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出意外地,罗德的眼角出现了愠怒的红色。一种自前世就深埋的纠结在内心bào发,他缩起眉头,紧握剑柄的手骨如抓钩一样隆起。
    “他不值得‘父亲’这个称呼……”他口气危险地说,“你可以称呼他为泰勒斯。”
    “很抱歉,我必须这么说!”马尔斯罕见地固执起来,一向平和的他变得就象龟壳一样冥顽,“我没有多少寿命再提醒你这个事实了……”
    他话音未落,就捂住嘴气喘起来,呼呼的气喘声就象炉灶生火用的风箱。他就象一条快要干死的、开合着鱼鳃的鱼,指尖尽是不健康的绀紫色。
    罗德闭了嘴,没有再出言不逊了。
    奴隶走上前,手里端着一碗熬得黏乎乎的褐色yào汁。他扶着马尔斯,一勺勺喂他喝完。
    马尔斯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yào,连鼻息都带着一股浓稠的苦味。
    “我已经时日不多……”他握住罗德的手,眼里有一丝迫切,“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罗德毫不犹豫地点头。
    马尔斯微笑起来,欣慰宛如涟漪般dàng在他脸上。
    “……还记得你父亲曾经留下的遗言吗?”他费力地说,“他要你拿到他的金剑,然后再毁了它……”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来。罗德的呼吸停滞一下,面庞是被缠住似的压抑,象是被十字架上绑缠四肢的铁丝束缚到了。
    “我的遗愿,就是实现你父亲的遗愿……”马尔斯紧张而期待地看向他,绿色的眼瞳蒙一层水雾,那是强烈的病痛带来的涣散。
    罗德看着他的眼睛,点了头。
    马尔斯松了口气,象绷紧的弓弦一样松懈下来。他躺回床上,方才的嘱托好象他的灵魂所驻,说完之后他也如飘萍一样浮游起来了。
    “你应该知道,只有近卫军长官才能拿到那柄金剑……”马尔斯说,眼里别有一番深意。
    罗德紧攥剑柄的手指抖动一下,但随即就如焊接一般牢固不动了。
    马尔斯见他没什么反应,心存忧虑地补充道:“要拿到剑,就要辅佐多米提乌斯登上帝位……”
    “我知道。”罗德语气沉重地说。他的五官即使在尚未退却的烟雾依旧是犀利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马尔斯病气浓重的脸上,此时冒有浅淡而无奈的笑容。
    ……
    从马尔斯家回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罗马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雨水象蜡油一样覆盖榕树的每一片叶子,再顺着叶脉滴下。
    罗德一路淋雨走来。他的黑发被淋得潮湿,拧成湿嗒嗒的几绺贴在鬓角,黑衣也是半潮不干的。他随意地拨动一下发尾,甩出几滴雨珠,就象一只被雨浇湿的黑鹰。
    他用衣袖擦一把下巴,威慑如锋刃的眼睛一个上扬,就瞥到了坐在天井边的尼禄。
    尼禄一身红袍,在墨绿的树叶荫蔽之下,象一只生长其中的红罂粟。
    罗德端正一下脚步,半垂着眼帘俯视他。他笔直而挺拔的脊梁,有桀骜不屈的意志。
    “我回来了!”
    “我在等你。”
    “看出来了!”
    尼禄轻笑一下,纤细的身影象一小点磷火游dàng过来,走到罗德面前。
    空气中有雨后青叶的清冽味,水汽浓重,雨滴声在未知之处如虫蟊般蠢动。
    在这潮化的、气味清新的庭院里,有两瓣鲜烈的朱红,那是罗德润泽的双唇。
    尼禄盯着他的嘴唇,眼神漫溯开来。
    罗德将湿漉漉的鬓发挂到耳后,浓黑的眼瞳一斜,随口一问:“在发呆吗?”
    这时一滴雨水顺着叶片滴落,恰好掉在尼禄的鼻尖,打出几小滴飞溅的水花。
    尼禄激灵一下,鼻子本能xing地缩了缩,连带着稚气的雀斑也晃动几下。这种反应,使他好象一只正在嗅闻食物的兔子。
    罗德忍俊不禁。他不加顾忌地笑出声。
    尼禄害羞。他细嫩的脸皮染了酡红,浓密的睫毛上尽是雨雾凝聚的水汽,他的鼻尖微微挺翘。
    过分优柔软弱的外表,无疑让他有了一点病态的气味。
    “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他以一种请求的姿态说,“我要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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