要是她当初直接跟训练兵同吃同住同训练,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这时,医务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门边的威远转头,声线里带着明显的担忧,“怎么样?”
    法步也站直了身体,转头看着医生。
    “已经没事了。捅得不深,皮肉伤。”医生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一天不要沾水。”
    “谢谢医生。”法步连忙道谢。幸好没有大事。
    “不过患者在发高烧,正在打点滴。”医生告诉他们,“让她在这儿睡一会儿吧,点滴打完再回去。”
    “谢谢。”威远客气地向医生点点头,便转身走进了医务室。法步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医务室的床上,昭音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着,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脸色很苍白,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感觉谁轻轻一碰她,她就能瞬间碎掉。
    法步看见昭音的样子,心疼地问道:“肯定疼坏了吧,出了这么多汗。”
    “怎么受的伤?”威远黑着脸站在一旁问。
    昭音依然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威远看她不想回答,便干脆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轻轻拨开昭音额前的碎发,先转移了话题,温柔地问:“疼吗?”
    “疼。”昭音轻声回答。
    威远狠狠皱了皱眉,接着问道:“吃东西了吗?”
    “没有。”
    “食堂关门了,”法步开口,“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
    等法步离开后,威远身体前倾靠近昭音,柔声问道:“昭音,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昭音把头偏向另一侧,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很累,什么都不想说。况且没证据的事,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她,闹不好还以为是她勾引别人。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让这件事过去了。别人怎么对待她,的确是别人的事,只要不过分,她都不会怎么样。但是一旦过分了,比如这一次,她之后便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威远见她仍是不想说,便不再追问,只是帮昭音掖了掖被角,轻声对她说:“睡吧。输完液我叫你。”
    昭音转过头来看了看他。
    威远也看着昭音,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这里陪你。”
    昭音听了威远的话,点了点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威远看着昭音淡然的睡颜,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眉头却是依旧紧锁。
    这次的事,他可没想着就这么算了。
    威远明白,世间有很多无奈的事。他愿意拨开那些闲言碎语的表象,亲自站到昭音面前去了解她,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别人亲近她,冷落她,都是别人的个人意愿,威远无从干涉。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在昭音身边,让昭音知道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但是如果有人如此伤害她,就越了威远的底线。
    他知道昭音的戒心很重,重到认为整个世界没有人相信她。因此遇到事情,她不会解释,不过分的她便不在意,过分的她就亲自摆平,不依赖任何人。
    这次,她应该要亲自摆平了。威远不必继续追问她,只要她有所行动,威远就能查到。
    等法步从便利店回来时,昭音已经睡着了。
    法步轻轻地把一大袋零食放在床头,坐在威远身边的凳子上,看着昭音依然惨白的脸,疲惫得很明显。
    “到底什么情况啊?”法步悄声问威远,“她跟你说了吗?”
    威远摇摇头。
    “这姑娘也是可以啊,这么疼,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掉。”法步轻轻叹了口气,“先让她休息吧,等过两天再问她。”
    威远看着昭音,没有说话。
    退烧液一滴滴落下,很缓慢很温柔,仿佛在给昭音足够的时间去适应。这是这个世界带给她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威远已经让法步先回去了。一个小时后,他叫医生帮昭音拔了针。
    这轻微的痛感使昭音轻轻一皱眉,醒了过来。
    威远伸手探了探昭音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他轻声问:“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昭音的声音很虚弱。
    “回去睡吧。”威远轻轻拍拍昭音的手。
    “好。”昭音点点头。
    但是威远没有让她自己走回家。
    昭音趴在威远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威远走得很稳,昭音胸前的伤口丝毫没有觉得痛。
    她伸手从威远挎在手臂上的袋子里拿了一包饼干,就这么撕开吃了。太久没吃东西,身体又在转好,她已经有点饿了。
    “什么时候发烧的?”威远问她。
    “傍晚。”昭音回答。
    “下次告诉我。”威远告诉她。
    “好。”昭音抽出一块饼干,放到他嘴边,“你吃不吃?”
    威远就着昭音伸到他嘴边的手,把饼干咬走了。
    之后的两天,昭音都请了假,待在家里专心养病。威远每天中午都会特意回来一趟,给刚睡醒的她送热乎乎的午饭,监督她吃完药后再离开。傍晚,他也都会早早回来,给昭音带清淡易消化的晚饭。
    昭音受伤后的第二天,烧已经完全退了。傍晚,她和威远坐在餐桌前喝粥。
    “伤口愈合了吗?”威远问对面的昭音。
    “愈合了,”昭音告诉威远,“很浅。”
    “注意点,”威远提醒她,“别裂开。”
    “哎哟,那明天可不能训练得太狠。”昭音随便一开玩笑。
    “好。”威远却是直接答应了,“明天我温柔点。”
    昭音微微一愣。这话要不是从气场性冷淡的威远口中说出来,她简直会怀疑对方是在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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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昭音的身体痊愈后,便恢复了每天上午与训练兵一起的常识课。
    洪斯看到了昭音回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依然与身边猥琐的伙伴们交头接耳,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昭音的视线也从未停留在洪斯身上。两人仿佛只是同届训练兵,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训练场上,训练兵站成两两一组,正在温习新学的格斗技巧。
    “不过威远督军,你怎么会来看训练?”训练官疑惑地问身旁站着的威远。军团高层一般只会参与训练兵验收考核,不会参与平常的训练。
    威远没有接话,只是朝他点点头。昭音已经痊愈了,自然也要有所行动了。他要确保昭音在他目所能及处。
    果然,没过多久,昭音便站起身来,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左前方,手里握着靶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唉?昭音你去哪里?”昭音的训练对手疑惑地看着她走开。
    洪斯就那么站在那里,抹了一把鼻子,一脸贱笑地面对着他的训练对手。两人正在互相开着玩笑,声音洪亮,笑声粗犷。
    昭音默默从洪斯身后靠近,手中的靶子高高举起抡向洪斯的脑袋。这突然的袭击使洪斯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周围的训练兵都霎时愣在原地。
    “昭音,住手!你想受处分吗?”训练官想上前去,却被一旁的威远拉住。
    她如果觉得解气,就让她先打几下吧。
    洪斯转过身的瞬间,昭音的右腿已高高抬起,冲着他的脸狠狠劈下去。洪斯的鼻血瞬间喷出,整个人摔倒在地。
    昭音面无表情地与他一同俯下身来,扔掉靶子,挥起了拳头。就在这时,一股力道从右面撞开了她,她刚刚稳住平衡转向右边,这巨大的力道又将她扑得连连后退。
    好不容易开始了复仇,昭音哪舍得这么快就结束。她细腰一扭,抡腿狠狠向前踢去。谁知对手轻松地闪避开,顺势抓住她的双手举过她头顶,带着她转了个圈,然后把她正面朝前狠狠压到墙上。
    力道控制得非常好,完全没有弄疼她,只是让她脱不了身。
    是了。这熟悉的姿势。
    “你停手吧。”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但昭音这次没有乖乖卸力。她双手紧握,抵抗着威远的力量,喘着粗气回过头。威远清冷的脸庞映入她的双眸。她咬着牙,就这么狠狠地盯着威远,眸子里带着愤怒与绝望。
    她知道,威远出手了,她不可能有挣脱的希望。她的复仇,便也到此为止了。
    “昭音,再反抗命令,我会以军纪处置你。”威远的声音提高了些,就这么与昭音对视着。
    几秒过后,昭音收回目光,卸了力。威远便也松开了擒住昭音的手。昭音挑起眼梢,去看几米外还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的洪斯。洪斯被她的气势吓得缩紧脖子,连忙往后退了退。最终,昭音转过头,没有看威远一眼,朝着训练场出口的方向走了。
    “昭音,给我过来接受处分!”训练官开口想叫住她。
    “我的下属,我来管教吧。”威远拦住了训练官,看了一眼洪斯。等昭音走出训练场后,他也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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