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她修改一下吧,让她把第二章的初稿写出来就行。时间还早,第二期至少还需半个月,让她不要着急。”报纸版面篇幅有限,每期一章三千字左右差不多了。
    于是,经过杨彦的润笔,第一期的长篇连载就算是定稿了。
    四月廿六,钱宁娶妻。
    安齐头天就跟杨彦请了假,他今日午后要带着娘亲去钱家祝贺。这个时候的婚礼都是晚上举行,所以拜堂以后喜娘就直接被送入洞房。因此,客人们一把都是午后才去。
    礼部侍郎邹大人的宅子与钱家离得很近,但钱宁却在爹娘的要求下,很早就出门去迎亲。将花轿从邹家请出来,一路上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这长安城绕了半圈儿才带着花轿回到钱府。
    安齐和顾宛娘到了钱家,就得分开。男宾在外院,女客在内院,安齐让顾庭芳好好照顾娘亲,自己便到开席前供暂时们暂时休息的偏厅里坐下喝茶。
    偏厅里的客人大部分是钱鹏阳在户部的同僚以及其他各部门的朋友,李家和郑家也来了人。李家是钱锐的岳家,郑家是钱敏的夫家。
    钱敏嫁的是荥阳郑家旁支子弟,她丈夫是家中次子,到现在也不过考了个举人,也不算很有出息,但公公却是都察院的官员,这些年不断升迁,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
    在这些大人物眼里,赵安齐这样年轻又没个好出身的人自然是被忽视的。安齐自称是钱家姻亲,是代替堂兄,也就是钱大人的三女婿来的,一点都没有引起人注意。
    没等多久,钱宁就将新娘子接进门了,宾客们便都到大堂里看拜堂。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交拜,傧相刚刚吼了一嗓子“送入洞房”,然后就听大厅门口高声通传道:“平王殿下驾到!”
    原本热闹的婚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心里都是一个想法:难道他们刚才听错了,不是平王殿下,而是安王殿下来了?
    钱鹏阳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去迎接。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钱家是二皇子安王殿下的人?怎么安王殿下没来,平王殿下却来了?难道平王殿下是想要拉拢钱家?
    当然,安王殿下没有来是正常的。如果是钱鹏阳的寿辰或许安王殿下过来露个脸给钱鹏阳长长脸是有可能的,可不过是钱鹏阳没有功名在身的次子成亲,安王殿下要是来了,那就不是长脸而是落面子了。
    可是,平王殿下怎么来了呢?
    就在众人暗自猜度的时候,杨彦带着独孤凯已经由钱鹏阳这个主人亲自引了进来。
    钱鹏阳现在是头冒冷汗,他搞不明白平王殿下怎么会来,别说像平王这样身份尊贵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都不过派人送了一份礼,人也没到场啊!平王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热情?
    杨彦似乎看出钱鹏阳的紧张,到了大厅,自然在主位上坐下,便满脸和煦道:“钱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在雁门关的时候和钱将军共事多年,相交莫逆。如今如果钱将军为国戍边,不能回来参加二少爷的婚礼,本王和钱将军相交一场,自该前来道贺的。”
    不说钱鹏阳听了这话会怎么想,就是满堂的宾客们一听也觉得匪夷所思。谁不知道钱大将军和平王殿下在雁门关的时候并无深交,甚至平王殿下回京之前还想推荐自己的人担任雁门关总兵,结果却被钱将军抢了去。谁不知道年初朝堂上安王一党和平王一党唇枪舌战吵了好多天,最后还是安王一党胜出,钱将军才封了镇国将军,接任了雁门关总兵的。
    可是平王殿下都这么说了,钱鹏阳除了表现出惶恐和感激,不能有别的表情。这一刻,他心里真是苦涩极了。他已经明白平王殿下为什么来了。
    杨彦在钱家呆得并不久,不过进来坐下说了几句话,与几位认识的大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平王一走,在场的各部官员也陆续告辞离去,连喜酒也不喝了。他们虽然不明白平王殿下过来道贺是什么意思,可显见钱家成了平王和安王殿下交战的战场,他们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随着客人越走越多,钱鹏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而前厅里的客人走了,后面的女宾得到消息,不管明白的不明白的也纷纷起身告辞。于是,原本满热闹喜气的一场婚宴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
    顾宛娘和顾庭芳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钱家出了什么事情不便再招待客人,便也跟着告辞回去了。安齐事先并不知道平王殿下这个计划,但想着自己毕竟是平王府的人,留下来也尴尬得很,只好跟着告辞离去。
    钱鹏阳今天客人太多,直到安然向他告辞离开,他才看到安齐居然带着一名侍卫。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问了下人才知道,这次赵家过来三人,却带了六名侍卫,而那六名侍卫一看就知道是高手。钱鹏阳暗自感叹,看样子平王殿下对赵安齐真的是很看重啊!要是平王真的胜出……
    文氏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客,又听说前厅的男客全都走了,忍不住找到钱鹏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大家都走了?刚才听说平王殿下来了?”
    钱鹏阳叹道:“可不是嘛!要不然满堂宾客怎么全都走了?”
    “这算怎么回事啊?平王殿下过来道贺,怎么却把宾客们全都吓走了?”文氏忽然抱怨了一句,但随即就赶紧用手绢捂住了嘴,大惊失色道:“难道,难道那些人都以为我们跟平王殿下有什么?”
    钱鹏阳苦笑着点头道:“你去新房看看宁哥儿和他媳妇儿吧,我得赶紧去一趟李大人那里解释一下。平王殿下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
    平王府,杨彦看着今天由暗卫送回来的安然的信,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满脸都是喜色。安然说她会吹葫芦丝,等到了草堂寺还要吹给他听了。让他准备好,她要听他弹琴。
    杨彦不由摸着下巴想着,到时候他弹一首什么样的曲子才好呢?凤求凰?会不会太直白了?被人听到可就糟了。嗯,还是换一首前世的曲子好了,什么意思除了他和安然谁都不知道。可是,前世那么多曲子,弹一个什么好呢?
    独孤凯见杨彦唇角含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家主子在想未来王妃。他想着钱锐,忍不住担忧道:“殿下,您这样真的不会弄巧成拙吗?要是二殿下怀疑钱锐将军了怎么办?”
    杨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信道:“你家殿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对了,王府护卫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独孤凯不禁满面羞愧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已经将所有的人都盘查了一遍,明确跟他们说了,他们包括属下都是殿下的人,谁要是有二心,趁着现在情分还在自己离开。”
    杨彦亲自扶着他起来道:“这事原本不怪你,你不必自责。只是以前在边关,我们的利益基本一致,即便有些对我们不够完全忠诚的,但对独孤家还是忠诚的,留在身边也关系不大。但现在到了京城,你要掌控独孤世家,一旦与你父兄对上,那些人的忠诚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独孤,我们不能冒险。所以我已经去信让小慈派一队人回来。我们以后用人的时候还很多,我打算再练一支兵出来,只等咱们有了钱就动手。”
    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争储可真是个烧钱的事儿!难怪前世国外大选,比拼的都是经济实力呢!王家虽然有钱,但他却不敢用。争储毕竟太过危险,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就万无一失。因此,这些人就是他留给自己和安然的退路,是不能让王家人掌控的。性命攸关的事情,除了自己,他谁也不相信……
    独孤凯没有想那么多,反正主子怎么吩咐他就这么做好了。
    “殿下放心,属下都明白的。小慈的人没到之前,属下会和凌云一起小心盯着这些护卫的。”
    却说此刻在李府,钱鹏阳正在向李正谦请罪。
    李正谦一开始听到平王驾临钱府祝贺也是惊疑不定,以为钱家有了二心,随后不久安王也到了,气急败坏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们听完此事的详细情形,特别是平王在堂上说的那些话,他便发觉不对。随后李正谦就知道,自己差点上了平王的当。
    因此,钱鹏阳连夜赶来请罪,李正谦便亲自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安王也一反平日里的高傲,竟然出声安慰道:“钱大人不必担心,本王和舅父都知道你是最忠心的,老三想离间我们,那是他妄想!”
    “殿下明鉴。微臣父子承蒙殿下和尚书大人提携,大恩大德微臣父子一刻不敢忘怀……”钱鹏阳听到这里,这才赶紧擦了擦头上冷汗,赶紧表忠心,但心里却极为忐忑。毕竟,他是真的有了下船的念头的。
    钱鹏阳离开后,安王先前的温和便很快不见了。他满脸怀疑地看着李正谦道:“舅父,你说钱鹏阳真的可靠?”
    李正谦沉吟道:“当初我们为钱锐与平王的人争夺雁门关总兵一事那么激烈殿下您都忘了?平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心生嫌隙,这就等于让我们自断臂膀。他这用的是离间计!”
    安王想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是真的呢?要是钱锐在雁门关真的已经秘密投靠了平王,我们怎么办?”
    李正谦反问道:“殿下,如果您悄悄拉拢了独孤凯,您会不会告诉别人?”
    安王立即摇头:“当然不会!本王……”说到这里,安王总算露出了笑容。“是啊,钱锐要真是老三的人,他肯定藏着掖着,生怕我们知道。他故意表现出和钱锐相交极深的样子,可不就是想让我们上当?哼,本王偏不上当!”
    五月初二,顾宛娘带着顾庭芳、安然一起去草堂寺烧香拜佛。王静媛几天前得到消息,说好要一起去,并提前派人去草堂寺做了安排。
    本来顾宛娘是打算初一去的,可是杨彦那边传话过来说初一草堂寺人太多了,不安全,让她们把时间改到初二去也是一样。
    这天一大早,三辆马车就驶出赵家。三位主子带着三个丫头,连同八名护卫汇合了王静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草堂寺而去。
    出了长安城,马车疾行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草堂寺。一行女眷带着帷帽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进草堂寺正门。
    今天是初二,拜佛的人不如初一那么多,但一路上还是看到不少或贫穷或富贵的信徒来来往往。
    以赵家的身份地位,在权贵如云的长安,自然什么都不是,但她们是跟着王静媛一起来的,那就不同了。
    王静媛是王家嫡支嫡女,嫁的是博陵崔家嫡子,丈夫官职虽然不算高,但却很有实权。而且以他不到三十的年纪,能爬到那样的位置,已经可以遇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了。
    因此,她们这一行人受到了寺里颇为热情的接待。
    因为时间关系,今日的安排是这样的:先去大雄宝殿给菩萨上香,然后可以去签堂抽签解签,而后去后院禅房稍事休息。等用过斋饭,再去听智圆大师讲经,而后便要准备回去了。
    王静媛常来草堂寺烧香,非常熟悉。她带着安然她们先去大雄宝殿上香拜佛,而后再带着她们去签堂。
    安然前世虽然也去过佛寺,却从来没有摇过签,心里倒是有些跃跃欲试。谁知王静媛却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这里的签可是很灵验的,你还是不要去摇了。要是摇出个什么绝好的签来,只怕引人注意。”
    安然心里颇为失望,却还是懂事地点头应下。她和哥哥好不容易重逢,所以,凡是有可能惹麻烦的事情她都要忍下来。
    顾宛娘和顾庭芳都摇了一支签出来。顾宛娘问的是女儿的姻缘,据解签的大师说,这是一支中上签,说所问之人在姻缘上虽有波折不断但最终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
    顾宛娘想着女儿被退亲,而后又差点被崔家的抢亲,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与平王的婚事,又得过到王家,可不是波折不断吗?好在大师说了最后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她也就放心了。
    而顾庭芳问的是子嗣,却是一支中下签。解签的大师说,子嗣会有的,但并不旺盛。安然见那大师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却是不肯再说了。不知为何,听了那位大师的话,安然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安。虽有子嗣,却不旺盛,难道嫂子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不成?
    顾宛娘和顾庭芳都没有注意到大师那一霎的迟疑,只听说会有子嗣,也就放下心来。那什么旺不旺盛的,她们都没去想。就像顾宛娘自己,不也只有安齐一个儿子?虽然她很希望儿媳能多生几个,但推己及人,她也并不强求,只要有一个孙子能传承香火她就满足了。
    回到禅房,僧人送了热水过来让她们梳洗,随后又送了斋饭过来,她们就在禅房里用了斋饭。
    安然以前在飞雪寺也用过斋饭,不过显然草堂寺的师傅厨艺更好,将斋菜做得十分美味,特别是那一道豆腐羹,极其细嫩。
    饭后,几人略休息了一下,就要去前殿听智圆大师讲经。
    安然和杨彦越好了午饭后相见的,自然就不想去。顾宛娘并不知道此事,责怪她道:“来都来了,去听听也好。你一个人留在禅房里做什么?”
    王静媛是知道内情的,忙笑道:“这草堂寺大得很,还有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塔,不如我带妹妹四处走走,赵太太和少奶奶去听讲经可好?”
    王静媛毕竟身份不同,她开了口,顾宛娘自然不便驳回。
    于是,顾宛娘和顾庭芳去前殿听大师讲经。王静媛却带着安然从禅房出来,也没去看什么舍利塔,反而就在院子里走着。
    这个院子不大,据说是以前译经的僧人们居住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的松树柏树,都长得非常高大了,夏天的时候很是阴凉。安然看到院子里唯一的花木就是几株梅花,但现在不是花期,自然也没有花可赏。隐隐的,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转过一座小小的假山,这才发现那边居然有一株栀子,正开着几朵洁白的花朵。单瓣的栀子花,安然前世已经很少见了,但安然却觉得,单瓣的栀子花才是真的栀子花。那些重瓣的栀子花也好,桃花也好,杜鹃也好,都不如原始的单瓣的看着自然好看。
    王静媛让两人的侍女远远地跟着,带着安然缓缓转到东面的院墙根下,指着院墙小声对安然道:“殿下就在隔壁的院子里。殿下身份特殊,他出门肯定是有很多人盯着的,所以我认为你们最好还是不见面的好,就这样隔着墙说几句话就是了。”
    安然点点头,非常感谢王静媛的细心安排。
    只见王静媛忽然抬头击了三掌,随后,隔壁也想起了击掌声。
    竟然还有接头暗号呢!只是这暗号也太简单了些。安然不禁莞尔。
    王静媛笑着对安然道:“殿下已经在那边墙下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说着,她又取笑道,“要不要姐姐回避?”
    安然红着脸摇摇头,转身对着玉兰招招手,玉兰便抱着一个木盒子过来,里面放着杨彦前几日送她的葫芦丝。
    王静媛见了,不由含笑点头,满脸赞赏。话都不用说,用音乐传情,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真有你的。难怪不用姐姐回避呢!”
    安然取出葫芦丝抱在怀中,望着高高的院墙看了一阵,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将葫芦丝凑到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一边吹奏,安然一边在心里默唱着歌词: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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