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兰不远和御凌霄难得地完成了一次正常的对话。
    遗憾的是,虚假的其乐融融并没有持续太久。
    御凌霄大约是觉得方才不经意之间提起生母,流露出了示弱般的情绪,自认为在兰不远面前丢了面子。
    他沉默片刻,冷声道:“……你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兰不远犹在感慨御凌霄也有正常人的感情,就被他话里的刺给扎了一下,顿时炸了毛:“你果然不会说人话的!”
    御凌霄冷笑道:“你若是真心要救那马灵玉,又怎么会故意把匕首留给她。你分明是算定她恨毒了你,给她武器就是给她希望,与你同归于尽的希望。因为你不可能用你自己的身体来试那妖王,所以你利用她。兰不远,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最聪明,孤已经彻彻底底看透了你!”
    兰不远无奈地笑了下:“果然变态最了解变态。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把匕首留给她是让她自保?”
    “呵,你能有这么好心?这样的鬼话你自己信吗?”
    “我给了她路,活路和死路都给了。我的确猜到她有可能会对我下手,而‘被她杀死’,则正中我的下怀,让我可以安全地窥探到妖王的秘密。但是,我一没逼迫她,二没诱导她。换了旁人,恐怕逃跑都来不及,哪里会失心疯一般冲进来杀人呢?御凌霄,只有你和她这样自小生长环境不正常的人,才会做出这样扭曲的选择。所以你死了,她也死了,而我,至今仍好好地活着。”
    兰不远郑重其事:“你没得辩。你死了,我活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御凌霄果然找不到话来驳她,只冷声道一句“牙尖嘴利”,便装死去了。
    被御凌霄一通打岔,兰不远险些跟丢了妖王。
    临波正往山下走。
    兰不远虽然说赢了御凌霄,但心中终究是积了一股不平气。他永远也不会理解她,他看她的眼光天然地带着偏见,把她的一切行为都往极坏的方向去揣度。这种人,本该离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但偏偏御凌霄已和她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日后少不了还要受这些闲气。
    兰不远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下意识地把御凌霄当作了“自己人”,所以才会在乎他怎么看她。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还牙中的御凌霄已是大为后悔。
    当然他并不是后悔伤了兰不远的心,而是后悔贸然说了那句不经大脑的话,叫她拿住了话柄,大落下风——说她卑鄙无耻,倒是大大地失误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证据来支持这一点。
    临波下了山,往临水镇走去。
    兰不远知道他又要去偷香窃玉,夺走某一位少女的心。
    他停在了一处矮院前。他开始爬树。
    兰不远慢悠悠踱到半空,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跳进了院子,摸进一间屋,点燃了桌上的灯。
    少女惊醒,看见了他。
    ……
    御凌霄冷笑道:“你该见死不救了——这样才能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哄骗女子、有无对你撒谎,以及,用的是什么手段。”
    “的确是。”兰不远语气平淡,“他要的是真心相爱,所以不会强迫女子。若是女子自己愿意与他相好,那么我为什么要多事?我若要强行阻拦,与他争斗起来,他在这里现出真身,荡平你母亲的故地……御凌霄,你很期盼这个结果?”
    御凌霄恼恨地揪住了自己的赤发。
    他觉得自己也失心疯了,没事老招惹这衰神做什么!
    屋中的临波已深情款款地对女子说起话来。
    “我于梦中寻觅此生挚爱已有多时,直至今日,终于得见姑娘。”
    “梦?”女子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警惕,“原来是梦啊,吓我一跳。”
    临波低沉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我唐突了。”
    他微微一抬手,便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落在了桌面上。
    “小小礼物,略表寸心。”
    兰不远盯了片刻,恍然大悟——芥子。
    女子看傻了眼:“你,你……你是修士,还是仙人?”
    临波温文地微笑着:“只是一个恋你入了魔的人。”
    那女子大着胆子盯住他看,看了一会,脸颊飞起了红云:“姻缘大事,全凭父母作主……再说,公子有所不知,镇上来了妖怪,但凡是年轻女子,早晚都要被送到它那里去的。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还请公子忘记我吧。”
    临波笑着,只用深情得溺死人的眼神望着对方。
    兰不远领教过那种眼神,只不过,她“尸骨未寒”,这只妖王已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一腔深情又要抛付给旁人了。
    ‘白仲……’兰不远暗忖,‘不弃说过,白无常生前名叫白孟,妻子被人侮辱,讨要公道时,被村民群起而攻,光天化日之下将他的妻子凌辱致死,他怀着一腔怨气自缢而亡,化身厉鬼大开杀戒,这才成就了鬼仙之身,成为幽冥举足轻重的人物。那这个白仲,又是谁呢?孟、仲…难道……’
    ‘曾听闻,双生子其实魂魄相连……所以往往相互之间,会有极强烈的感应……’兰不远脊背泛起一阵寒意,很想找个人说一说。
    但御凌霄令她十分生气,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
    屋中,临波三言两语,已哄得那女子宽衣解带,拥着他倒入帐中。
    兰不远坐在树杈上,元婴修士耳力极佳,听得阵阵叫人耳热心跳的声音传来,不由更加心烦意乱。倒不是因为临波负了她——她诈死时,临波曾想要亲吻她的额心,她心中是极度厌恶反感的。
    直到那一刻,她才隐隐有些明白,自己之所以肆无忌惮,其实只是拿准了那些男子都对她无意——比如大师兄,比如小师叔,比如御凌霄,比如……无道。
    这些人,如果真的对她起心动念,她究竟是欢喜还是惊恐,就难说得很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师妹,你还好吧?”
    原来老龟已带着沈映泉来到了近处。老龟得了玄武之力,已经脱胎换骨,不像寻常的妖王一样非得现出真身才能展现出妖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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