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我们在天嘉酒店的实习基本上还是一样的节奏,早九晚九,干的都是粗活儿,菜刀、锅铲一样都没摸到过。我们这十个人里面,除了徐媛,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留用的幻想。托尼对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要求我们把活儿干完了就行,对标准也不像一开始抓的那么严格了。
    自从我那一晚和红脸鬼交谈过后,积极性遭到了严重打击,干活儿也开始偷懒起来。托尼批评了我几次,我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听着,得过且过。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后来我发现自己似乎还被其他人给孤立了。
    我私下里问岳祥,为什么大伙儿最近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是不是因为我干活儿偷懒了?
    岳祥说现在大家都在偷懒,都是一肚子牢骚,托尼也不是光批评你一个人。接着他却反过来问我:“大哥你是不是最近又想跟徐媛闹什么绯闻了?别想瞒我!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你们在小树林里面说悄悄话了!”
    我赶紧大叫冤枉,道:“你们就别八卦了!我和她之间真没什么!”
    岳祥道:“我们也没说你们的八卦,这事儿其实就是徐媛自己爆出来的!”
    “她爆什么了?”我奇道。
    “徐媛说你嫉妒她,为了争夺实习的留用名额在背后搞小动作,说她和裴杜特的坏话!”
    我听了,差点没晕过去!我私底下给徐媛的劝告,她怎么能到处公开说呢?
    “没有的事!”我对岳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岳祥道:“我相信你呀!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把红脸鬼跟我说的那些内幕也告诉岳祥,但最后还是觉得不妥。恐怕我就是说了,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误会来!
    岳祥的一番话搞得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疑心作怪,还是大伙儿就真的在背后是这么看我的,我总感觉他们在特意疏远我,干活的时候除了岳祥也没人愿意跟我搭档。
    为了阻断谣言,同时也为了尝试逃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局面,我不得不下定决心,玩了一出“自贬”的戏码!
    我在当晚回去的车上,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带队的老师提出想提前退出实习。大家果然都大吃一惊,想不到我会主动放弃竞争这次留用的名额。
    但带队的老师却很不高兴,黑着脸说不能临时换人,既然学校推荐了我来,就必须要有始有终,再怎么样也要把最后这么两天坚持做完!他还批评我任性,没有毅力,做事虎头蛇尾,无组织无纪律,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我厚着脸皮听着他的训话,挨了几句骂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其实我挨骂无所谓,反正我的战略目的是达到了。这些话一说完,我自己感觉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了。
    当天是周六,我又面临着一次连续三十六小时的工作马拉松。我在天嘉那边意兴阑珊,但到了元宝楼工作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积极性倒是很高涨。
    我抓住跑堂时的一些闲杂时间,跟老时学会了唱菜谱,不过是用普通话来唱。老时很乐意教我,还称赞我有上进心,学得很快。其实,我学唱菜谱是有私心的,说白了就是做给金大勺看的。
    我觉得金大勺在元宝门里,相对来说还是一个比较正派的人。他既不刻意去讨好谁,也不拉帮结派,对元宝楼里这些员工的管理也是不偏不倚,唯能力是用。既然如此,我不努力表现,又怎么能讨到他的欢心?
    话说西岭鬼市里的怪人怪事还真多。一般来讲,鬼市里的饭店、食摊都是开来做鬼的生意的,尤其是我们这些卖鬼餐的饭馆。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接待活人,所以,今天晚上就来了这么一位不太讲究的客人。
    鬼市子时开,卯时关,有些摊主生意好,就会提前收摊。在凌晨四点左右,一位穿戴得很严实的神秘客人走进了元宝楼。怎么个严实法儿?他披着斗篷,戴着冬天才用得上的旧式兜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整张脸也就露出了两个鼻孔方便呼吸。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长衣长裤,手上套着手套,把几乎每一寸皮肤都包裹起来。不过,味道嘛就不敢恭维了,跟乞丐差不多!
    其实,元宝楼里面大部分人都见过他,包括我在内。这位神秘客经常在临时摊位区里摆地摊,卖的都是一些跟动物尸体有关系的商品。但他的生意似乎还不错,也不知道光顾他摊子的顾客们买了那些皮啊、内脏啊、骨头啊回去是干什么用的。
    神秘客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袋进了元宝楼,用一种瓮声瓮气的嗓音道:“一份钵仔饭,给人吃的......”说完,他自己就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一看,其他跑堂的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地,然后老时还冲我使了个眼色。自从上次刁大帅来过之后,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这种古古怪怪的客人就默认交给我去服务。行吧,就还是由我去伺候他吧!
    厨房里的钵仔饭都是提前蒸好的,我进去端了一份出来给神秘客人吃。他吃东西的时候才把兜帽拉下来一点点,露出嘴巴来吃,而且吃得很小心,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吃了好一会儿,他才把饭吃完了。
    “结账!”神秘客把兜帽重新戴好,然后喊道。
    我走了过去,还是习惯性地报了鬼市价:“两千亿......冥币!”
    那位神秘客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冥币来递给我。果然,他也是一名阴修,可以直接拿纸钱的。但我看了看那张冥币,图案、款式跟西岭鬼市统一印制的冥币截然不同,明显要更精美一些,但面值只有壹佰。
    我忙道:“不好意思!外面的冥币这里不收的。要不您直接给人民币也行,钵仔饭一份二十块钱!”
    神秘客人听我这么一说,就打算把那张冥币收回去。可这时,柜台后面的许大碗却叫了起来:“收!他这张冥币我们也收!小翟,你拿过来,我给他找钱!”
    一百冥币还要找钱?我有点懵,但还是接过了纸钱交给许大碗。许大碗找了一堆西岭鬼市印制的冥币出来,但那位神秘客看见了却道:“我不要这里的冥币,你给我找人民币吧!”
    许大碗又把纸钱都收了回去,从自己身上掏了八十块钱交给我,我再交给那位客人。神秘客收了找钱,便背起**袋走了。
    我觉得这事儿很出奇,就走回去柜台那边问许大碗:“许大哥,这张冥币是哪里印的?这么值钱?都跟人民币是一个汇率了!”
    许大碗没有抬头,手里记着帐,嘴里道:“这是阴城里用的冥币,比西岭的冥币值钱多了。这种冥币一百就等同于一个阴元,换成人民币还不止一百块钱呢!”
    “阴城?”我骤然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兴趣一下子就起来了,又问他道:“阴城在哪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许大碗此时却抬起头来白了我一眼,很不耐烦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去干活儿!”
    我见他赶我,便不好再问下去,只好走开。许大碗就是这个脾气,他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但平时也不会瞎掺和,刷存在。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的好奇心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盛了。于是,我又跑去问老时。
    这会儿已经快下班了,元宝楼里剩下的客人也不多,老时和其他几个跑堂的都凑在一块聊天。他一听我问起“阴城”的情况,便皱眉头道:“阴城我们这里都没人去过,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好像说是阴城里住的都是鬼,是一座鬼城!活人去了就会被它们抓住,生吞活剥,吃了!”
    “不对!不对!老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另外一位姓阮的老跑堂则摇头道,“阴城就是阴城,不是鬼城!咱们元宝楼里的赵老刀师傅就去过,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老时说的话确实很明显就是耸人听闻的消息。刚才那位阴修不就是活人么?还是这位老阮说的话比较靠谱一点,还抬出了赵老刀的名头来,大伙儿一时都纷纷点头表示信了。
    我又去问老阮:“那你有没有听赵老师傅说过,阴城里面是什么个样子的?”
    老阮道:“具体的他当然也不会跟我们这些人说。不过,我之前倒是听另外一位客人说的:阴城里面是人鬼杂居,阴阳混住,既盖了给人住的房子,也盖了给鬼住的坟墓!”
    “你这话我就不信了!”老时刚才被老阮给驳了面子,似乎有点不爽,于是就杠上了,“人鬼杂居,阴阳混住?那活人在里面吃啥,喝啥?谁会没事跑去跟鬼住一块?”
    老阮也不服气,道:“咋不行?说不定阴城里就跟我们这儿鬼市差不多。只不过,他们那儿是个大鬼市,可以天天开,二十四小时营业!有钱挣自然就有人去!”
    老时杠不过老阮,嘟囔了两句也就不说话了。这时,另外一位跑堂的则杵了杵我,问我道:“小翟,你们这些会阴功的人是不是就叫阴修?”
    这个就没必要瞒他们了,我便点点头道:“是。”
    “我看你们也挺神神秘秘的,说不定呀,那阴城里面住的都是像你们这样的阴修!”
    “也有可能!”这个解释其他人都觉得最靠谱,“阴修住阴城,听这个叫法应该就错不了!”
    这几个跑堂都不是元宝门的门人,也没练过阴功,他们这样子想很正常。但我是知道阴修界的情况的,以阴修界目前一盘散沙的局面来看,如果说某个门派或者某个人还有能力,有魄力盖得起一座城市来?我觉得可信度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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