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就忘了问她为什么要让周默怀买新电脑的事了。
    在朱祐樘被封为太子之后,万贵妃开始改变了原来的路线,不再禁止后宫女子怀孕,接下来成化帝朱见深的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万贵妃从中选择了一位喜欢玩乐的皇子朱祐棆作为皇位继承人栽培,并撺掇着朱见深废太子,朱祐樘在宫中战战兢兢,没有一日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落人把柄,又或者像他生母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朱祐樘披着大氅,行色匆匆,走在去文渊阁的路上,今日又是讲学的日子,他向来是不会迟到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纵然现在已经下起鹅毛大雪,风嗖嗖地往衣领里刮,他也早早就出发了。
    “殿下,您走慢点儿,小心地上滑!”身后内侍紧紧跟随,一边细声叮嘱。
    在风声中,宫墙后面传来一阵戏谑和嬉笑声,隐约还伴随着啜泣。
    朱祐樘的脚步缓了缓,问左右:“什么声音?”
    内侍迟疑了下,道:“兴许是殿下听错了……”
    朱祐樘看了他一眼,往声音来处走去,左右内侍面面相觑,不敢拦阻,只得赶紧跟上。
    绕过一堵红墙,便见两个内侍将一名宫女摁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名宫女在哀哀哭泣,他们前面又站了几个人,趾高气扬,不掩跋扈之色。
    便见那哭泣的宫女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那为首的一人道:“钱公公,求求你,饶了奴婢的姐姐,奴婢愿意以身相代!”
    站在钱公公后面的内侍冷笑一声:“你真是不识好歹,钱公公能看上你姐姐,是你们姐妹的福气,你想代替你姐姐,可惜生得丑,钱公公看不上!”
    他这一说,旁边的宦官俱都大笑起来。
    那钱公公走上前,捏起被摁住的宫女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下,点点头:“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跟了我,以后吃香喝辣的,自然少不了你,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了,你这妹妹,虽说比不上你,可要是赐给我下头那些孩儿们当对食,他们必然也乐意得很!”
    那宫女浑身发抖,犹在垂死挣扎:“钱公公,奴婢是太后娘娘的人……”
    钱公公哼了一声:“杂家还是贵妃娘娘的人呢!贵妃娘娘早就发了话,将你赐给我,你是肯也得从,不肯也得从,太后娘娘算个屁啊!”
    其时万贵妃权势熏天,宫中就连皇帝生母周太后也得礼让三分。其实这里头还牵扯到一桩旧日的恩怨,当年朱见深还是太子的时候,叔叔当了皇帝,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当时周太后保不住儿子,却是万贵妃一直陪伴左右,所以朱见深现在虽然也对周太后很孝顺,但在他内心深处,母亲的分量依旧是不及万贵妃的。
    朱祐樘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他没想到,万贵妃居然已经跋扈至此,就连区区一个御用监太监也可以随意出口侮辱太后。
    想及此,他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钱能,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钱能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他脸色青白地看着愤怒的朱祐樘朝自己大步走来,连忙扯开笑脸:“原来是太子殿下,奴婢不知殿下驾到……”
    其余人等纷纷跪下行礼。
    朱祐樘也不管其他人,就盯着他一个:“钱能,你刚才说太后娘娘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能不能再重复一次?”
    钱能禁不住发起抖来,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如果坐实罪名,别说小命不保,就是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但他不愧是在宫廷中混迹久了的老人,很快定下神来,“殿下,您刚刚听错了,奴婢哪里敢说太后娘娘,刚才这两名宫女犯了错,冒犯了贵妃娘娘,奴婢是奉娘娘之命,训斥她们几句而已!”
    “是吗?”朱祐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然后掠过其他人,最后停留在刚才哭泣的宫女身上。“你来说,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你听见了什么,从实道来!我自会为你作主!”
    那宫女颤抖道:“奴婢听见,听见他说……”
    她不经意撞上钱能转过头来的阴冷视线,生生打了个寒噤,豁出去了:“刚才钱公公想要强迫奴婢的姐姐与他结为对食,姐姐不肯,他便威逼利诱!”
    朱祐樘冷冷道:“钱能,你对太后出言不逊,还纵容手下殴打宫女,想要强迫她们与你结为对食,你可知罪?”
    钱能没料到自己抬出万贵妃的名头,太子还敢发落自己,他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连太子也不大放在眼里,当下就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冤枉奴婢!”
    朱祐樘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就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再说!”
    他平日里就算对待底下奴婢,也是和颜悦色,仁厚有加,今天一上来就是打死人,实在是听见那句话,气狠了。
    这八十大板打下来,估计小命也没了,钱能拼命挣扎,大声喊冤,他眼尖,瞧见一顶凤辇从宫道那边远远而来,激动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娘娘!贵妃娘娘!奴婢是钱能啊,快来救救奴婢!”
    朱祐樘暗道不好,正要让人塞住他的嘴,就见那凤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停了下来,坐在上面那人懒懒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了来人,便是太子之尊,也不得不上前行礼,“见过母妃。”
    万贵妃斜睨了涕泪横流的钱能一眼,又看着眼前貌似恭谨的朱祐樘:“太子殿下无须多礼,不知发生了何事?”
    朱祐樘不愿落人把柄,因而平日里对万贵妃执礼甚恭,这次也不例外,他把事情略略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个奴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万母妃的人,但母妃手下,岂有这等不知好歹的人,公然辱骂太后,还要强迫太后的宫女结为对食,这等无君无父的奴婢,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的!”
    万贵妃喔了一声,指着刚才跟朱祐樘告状的宫女:“你,出来。”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下。
    万贵妃道:“太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全:“是,是……”
    万贵妃轻轻哼了一声,低头拨弄指甲,语气云淡风轻:“欺瞒太子殿下和我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那宫女连连磕头,泣声道:“钱公公他,他并没有对奴婢姐妹做什么……”
    朱祐樘脸色微变,心陡然一沉,他抬头望住万贵妃。
    正好万贵妃也在看他,微微一笑,无限妖娆:“殿下,您应该听到了吧?您如今未及弱冠,容易轻信人言,也无可厚非。”
    朱祐樘深深低下头去,半晌道:“多谢万母妃教诲。”
    钱能连忙爬起来,狗腿地跟在凤辇旁边,得意洋洋。
    万贵妃没再说话,直接挥挥手,她近前的大宫女立即道:“起!”
    凤辇浩浩荡荡,渐行渐远。
    朱祐樘站在雪中,望着凤辇与风雪融为一体,久久没有说话。
    “卡!”姜成志露出开拍以来的难得笑容,“好,这段很好,一次过,不用重拍!”他又朝周默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戏骨啊!”
    万贵妃和朱祐樘两个人,虽然是对头,但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一股默契,整场戏下来,行云流水,几乎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周默怀笑道:“那也得是搭档好,要不估计我还没那么快进状态!”
    “你也不错!”姜成志也朝桑盈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跟昨天对肖悦颜的态度,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拍这场戏的时候,肖悦颜也站在旁边看着,虽然她现在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桑盈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演奸妃舒服。
    陆衡也站在外围,呆呆地望着人群之中的桑盈。
    他从来没有在现场看过桑盈演戏,自然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这一面。
    戏中的桑盈,光芒万丈,耀眼无比,就算她扮演的是一个人见人恨的反面角色,也掩不住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气势之外,还有妖娆入骨的风流,仿佛她就是万贵妃,万贵妃就是她。
    演员在一生中要扮演很多角色,有可能是公主,皇后或者皇帝,但是无论他们扮演什么角色,出了戏,都要还原本来的面目,也就是说,就算他戏里是个皇帝,戏外也不可能再有那股皇帝的气势,而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很多演员会在演戏的过程中互相发生好感,原因就是入戏之后,喜欢上对方在戏里的“身份”,一旦戏杀青了,大家回到现实,清醒过来,这种感觉也就淡了。
    但桑盈不一样,万贵妃气势再强,也只是附着在她身上的一个角色,桑盈就是桑盈,无须再用任何角色来增添她的魅力,而且越了解她,就觉得她越神秘,越禁不住被她吸引。
    陆二捂住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发现自己是真动心了。
    第 48 章
    这部明朝戏分为两部分,前面一半是朱祐樘登基前的艰难,后面一半则是登基后如何励精图治,万贵妃在登基前就挂掉了,所以桑盈只需要跟拍到前面那部分完结即可,饶是如此,也整整拍了两个月才算完。
    那头时间正好就赶上陆衡堂兄的订婚宴。
    虽说现代已经没有真正的豪门,但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只要你有钱,多的是途径可以跟政治地位挂钩,港城因为开埠早,这里所有的豪门,基本都是由做生意开始发迹的,几代下来,繁衍生息,盘根错节,饶是内地有权有势的人来到这里,也得先拜一拜码头,争取本地豪门的支持。
    港城陆家第三代长孙的订婚宴,那是真正的轰动全城。
    陆宇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游走于宾客之间,脸上带着适宜的微笑。
    挽着他的邱宜婷,今天则是一袭玫瑰色露肩曳地长裙,长发编成辫子然后再挽起来,中间嵌着一条镶钻流苏,脖子和手腕上则带着价值连城的钻石首饰,无一不在昭示她今日的主角地位。
    看见的人免不了都要赞声一表人才,珠联璧合。
    八卦的港城娱乐版连续几天都将这个新闻放在头条,甚至还撰写了一个专题,将陆家祖宗十八代的发迹过程都写了出来,历数陆家第二代第三代里面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陆氏继承人的子孙辈。
    虽说现在陆氏是由大房掌舵,但陆震云的平庸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要不是有陆老爷子在幕后撑腰,陆氏指不定会走到哪一步,而且陆老爷子有三房太太,三房各有子女,唯独大房生不出儿子,陆老爷子又曾公开说过,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不会把陆氏留给孙女,所以,这偌大家业到底该如何分配,至今仍是个谜。港城市井街坊对这种豪门秘辛向来就津津乐道,看到陆宇订婚的消息,禁不住就猜测,这是不是陆老爷子表达的一个信号。
    订婚宴是在陆家大宅前面的花园里举行,陆家大宅当时建在临海的半山腰,花园也是占地广阔,风景独好,不逊于在任何酒店举行,能被邀请来参与的,自然都是本城的名流士绅,因为陆宇未婚妻娘家是台岛名门邱家,所以台岛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可谓济济一堂。
    订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并没有先来后到之分,陆老爷子也亲自出来招呼客人,陆宇跟邱宜婷两人则站在门口迎客,陆衡他们到的时候,里头早就来了不少人,陆家其他人也都在帮忙招呼,只不过是不是各怀心思就不知道了,最起码陆锦卿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儿女拓宽人脉。
    张家也接到了请柬,不过张家鸿没有跟父母一起,反而凑在陆衡他们这一伙里,连同桑盈和何稚勉,两男两女,都算得上年轻貌美,桑盈根本就没来过港城,而何稚勉也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阿衡,这么迟才来,我以为你不肯赏脸了呢!”陆宇笑道,拍拍陆衡的肩膀,一边跟张家鸿打招呼,“张世叔他们都已经在里面了,快进去吧!”
    陆衡笑道:“不好意思,飞机晚点,等你结婚了,一定包个大红包!”
    “好啊,我可记住了!”陆宇哈哈一笑,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未婚妻,“这是宜婷,阿婷,这是我堂弟陆衡,这是张家鸿,张家是我们世交,伯父伯母你刚才也见过的。”
    邱宜婷微微一笑:“其实你不用介绍的,我们早就认识了。”
    陆宇讶异:“喔?”
    邱宜婷道:“上回在内地,阿德还跟张少赛过马呢!”
    陆宇笑道:“我记得阿德还曾获得业余奖项,那应该是阿德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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