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领的日游左军奉命值守鬼门关,在杀死了两千多只冲关的投胎鬼后,从黄泉路一路涌来的受惊鬼群才终于冷静下来,停止了乱冲乱跑,都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待我们前去处置。
    但在远处,望乡台的方向传来的依然是各种鬼哭狼嚎。估计那边的阴军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一直在屠杀那些无辜的投胎鬼。跑到鬼门关前的鬼们听了也是颤如筛糠,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别的鬼的怂恿,拼命要插队到前面去。
    闹了一夜,阴军才将黄泉路上的投胎鬼暴动完全镇压住了,重新让它们排好了投胎的队伍。但牛头马面手下的阴差几乎全都在此次暴乱中被鬼杀死,加上赏善司和罚恶司也遭受了严重冲击和破坏,估计地府的投胎系统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正常运作的。
    第二天,阎罗王召集地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阎罗殿开会,阴将级别以上的军官也有份参加。
    “牛头马面!”阎罗王一副脸色铁青的模样,一上来就大发雷霆,“这个黄泉路你们是怎么管的?竟然搞出这么大个乱子来,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臣知罪!臣知罪!”牛头马面一齐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牛头咽了咽口水,抢先道:“陛下,昨晚臣轮休,是后来得知黄泉路上出了大事才赶过去的。之前的详细情况还得问,问值班的马面……”
    “你!”马面瞪着牛头怒不可遏,但碍于阎罗王就在宝座上坐着,也不敢当庭与牛头对骂。况且,这两人现在实际上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于是,马面不得不吞下这口恶气,低头颤声地解释道:“陛下,臣昨晚在戌时巡视过黄泉路的投胎队伍后,还一切正常。臣就……就去了牛头府上与其喝茶谈天,准备到了子时顺便办了交班手续,交由牛头值守。”
    “但是,刚到了亥时,外面突然就暴动起来。我的一个手下慌忙跑来报告,说是投胎队伍里不知怎地掺进来几十只黑鬼、墨鬼,突然间就一齐暴起鼓噪,胁迫那些投胎鬼往前挤!我的手下前去阻拦,当场就被他们杀死,往后的场面就失控了……”
    “撒谎!”
    阎罗王怒目圆睁,用食中二指指着牛头和马面斥道:“你们两个以为朕是聋子、瞎子,任由你们戏耍、糊弄吗?昨晚你们两个在牛头府上哪里是什么喝茶谈天,明明就是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醉做烂泥一团!出了事后还是魏征派人跑去找的你们!”
    “陛下,臣……臣错了!还望陛下恕罪!”牛头马面一见谎言被阎罗王当面拆穿,哪里还敢抵赖,只得仆倒在地,大呼饶命。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让我饶了你们?哼!”阎罗王这次是真的怒了,指着牛头马面大喝道:“来人啊!先将此二人押入地牢,即刻撤职查办!如果之后查明你二人确有其他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之实,朕必当重重处置!”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牛头和马面徒劳地喊了几声,就被几名御前侍卫当场扒了官衣,脱了官帽,连拉带扯地押了下去。看阎罗王这次气得这么厉害,恐怕他们俩的小命不保。
    阎罗王一直盯着牛头马面直到他们被拖了下去,犹自恨恨不已,坐倒在龙椅上微微喘气。内侍赶紧端了一杯茶过去让他喝。阎罗王一饮而尽,然后顺手便重重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
    茶杯、杯盖、杯托全部直接碎作无数块,溅了一地。内侍又急忙上前去收拾,而文官武将们都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冷汗直流,生怕阎罗王的怒火下一步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
    “投胎队伍里怎么会掺进黑鬼和墨鬼,这样的恶鬼难道不都是直接抓去阴律司的么?”阎罗王随即怒问道,目光看向了崔钰,“崔钰,你出来解释一下!”
    崔钰倒是沉得住气,上前一步拜道:“启禀陛下,微臣昨晚事后已经亲自到阴律司里查实过了,阴律司刑堂里没有扣押的恶鬼逃脱,均与台账上的登记相符。可见,那些在黄泉路上闹事的鬼不是从阴律司逃出去的。”
    “那它们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阎罗王又大吼道。
    “……”
    无人敢出声作答。这种事情事关重大,估计每名官吏来上朝之前都把自己负责的那一摊事务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的自然不需要出声,发现小问题的也不敢乱出声。反正首先出了大问题的是牛头马面,就由他们两个去顶这口大锅吧!
    阎罗王见无人回话,怒气更盛,又接着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但这种事情光靠吼和骂是问不出来的,还得慢慢调查。过了一会儿,他自己骂累了就先泄了气,瘫回到龙椅上。
    此时,文臣之首也是资格最老的赏善司判官魏征终于站了出来,向阎罗王禀告:“陛下,恶鬼是从哪里来的,黄泉路上到底又是如何引发暴动的,老臣也确实一无所知。但昨晚的暴动的鬼群将赏善司里的一应设施都毁坏殆尽,阻拦它们的阴差也当场遇害了一十三名!”
    “最关键的是,连德行秤也被毁了!无法判断善恶,赏善、罚恶之事也就无法施行。老臣已命人加紧建造一台新的德行秤,只是预计还需要十天才能完工。”
    魏征还是比较务实的。他的意见也表达得比较委婉,实际上就是想告诉阎罗王:既然暂时无法查清起因,就应该先把关注的重点转移到如何善后和重建上,光发脾气和惩罚官吏是无济于事的。
    魏征起了头,接下来罚恶司的判官钟馗也站了出来。不过他却是怒气冲冲的,声若洪钟:“鬼群不单单破坏了赏善司,也把罚恶司搞得一塌糊涂!臣事后去清点损失,发现罚恶司的地狱里也死了几十名狱卒。”
    “最让臣担心的是,原本困在第十八层地狱中受刑的几只恶鬼趁乱逃脱,至今也未发现逃去哪里了?这些恶鬼中有两只鬼王,六只厉鬼。虽然它们目前还被臣的禁制压制住,可一旦它们破除禁制,伺机在地府中再次作乱,恐怕又是一场大灾祸!”
    “什么?”这下,连阎罗王也急了,追问道:“两只鬼王,六只厉鬼?地狱中这么多只恶鬼逃脱,居然到这时候还弄不清跑到哪里去了!钟馗你是干什么吃的?”
    面对阎罗王的质问,钟馗似乎还有点不服气,气呼呼地叫道:“陛下,不是臣不去查,实在是因为罚恶司人手折损太大,已近无人可用了!臣昨晚也曾去察查司找陆判官借人,却一直没见到他人影!”
    “没错!这种事情察查司也有职责去调查,陆之道你昨晚又在干什么?”
    “……”
    “陆之道!”
    “……”
    阎罗王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听到陆之道回话。这时,所有人才发现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压根就没来参加这次廷议!
    “陆之道人呢?”阎罗王再次发怒了,指着察查司的案首责问道。案首其实就是各司的第二把手,察查司的案首也就是陆之道的副手。
    但这位案首也是一脸的懵逼,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答:“微臣自,自从昨晚开始就没有见到陆判官了……也不知晓陆判官去了哪里?”
    “什么?”
    阎罗王大吃一惊。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始纷纷交头接耳,猜测陆之道到底躲去哪儿了,跟昨晚的暴动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人竟然猜测,陆之道是不是在暴动中“殉职”了?
    我不禁摇头苦笑:此时在这阎罗殿上,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真相了!
    陆煜带着手下跑了,作为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陆之道怎么可能还继续留在地府中。他的消失也更加证实了我之前在鬼门关听到杜综临终叙说时的猜测。而且,杜综说他们逃跑时身上还暗藏着许多魂魄,巧不巧罚恶司的地狱中也脱逃了几只正在受刑的恶鬼,恐怕这正是陆之道等人策动此次暴乱的真正目的!
    “崔钰!”阎罗王暴跳如雷,又叫道:“你即刻派人到察查司,到陆之道家中,到地府各部各司去查找陆之道的下落!看看他到底躲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是,陛下!”崔钰答应了。但他正要出殿去交待手下找人时,我却忽然大胆地站了出来,准备发言。崔钰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便惊讶地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又坚定地迈前一步,冲阎罗王拜道:“启禀陛下,陆之道和逃跑的恶鬼恐怕此时都已经不在地府中了!且据微臣猜测,察查司判官陆之道与日游左军第九营校尉陆煜很可能正是策划此次黄泉路暴动的罪魁祸首!”
    “什么?”
    我此言一出,举殿哗然。
    阎罗王瞪起眼睛,指着我问道:“你指控的可是谋逆大罪!有什么证据?如实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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