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控蛊人惨叫着,慢慢委顿在地上,兰不远慢悠悠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许掌门依着你的要求违心做了那些事情,你放过他了吗?”
    控蛊人很快就死透了。
    兰不远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映泉,双心捧着心口。
    “师兄我杀人了……你会不会讨厌我?你不许讨厌我,我本来都要放了他的,是你说不可以放虎归山……啊,师兄我好怕你讨厌这样的我!”
    沈映泉无言以对。
    他把七光印递给兰不远,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在操纵蛊人?”
    兰不远嘻笑着接过七光印,看了看自己信手画在上面的图案——一个圆圈代表人的脑袋,四根弯曲的小棍棍,代表人的四肢,一个人跪在地上,被从天而降的尖锥贯穿。
    一同经历过蜃境的沈映泉,一看便知道她画的是那个被七光印封印的虎家先祖。再看见旁边一个小箭头,指向四方形状的东南角,他就明白了兰不远的意思——让他利用七光印,学着无道的手法,把这个真正的控蛊者给囚住。
    兰不远食指一划,抹掉了七光印上面不伦不类的简笔画,又把它递给沈映泉。
    “我结丹时,师兄耗尽了心力才保住了我的性命,我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还请不要嫌弃,先收下这个。”
    沈映泉闻言皱紧了眉头:“师妹,我做那件事情,并不是图着你的回报。我说过让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我只是守住自己的承诺而已。”他挥了下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师妹你也太大手大脚了!这等宝物,岂能随手就送人?你可知道它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得来太容易,你就不懂得珍惜了?师妹,世道险恶,防身的宝贝永远不嫌多!未来的日子处处是凶险,多一张底牌,便会多一分活命的机会……你是不是忘记了它的威力?若不是它,你如何能杀死那头蜃兽?师妹,七光印它虽然不是人,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它抛弃了啊……”
    兰不远眼角直抽,不住地拿眼睛斜老龟。
    老龟眼观鼻、鼻观心,两只手藏在了袖子里面。
    兰不远只好叹息一声,将七光印硬塞到沈映泉手中:“师兄,你先听我说。这件宝贝的用途,便是注入灵气之后能化出实体——我用它化出了满天冰块,聚集日光发出那一击,的确是威力惊人。但我如今已是结丹大圆满修为,师兄你忘了结丹便能灵气外放吗?”
    她腾出一只手,五指向上轻轻一抓。掌心处,焰灵气凝成了小小的冰块。
    她挑着眉毛说道:“你看,如今的我根本用不上七光印了。若说兵器,我已有了骨刺,七光印于我而言作用并不大,倒不如留给师兄你——方才这蛊人的话师兄也听见了,黄舒已经被盯上,师兄若是没有一件衬手的兵器,我怎么敢把这么艰巨的任务留给你?”
    沈映泉愣了一会,似乎没反应过来兰不远是什么意思。
    兰不远点了点头,道:“我得动身前往北漠。关于那件神器我已有了大概的猜想,这一去,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保护黄舒的任务只能交给师兄你了。若我没猜错,南边很快就会有战事,师兄你联系虎大哥,有你们坐镇,我才能安心地去。”
    沈映泉眉毛绞了起来:“你要一个人前往北漠?”
    “不,”兰不远摇了摇食指,“龟和我一起。”
    “哈?!”老龟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点住自己的鼻尖,“我?我和你去北漠?!沈映泉不去?!”
    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得飞快。
    它觉得自己的龟脑袋有点不够用——冥君让它跟住兰不远,又让它杀掉青龙白虎和朱雀,可是跟着兰不远去北漠,又怎么杀沈映泉呢?如今它融合了玄武之力,妖丹已被打碎,与玄武之力一道勾出了玄武之魂。此刻融合还未彻底,若是按照人类的修为来看,眼下它的修为大约在元婴初期至中期,不可能瞒过结丹大圆满的兰不远两地来回。
    老龟抓挠着秃脑袋,小而圆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兰不远似笑非笑:“那你留在这里保护黄舒,我和师兄去北漠。”
    老龟急忙摆手,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这个方案更糟糕,直接无视了君上交待的两件事情。
    它觉得兰不远的目光似乎大有深意,就像是把它的龟脑袋来来回回地扒拉,从里面把它那些不可告人的念头一个一个给刨出来了似的。
    兰不远笑了笑,蹲下身去察看地上死去的蛊人。和她猜的一样,这些蛊人内里已被掏成个空壳子,整个躯体里装满了细小的蛊虫,方才他们的皮肤变得坚硬无比,就是因为控蛊人操纵着他们体内的蛊虫,全部紧紧覆在了皮肤里侧,浑身上下唯一破绽就是眼睛。
    证实了先前的猜测,兰不远不再理会这些死得透透的蛊人,走到墙根,仔仔细细在那死去的控蛊者身上搜索。
    “令牌,蛊铃……咦……”她撇着嘴,拉长了声音,“死掉的蛊母,好恶心。”
    她把那一滩蛊母囫囵塞回蛊铃里,拎起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木质令牌看了看,见上面篆刻着“陈鱼”二字。她把令牌拴在腰间,大摇大摆向外走去。
    将军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已被禁军团团围住,数百架十余人合力才能张开的巨弩对准了将军府,只等里面的蛊人自投罗网。
    这阵仗,唬得兰不远一愣。
    夏侯亭正黑着脸,来来回回一层层布下精密的防线。
    看见兰不远三人好手好脚地走出来,夏侯亭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将……将军,”那位从一开始便跟在夏侯亭身旁,目睹了他对国师不可言说的心思的亲兵小心地问,“这,这不是离宗的道长吗?您不是说他们已被南蛮的蛊人残忍地杀害了?莫非蛊人杀了他们,又扮成了他们的模样?”
    夏侯亭脸皮直抽。
    他眼再瘸,也看得出来兰不远这浑然天成的“风情”,世间绝无仅有,不可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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