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少傅实是多虑了,朝廷并无有疑于辽西上下。闪舞圣上有意促洪公于宁锦有所建树,故洪公与某商议之下,决意夺取义州,以消锦州卧榻之患,更安圣上忧边事之心。虑及宁锦官兵久缺战阵,临敌时恐乏战意,洪公才上奏朝廷,请朝廷遣勇卫营出关相助。洪公现正欲往锦州,与少傅商议宁锦官军观战一事,长伯还是回去禀报少傅,若无恙的话最好与洪公相见,以免有不利于少傅之风评传出!”
    沈世玉瞥了一眼吴三桂带来的一个紫檀木打制的箱子,敞开的箱子里向外散发着淡淡地金光,里面放着五百两金子。
    他所说的请宁锦官军观战只不过是一种官场的说辞而已,真实的含义自是要锦州出兵。不然的话,难道勇卫营这样的客军在与建虏交战,宁锦军就真的在一旁看着不成?
    “沈公向来对三桂亲如子侄,些许心意还请沈公笑纳,三桂这就赶回锦州禀告舅父大人,以免锦州上下误判形势!沈公,三桂告辞!”
    吴三桂抱拳施礼后出门带着亲兵匆匆上马离去,那箱金锭被他有意识的留在了沈世玉的房内。
    既然知道这次朝廷大军的目标,那他就要赶紧回去劝祖大寿配合才好,要不可就真的坐实了锦州上下与建虏有勾连的传闻。真要如此的话,一旦事后朝廷拿此做文章,祖家除了坐以待毙以外,就只有反出大明这条路可走了。
    锦州离松山只有四十余里,吴三桂快马来回一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当他赶回锦州时,只见大队骑兵在城外往来奔驰,城头上也满是披甲执坚的士卒和将领。闪舞城门也只敞开一小半,一队正在值哨的士卒正在对出入城门的百姓商人严加盘查。
    见此情景的吴三桂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大舅实在是被朝廷吓破胆子了,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为自己壮胆,其实一点用没有,平白让人抓住话柄。
    “那个沈先生真是如此说的?长伯,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觉得朝廷这次派兵前来,真的不是对付咱们的?”
    一直在书房等候吴三桂回返的祖大寿,听完吴三桂转述沈世玉的话后,依然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
    “舅父,沈先生是洪督师最信任之人,孩儿与他相知莫逆,他绝不会哄骗与我!孩儿觉得,舅父还是与洪督师见上一面,筹划一下如何攻取义州之事孩儿认为,我宁锦上下应当服从洪督师调派,全力以赴与客军配合,凭借此役使外界有关我宁锦之谣言不攻自破,以挽回圣上与朝廷之信任!”
    吴三桂坦然道。
    “大伯,三弟说的极是!咱们与建奴打了几十年的仗,从辽东一路败退到锦州,多少子弟兵死在建奴手里?这可是血海深仇!这回朝廷派了只能打的官军前来,咱们也得让客军看看,锦州军也不是白吃朝廷粮饷的主儿!这回俺就带着手下上阵好了!”
    祖宽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
    “混账行子!建奴岂是和流贼那样好对付的?你他的别觉着在关内剿贼打了几场胜仗尾巴就翘上了天!打仗就要死人,咱们花费老多银钱供养起来的子弟,死一个就等于是扔掉好多银子!都死没了咱们祖家还依仗甚子?如何谋划此事,你大伯自有主见,你再多嘴老子抽死你!”
    祖大乐眉毛一立,指着祖宽的鼻子怒骂道。
    祖宽看到自己的老爹发怒,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嘴里却还在小声嘟囔着。
    “长伯说洪亨九就要来至锦州,大哥你见还是不见?朝廷大军想拿义州,明摆着是立威来着!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人暗中知会一下义州,还让他们早有个防备?”
    见祖大寿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祖大弼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舅,这怕是不妥吧?别忘了咱们还是大明臣子,平日就算与建州有些来往,那也是为利而已。这次可是事关军国大事,这等做法等同于通敌,那可是与謀逆一样的诛族大罪!舅父慎思之!”
    祖大弼的话让吴三桂十分反感。平常与建州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赚取银钱也就罢了,那也是为了辽西上下许多人的利益的行为,但在这关系到多少人生死的时候居然还以私利为重,那可真就是不知死活了。
    你自己想死也别拖累别人!还嫌这么多年银子赚的少不成?要是让朝廷知道临阵交通奴贼,得有多少人给你陪葬!吴三桂心中暗骂道。
    “某还是见一见洪亨九吧。长伯说的在理,这么多年咱们家产都挣下了不少,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成!眼见着皇上似有明君之像,大明也翻过点来了,咱们可不能不识时务了!这回咱们拿出点本钱来,也叫朝廷见识见识咱们马队的威风!朝廷官军再厉害,也不过是些步卒而已,和建奴野战的话,要是没咱们马队压阵,步卒再能打也顶不住建奴、鞑子的马队冲锋!”
    思衬半天的祖大寿终于开口做出了决断。
    外甥的话没错,再怎么样辽西也还是大明的土地,在座的也都是大明的臣子,关键时刻总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吧?多年来个人都积攒下了丰厚的家产,可以说几辈子都花不完,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保住这些家财了。攻取义州正是向朝廷表达忠心的机会,只要身段放软,手中有足够的功绩,朝中有重臣替辽西说话,那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下死手不是?
    当日下午未时左右,当洪承畴在亲兵的护卫下来至距锦州五里之地时,吴三桂受祖大寿的委托,专程在此迎接洪承畴的到来。为了向洪承畴展示锦州的实力,祖大寿将自家以及手下将领们的家丁全部派出。官道两旁顶盔掼甲的骑士们马头全部冲着官道,形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通道。马上的士卒们表情不一,或是骄横、或是谦卑、或是好奇、或是敬仰,默不作声的目视着洪承畴一行从中间穿行而过。各种大小旗帜迎风招展,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了锦州城门处。
    “祖少傅排出如此阵仗,本官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啊!呵呵呵呵!长伯,此众较之你部孰强孰弱?尝闻建虏甲兵犀利无比,尔众与建虏相比如何?”
    见惯大场面的洪承畴骑在马上坦然自若,目光不时打量着两边的宁锦马队士卒,心内对祖大寿这种儿戏之举颇为不屑,也更加拉低了他对辽西上下的评价。
    “禀督师,此皆乃宁锦强军,与卑职所部相差仿佛,比之建奴甲兵稍逊!比靼虏略强!”
    落后洪承畴半个马身的吴三桂老老实实地回道。
    “建虏旗甲兵虽利,但在本官眼中不足为惧!盖因其数甚少,折损一个就无法补充。更兼其龟缩于辽东苦寒之地,物资匮乏,若无多年来由关内掳掠汉人工匠为其劳作,其败亡就在瞬间!且看此次夺城之战吧,我皇既遣强军,看来有足以为恃之本领,只要能大量消耗建虏之有生力量,官军折损多一些也不为过!”
    吴三桂不敢接言,只能装作一副聆听的样子。旁边的沈世玉笑着岔开话题“洪公,不知祖少傅此次能拿出多少马队助阵,有两万勇卫营步卒,再配以数千马队,义州千五百之虏贼岂是我之敌手!就怕建虏眼见我军势大,缩于城内不敢出城应战。闻建虏人人射的重箭,若我军蚁附登城,折损可是会不就怕圣上怪罪我等损兵折将啊!”
    洪承畴笑道“只要能平灭辽东建虏,牺牲再多亦是小事一桩!等见到祖少傅再计议如何用兵吧,相比少傅当有挚言以教我!”
    闲谈之间巍峨高大的锦州城已近在眼前,南门外的空地上站着大群文官武将,待洪承畴来之近前,一众武将单膝跪地行军礼报名nb,辽东巡抚衙门的文官则是躬身行了揖礼。
    待众人行礼已毕,洪承畴翻身下马,辽东巡抚方一藻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容拱手道“最近几日偶感风寒,未曾陪同洪公巡视地方,失礼失礼!少傅腰腿不便,不利于行,要下官对洪公告一声罪,少傅现已至巡抚衙门等候洪公大驾!洪公请!”
    洪承畴微微拱手还了半礼“无妨!少傅于苦寒之地多年,难免有隐疾在身,本官这边前去探望,还请子元头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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