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河这时虽然不在汛期,但是水流量也不小,浑浊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从表面看并看不出什么。
    三叔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着芥河里面抛了过去。
    石块咕咚一声,沉入了水底。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水花过后,水面再次陷入了平静。
    三叔摆了摆手,带着我们顺着河岸,往流于桥的方向走。
    河岸上长满了那种类似芦苇的荒草,都有齐腰高。在我们所站的位置,距离那座流于桥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以这个角度远远望去,流于桥造型优美独特,腰身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横跨在芥河两岸。石拱桥的每一处细节都显示着其独有的古风古韵。
    流于桥的桥孔,我数了一下,有十三个,属于十三孔桥。
    三叔慨叹道:“好一座古桥,怪不得要进行维护。不然如果出现了损坏或者坍塌,真是一种损失啊。”
    我们往那流于桥的方向走,没有停歇,很快就到了桥头的位置。
    我们之前经过桥的时候,都是在车上,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座古桥。
    桥头有块石碑,正面是流于桥三个字。这个我们上次开车经过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这次过来我们有目的而来,自然要再观察一下,我们绕到石碑的后面,发现上面还有“流于揽胜”四个字。
    三叔凑近仔细看了看,指着那四个字说道:“你们看,这还是雍正御笔所书,看来这桥的名字还真是雍正所起啊。”
    我一看,果然雍正的落款和御印都在,而且还很清晰。这应该是上次维修的时候,重新修缮过的。不然不可能保持三百多年还如此清晰。
    我们顺着那石桥上,从桥头走到了桥尾,又从桥尾走到了桥头。我本身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三叔也不像是看出了什么异常的样子。表情一直很自然,也很放松。这让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但如此,站在桥上,由于河面较宽,所以刚好能把周围的景致一览无余。只是现在这水有些浑浊了,如果是在清代,肯定不是这样的。想象一下,当时站在桥头,看周围绿树掩映,桥下碧波粼粼,那真是一处胜景。完全配得上,“流于揽胜”四个字。
    走完了一个来回,我问三叔:“看出什么没有?”
    三叔摇摇头:“这桥的风水没什么毛病。”
    我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当时是雍正皇帝亲自命的名,肯定有御用风水师来勘察过了,风水肯定错不了。”
    三叔说道:“可是。镇桥的蚣蝮怎么没见呢?”
    三叔又走到桥的中间,探出半个身子,往桥下面看去。
    我赶紧一把抱住了他,免得他不小心再摔到河里去。
    我问道:“三叔,不是每座桥都要有蚣蝮镇水的吧?”
    三叔摇摇头:“只要是有水患隐患的河流,肯定会有蚣蝮镇水。这是我们的老祖先留下来的传统。而且这个传统是经过无数次实例验证过的。有蚣蝮镇水的河流,不一定不发生水患。但是没有蚣蝮镇水的河流,百分之百都发生过水患。只是水患大小而已。”
    我苦笑了一下:“难道这座流于桥是个意外?”
    “不会。其实工匠如何安置这蚣蝮镇水是很有讲究的。也考验造桥工匠的水平和能力。因为蚣蝮安置在哪里,要取决于那条河流的流向以及水量大小,流速多少。安置蚣蝮的工匠,不但要懂得石刻的技术,还要知道一些水利的知识。因为蚣蝮直接关系到能否镇住整条水域。据我的经验,蚣蝮百分之八十都会刻在桥上,有的是在桥头,有的是在桥尾,有的是在桥上的护栏上,还有的在桥的底座,桥墩上……”
    我看了看四周,问道:“那咱们都已经找遍了桥面,也没看到什么蚣蝮。就剩下桥下面了,要不要弄根绳子,把我系下去找找?”
    三叔摆摆手:“算了吧。你再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爷爷和你爹。找不到没关系,晚上我把它给引出来。”
    “引出来?引蚣蝮?那不就是个神话传说吗?而且一般来说就是个石刻,怎么可能引出来?”我比较好奇地问道。
    三叔嘿嘿一笑:“大侄子,你三叔的本事还有好多你没见过呢。我说能引出来,就能引出来。到时候,你就上眼吧。走了,回去。”
    三叔用力挥舞了一下胳膊,带着我和胖大海又顺着原路返回了那片小树林。说要等到天黑以后,再到这流于桥来。今天晚上,务必要取得那个老白所说的桥灵。
    回到小树林后,我们先是查看了挂在树上的那六只公鸡。经过三叔如此安排,那几只鸡,果然又亢奋了不少。头上的鸡冠饱满鼓胀,颜色艳红,好像随时都能撑破涌出血来一样。
    三叔满意地点点头,让我和胖大海帮忙,他取出一枚银针,分别在六只公鸡的鸡冠上刺血出来,用吸管吸了后,都滴到了一个小玻璃瓶里。
    每个鸡冠,只取三滴。只不过这鸡冠子里血液充盈,三滴血也有不少的量。
    不知道三叔是用了什么法门,在取血的时候,那些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雄鸡,竟然没有一点的反应。让我啧啧称奇。
    整个一下午的时间,三叔一共在那鸡冠上取了三次血,小玻璃瓶里已经有了多半瓶的鸡冠血了。
    而那些雄鸡,在被取了三次血后,终于有些蔫下来了。三叔再次把它们放了出来,用绳子牵着,任由它们在树林里遛了几圈后,就不再多管,静候着时辰的到来。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
    从我们到了这里,再到那石桥那边,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天黑之后,四周就更静了。
    簌簌的风声吹进树林,气温好像瞬间降了好几度一样。
    三叔始终没有下达出发的指令,我们都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大约是晚上八点多钟左右,三叔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了起来。三叔的目光变得坚毅又笃定,我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走吧。跟三叔去取桥灵。”三叔挥了挥手,下达了出发的指令。
    第491章 化暝符
    三叔把那六个鸡笼,分着用三个扁担担着。我们三个每人扛着一个扁担,就准备往流于桥的方向去。
    我们也准备跟着三叔去干大事了,谁知道三叔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了。他把鸡笼放下,拍着自己脑袋嘟囔着:“老了老了,真是岁数大了,差点忘个重要的事。”
    “什么事啊三叔,一惊一乍的?”
    三叔从包里摸出一沓符纸,分给我和胖大海:“考验你们俩的时候到了,你们现在就用这个,每人画出五张符来……”
    “画符?画什么符?”我疑问道。
    “化瞑符。瞑就是死不瞑目的瞑。你们学过没?”三叔问道。
    “化瞑符?”我和胖大海互相看了一眼。
    这种符文,在山里封闭的时候,褚留烟并没有教给我们。不过后来他给了我们两份符文的图样,里面记载了不下百种的符文画法。说是让我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加以练习,等到练熟了之后,就可以找他去换更高级的符文图样了。
    说实话在练习符文上面,我远不如胖大海用功。那份图样,胖大海专门复制了一份,就放在身边,只要有空闲的时候,他就会找出图样来看来学。而我还是懒了一些,上面绝大多数的符文我还没背熟。
    所以三叔所说的这种化瞑符,我还知道的,但是却不会画。
    所谓的瞑,就如字面上理解的一样,是闭眼的意思。而化瞑符,顾名思义,就是用符文术来让目标闭眼,不能视物。
    当然这种符文术也是跟施法者的道行有关,道行越高,可施法的对象就越高级。像我和胖大海这种初学者,画出来的符,只能对付一些小型的动物。而如果道行高深的人,可以利用化瞑符,让人或者是妖鬼精怪不能视物。
    今天三叔突然说起这种化瞑符,我和胖子都有些意外。因为三叔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来这里还需要我们画符的。
    不过好在我们都知道这种东西,我虽然不会画,但是胖子还是可以的。听说我还没学会,三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小子,就不能用点功,这么懒什么时候能出徒?”
    我嘿嘿一笑,也不跟三叔辩解。因为三叔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我的确是懒了一些。
    而胖大海听三叔说完,马上就点点头说道:“师叔,这种符,我画是能画,不过这符力可就……”
    三叔摆摆手:“不妨事,我晓得的。你现在就给我画出几张来,我留着有用。”
    胖大海便按照三叔说的,把符纸摊开,准备拿朱笔画符。
    这种符文的画法并不难,胖子按照画符的法门和程序,运笔激符,时间不大,就画出了三张。
    不过由于我们道行有限,胖子画完三张之后,有些气力跟不上来。脑门也渗出了一层的汗珠来。
    三叔见了赶忙阻止:“行了,行了。够了够了。”
    三叔收了符,又把扁担背上,招呼我们也担着鸡笼,朝芥河方向走去。
    这次我们直接顺着河岸,来到了流于桥的桥头不远处。
    不过三叔并没有急着去到那桥的近前,而是距离桥头三十多米远的地方蹲了下来。
    我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赶忙也和胖大海蹲下了身子。
    三叔往那桥头的方向观察了一会,轻轻伸手,把其中一个鸡笼打开,把里面的那只公鸡给拽了出来。
    不知道三叔给那鸡施展了什么法术,还是到了晚上这些鸡都老实了许多,三叔攥着那鸡的脖子,它竟然很听话,没做任何的挣扎。
    三叔把鸡往我怀里一塞,说道:“大侄子,该你的了。你抱着这鸡,从桥头走向桥尾。下桥之后,在原地转上三圈,然后把鸡放在地上,看它叫不叫,跑不跑,如果它不跑你就再抱起它,按原路再走回桥头。”
    我一愣,不解地问道:“三叔,这是在做什么?”
    三叔摆摆手:“照做吧,有空我再给你解释,你不明白比明白好。”
    三叔莫名其妙的回答,让我心里直犯核计。我盯着三叔的脸,按照三叔行事的惯例,已经好久没有坑过我了,这有点不太正常。这次我估计他是故技重施了,之所以不告诉我实情,是因为怕说明白了我就不干了。
    我本来想跟三叔再弄个明白,就看他转身对胖大海也下了命令。要他做的,和我一样,只不过是要等我从桥上回来之后,胖子再抱着鸡上桥。
    我一看这次即便是要坑我,好歹还有胖子作伴,也就放弃了和三叔掰扯的想法,毕竟大事为重。
    三叔看了看天色,催促我道:“大侄子,你放心吧,三叔心里有数,不会有危险,你就照做就行。时辰差不多了,快上。”
    我点点头,抱着那只大公鸡,咬了咬牙,抬腿走了出去,缓步走上了桥头。
    桥面都是铺着那种古老的青石板,青石板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幽白色的光泽,让整个桥面显得格外清冷。月光能让我不用任何灯火,就能看清脚下的路。
    不过我抬眼往桥的尾部看过去,那个方向则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三叔在我身后低声喊了一句:“大侄子,你别回头,就听我说就行。你走的时候,无论身后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别回头。记住,无论是什么!另外这一趟走过去,也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把嘴闭紧了。听到我的话,就点点头,示意我一下!”
    我一听三叔说这个,就明白了。敢情我又被三叔给套路了。他先是用话稳住了我,等我上了桥,他才告诉我一些禁忌。这个时候我再想撂挑子也就晚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虽然我知道三叔经常会坑我,但是有句话他还是说对了。那就是他心里有数,我即便是会遇到点麻烦,但是总体上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不然我也不会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
    风已经随着夜色的降临,逐渐阴冷起来了。在桥上,四下没有什么遮拦,风吹到身上,格外地阴寒。
    这下我怀里抱着一只毛乎乎的大公鸡,反倒起到了保暖的作用,胸口也被捂得热乎乎的。
    我记着三叔的话,抱着鸡,一步一步朝着桥尾走了过去。
    而那只公鸡很老实很顺从地被我抱着,没有一点反抗,我却感觉它温顺得有些不太正常。
    第492章 鸡炸毛
    这几只公鸡自从被我们买来之后,性情出现了几次变化。三叔好像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马谡那个角色,对动物竟然很是了解。他一出手,就把这几只公鸡弄得是服服帖帖的,让它们凶的时候凶,让他们温顺的时候,比小绵羊还温顺。
    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弄来这几只鸡对于我们来到这的目的有什么用。这也许是我跟着三叔破宅子以来,做的最稀里糊涂的事了。
    更主要的是,三叔最后嘱咐我的那几句话,让我不要回头,不要说话。这几句话他不说还好,我的注意力还不在这上面,他这说完之后,我当时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了异样。我就感觉我的脖领子里面好像在往里灌风。
    是那种凉飕飕的风,那种感觉就跟有人跟在我身后,伸着脖子往里面吹气一样一样的。
    我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冲动想回头看。可是三叔的话言犹在耳,我还没忘。更何况我坚信,还没走出多远,如果身后有东西的话,三叔和胖大海一定能发现的。所以那一定是我的错觉。
    所以,我强忍着这种想要回头的冲动,保持着步伐的稳定,一步一步朝着桥的中间走去。
    等我离开了桥头,渐渐走到了桥的中间地带。这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因为我的耳朵听不见任何的东西了。不过耳边一直萦绕着呼呼的风声,还有哗哗的声音,好像是桥下传来的水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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