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烛光都被晕开,如胞中胚胎一样被裹在光晕里。
    预言师将小麦抛到台面上,用刀割开公鸡的喉咙,鸡血瞬间喷涌在小麦上。
    他的嘴里念起咒语:
    “命如磷火飘忽即逝,运如流云变幻莫测。
    人之命运沧海一粟,神之明谕坚如磐石。”
    他拿起草签,仔细剥离沾了血的小麦。这是相当耗时的工作。
    许久之后,他才放下草签,盯向显露出来的字母。
    预言师张大眼睛,刻有一道道沟壑的嘴唇疑惑地打开。他明显十分慌乱,喉咙试探xing地振动几下又归于静止,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
    他似乎要说什么离经叛道的话;而在那之前,犹豫的沉默一时间凌驾于圣殿。
    “怎么了?”一个略带强势的女声从纱帐里传来。
    这是尼禄的母亲,阿格里皮娜。她是屋大维的外曾孙女。
    预言师犹疑不决,“这是很怪异的神谕,我毕生都没有见识过……”
    “说出来!”阿格里皮娜命令道。
    预言师沉默一会,说道:“您儿子一生的命运,将jiāo由在三个人的手里。”
    他面带不解,“第一个,是开口说话的死人,会让他坐拥所有……”
    “死人还能说话?!”阿格里皮娜惊疑道。她将纱帐撩开一道缝隙,透出她yin沉的瞳光,象蛇眼一样冷。
    “是的,大人。”预言师说,“第二个,是长着胡须的女人,会让他失去一切;而第三个……是处女所诞之子,会让他坐拥所有,但也会让他失去一切。”
    帷幔后的尼禄一直在沉默。他旁边的阿格里皮娜放下纱帐,细细数着:“开口说话的死人、长着胡须的女人、处女所诞之子……这听起来太荒诞,不是吗?”
    “很抱歉,大人。”预言师恭敬地说,“这就是神谕。我所做的只是转达而已。”
    他那苍老如树皮的手抚上象牙台,宛如老旧风琴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另外……您儿子一生中所有劫难,都是水带来的。”
    罗德睫羽轻颤,他的眼光象即将发动的箭尖,有一丝险峻的意味。
    这一世,尼禄的劫难由火变成了水。
    第5章 暌违死生的重逢
    纱帐里响起一阵轻笑,稍带一点讥讽的意思,有少年特有的爽朗。笑声不疾不徐的,象一只波浪线那样延伸,又象一枝轻巧的小箭悠悠地shè过来。
    其实尼禄笑得很轻很柔和,却太过明晰,就象一滴水银落于水中那般固守其身。任何接触这滴看似圆润可爱的水银的人,都会中du而死。
    “尼禄,不准对神明不敬!”阿格里皮娜推搡他一下,尖声吼道,“快乖乖坐好,把双手举过头顶给众神道歉!”
    尼禄继续笑几声,全然不顾母亲的管束。他如雾团的黑影在纱帐后抖动,象骤雨之前的yin云涌动。
    他摆开一种温柔平和的腔调,悠然地捋顺衣袖折成的褶皱,慢悠悠地说:“真遗憾。我长着一双手,并不是为了捧神明的两只臭脚。”
    “噢!神啊……”阿格里皮娜慌乱起来。她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地小声念叨:“愿神原谅这个无知的孩子……愿神忘却这句无礼的蠢话……”
    尼禄无视她的反应。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与纱帐近得几乎相贴,好象即将要破开纱帐走出来。
    他的剪影投shè在金纱上,在烛光中微微攒动,笔直而挺拔,有一种厚重的意味。
    “开始吧。”他说起话来总是很温吞,“我已经等不及了。”
    祭司们搬走预言台,在那里堆砌木柴点燃篝火。篝火烧得很高,象火神的舌头直tiǎn穹顶。奴隶端着雕花果盘走上来,为身份高贵的母子擦手,往银杯里斟满葡萄酒。怀抱里拉琴的乐师打扮俏丽,十指一动,就拨出一段优美的和弦。
    圣殿撕下了庄严的面纱,显露出欢愉的本来面目。
    这才是罗马。
    罗德从象牙盅里抽取蜡签,上面刻着竞技对手的名字。
    他的对手是个健壮而矮小的色雷斯人,手握一把带倒刺的短刀,最擅长近身作战。他身披亮闪闪的战甲,看起来就象一只油亮的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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