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看着空荡荡大厅,司马赒背手站在那里,神情落寞的说着。虽然他没有说问的是谁,但是司马喜知道,这是父亲在询问自己。
    “父亲心中恐怕已经有决断了吧。”司马喜说道。
    司马赒默然不语,缓步走到门口,望着满院的荷塘草亭,碧波粼粼,心中竟然提不起一丝的宽慰,稍倾,他有些淡然的说道“唯一可虑者,不知道君上是何想法?”
    “王城内的那位,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能否称王。对于损失点东西,哪怕是土地,在他看来,也未必不能。何况,现在齐兵压境,与我军也在相持之中。张登前往临淄,暂时还没有消息。赵国选择这个时机进攻,实在是太妙了。”
    “所以,在王城中的那位看来,只要挺过了这一阵,凭借着中山对赵军的胜绩,未必不能再图南下,对吧?”
    “父亲高见。”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坐那碍事之人呢?且遂了各方心愿吧。”司马赒有些失落的说道。在他的心里,他不愿意就此看到,一个自己倾尽心里铸造的“不类戎狄”的中山,就这么快消失。
    “父亲何必失落呢?”司马喜说道,“只要中山还存在,未必没有再次复兴的那一日。到时候父亲以救世相邦的身份,成为中山的中流砥柱,恐怕世子都要仰赖你老的鼻息吧。”司马喜越说越兴奋,他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注意到,司马赒的眼神已经有些泛冷,“如此,父亲就是这中山国说一不二之人了,到时候”
    “够了!”司马赒大声喝道,眼神冷冷的看着司马喜,“我司马赒从中原来到这中山国,深受中山国君重用,几年来呕心沥血,所幸中山日渐图强,渐融于中原列国之间,仍唯恐不敢报君上赏识之恩。只有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何敢轻为妄作?”然后,他猛地一指司马喜,冷然说道“而你,身为我的儿子,却不思忠君之事,却妄图做那架空之谋。就和山上的野狼一样,毫无人性!真是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父亲何须动怒?你看着天下之事,已非天子东迁之前的气象了。当今之世,礼崩乐坏何其严重。且不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国,周天子只得遂其所愿,就说您最看重的齐国,其祖先还是那个姜太公吗?不是啦!现在的齐国,祖先是那个田完!是那个曾经齐国的大臣田完!而您呢?为何还守护者残缺的周礼,冥顽不灵呢?”
    司马喜一阵抢白,司马赒竟然无言以对,是啊,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步入从起那样了,现在讲究的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天子。为什么自己还保守着当初的成法,不肯随波逐流呢?
    “哼,别人我不管,只要我在一世,这中山国的国君永远安在,倘若国君遭遇意外,我第一个砍了你!”说着他双手一背,气鼓鼓的离开了。
    司马喜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说道“父亲,就算是您活着,也抵挡不住天下大势啊。”窗外刮起叶子,随风飘荡。
    和灵寿的晦暗不明不同,赵都邯郸城内一片张灯结彩,百姓们高兴的跳起了傩戏,在城门口摆起了长龙,欢迎赵军士兵的凯旋。无怪乎邯郸百姓如此热情,因为这可是近年来,赵国对中山国的第一次胜利,上一次胜利,人们甚至都淡忘了很久了。
    而且,房子对于赵国来说,至关重要,这是邯郸人都非常明白的。只要房子握在赵国手中,中山人想要南下邯郸,简直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人们说是在欢庆军队的凯旋,不如说是庆祝自己的生活正在走向一种安宁和稳定吧。这也恰恰说明,当今君上智勇双全,绝对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君主。
    不过,就当邯郸的百姓们摆好了凯旋酒,等着见一见自己的君上时,赵雍却消失在了凯旋的队伍中,只有庞葱和肥义,带着大军缓步入城,接受了全城的欢迎。然而很多人都不禁要问君上去哪里了
    “肥义师傅,庞将军,我军收获经年未有之大胜,更是攻下了房子,从此邯郸的北大门多了樽门神,你我可安坐邯郸而运筹帷幄矣。此番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啊!二位可是我赵国的功臣。”城门前,赵成和吴广带领着大臣们,站在欢迎队伍的前列,远远看见庞葱和肥义的身影,两个人向前几步,迎接了两人。只不过,他们俩却发现,似乎肥义和庞葱,并不喜欢这样的欢迎。因为两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庞葱两人连呼不敢,笑话,这次攻城虽然是庞葱亲自操刀的,但是转折点是赵雍使用的疲兵之计,才让赵国如此快速的攻下房子,没有受到来自中山的增援,所以说,要按功劳来算,最大的功劳就是赵雍的,其他人只不过出了出力而已。而且,也没有人敢占赵雍的功劳。
    “这”肥义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难道,君上卧病在床,不宜出现?”赵成看着肥义的表情,心想,一直做事果断的肥义,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难道君上出了什么事?行军打仗,恐怕只有生病这种事不宜出面吧。
    这个时候,连吴广也发现了不对,他也拉住庞葱,询问赵雍的情况。但是庞葱虽然知道,却也像肥义一样,不敢随便说出来。
    “你们两人,吞吞吐吐的,君上到底怎么了?”赵成生气低声喝道,“再不讲明,老夫自己去看!”他说着,抬腿就要往后面赵雍的车子行去。
    “且慢,且慢。”肥义赶紧拉住赵成的衣袖,“我这就说了。”然后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有些混乱,变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此地不宜多言,且回宫中,我自有君上口令,传于两位及先候夫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兹事体大,肥义自然是有难言之隐的,既然如此,也就不再询问,四个人手拉着手,结伴向王城走去,让一种官员看的目瞪口呆。虽然知道四个大佬明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私底下总也免不了有些龃龉,但是今天这满堂和气,是演给谁看的?
    王城,龙台后宫,四个大佬在先侯夫人面前立刻原形毕露,推搡着互不相让。赵成扯着肥义的袖子,怒目圆睁;肥义也毫不示弱,毕竟是带过兵的,年龄也不算大,和赵成推搡起来丝毫不落下风,庞葱看在心里,本想拉扯,没想到吴广上前一记左勾拳,右勾拳,惹毛他的人庞葱似乎有点危险。庞葱这两年也是带兵在外,讲究起了将军礼仪,虽然四个大佬里,就自己最没分量,但是也不是吃气的主,哇呀呀的和吴广干了起来你是国尉,就能随便打人吗?
    于是,先侯夫人看着这全武行,顿时头大起来,自己陪着肃候多年,只见过肃候打大臣,还没见过大臣打大臣,难怪我儿整天喊着累的半死,就这样的大臣,放在哪里都是国君头疼的啊!
    “够啦,都给我住手!”夫人猛地将身边的杯子摔在地上,脸上怒气冲冲的看着四个已经挂了彩的大臣,手指乱点着说道“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大臣的样子,礼仪规矩,都让你们扔了吗?”
    四人见夫人发话,也不敢轻慢,纷纷撤出了拳头,改为怒目而向。夫人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所以说,君上从鄗城时就离开了军营,向东北方向去了?那里不是中山国的土地吗?”
    “是。”肥义整了整散乱的衣冠,说道,“准确的说,君上此行,乃是前往中山与齐国的边境之地,大约在九门一带,除了考察滹沱河附近的山川地理之外,更是想看看齐国的军容状况。”
    “九门?那里可是边境之地,齐国正屯兵于此,万一齐国和中山国打了起来,那里将变成战场,君上此去,定然是十分危险的!”吴广着急的说到。
    “国尉放心。”庞葱也站了出来,“君上离开之时,和我的等分析情报,认为中山和齐国必然是打不起立的,至少现在看来,齐国一直做足样子,却按兵不动,肯定是要点好处。此刻我赵军攻打了房子,齐国更会坐视不理了,坐等中山国求助而已。是以,君上才决定去九门看看,探听虚实。”
    吴广等人没想到,经过一场战争,赵雍不知不觉已经征服了这位将军。至少听他的话语,赵雍不是莽撞和贪玩,而是真的有所图谋。
    “夫人。”肥义猛然跪倒,抬手说道“君上虽然年轻,但是其大智大勇,直追先候,此乃赵国之大幸也!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君上的锐气啊!”说着,眼睛有些湿润,想起了当年,赵肃侯托孤的场景。
    “师傅费心了。”夫人看着肥义,有些欣慰,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将这位老臣收服了。“吾虽一介女流,当然知道孰轻孰重。雍儿身为一国之主,应当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这句话说出,就当是为肥义和庞葱撑腰了,两人顿觉舒了一口气。
    “但是,夫人,韩王已经定于下月商讨两国婚娶之事,这君上不再,如何是好?”
    “这也不难。”夫人淡然说道,“且要烦劳您跑一趟韩国,就说君上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如果方便的话。”夫人沉吟一会,“改日,将在区鼠招待韩国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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