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声咆哮如惊雷炸响。
    “——走——啊!”
    尾音还未彻底落下,秦隐回身一把将茶茶塞回车厢,重重一甩缰绳。
    “不要出来!”
    此刻他只感觉一股凉气窜到天灵盖。
    这群人还他玛想发死人财?
    只有车……没有马……
    那些尸体,根本就是活人啊!
    啪!
    马鞭抽出,两匹白马受惊,瞬间拖着车厢狂奔而出。
    当马车悍然脱离商队时。
    嗞啦!
    刺耳的摩擦声中,秦隐竟反手抽出车板上的朴刀,弓腰如狼。
    目光中已是一片凶悍。
    奔跑的人群同时回首往来。
    走?
    让他们走?
    然后你好过来抢?
    真他娘的不要脸了。
    装的倒是挺好,贪财的狗东西,亏我一开始还喊你小兄弟。
    那名跑在最前的胖商贾狠啐了一口,不管不顾冲向前去。
    “哈哈哈,是我的——”
    他在大笑中猛地扑上一辆最近的车。
    咚的一声,剧烈疼痛将他后面半句话撞回去。
    “这……石头?”
    掀开油布,大小不一的山石映入视线。
    一道刺耳的哨声陡然响起。
    地上躺着的十多具“尸体”一个翻滚。
    唰!
    一片寒光闪过。
    胖商贾茫然低头,看着腹中穿出的尖刀,张口想说什么却只能随着尖刀的抽出颓然倒地。
    弥留的视线中,十几名商队同行之人被同时斩首。
    血腥之气蒸腾而起,瞬间吹散了商队众人的燥热。
    这一刻,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究竟遇到了什么。
    而秦隐刚刚那一声“走”,又在提醒什么!
    每个人都只感觉凉气从脚底板冲到后脑,浑身汗毛全都炸起。
    “遭匪了!”
    几十名护卫暴喝开口的同时,耳旁同时响起尖锐而扭曲的破空声。
    抬眼,视野中一片箭矢如雨落。
    噗噗噗!
    利箭贯穿身躯,没入泥土。
    仅仅一轮齐射,骑马的护卫就倒下二十多名。
    当看到那铁铸的尾羽时,见识丰富的卫长面色一片灰败。
    “是弩!!——结阵、防御!”
    与弓箭不同,弩机完全属于民间禁器。
    一个五岁孩童扣动弩机都可以完全毙掉一名成人。
    而在弩机之上由灵纹师雕刻阵法之后,这弩机便足以成为对修行者的大杀器。
    天武王朝培养了众多皇室灵纹师,这也是为何能一朝统治偌大疆域千年之久的根基所在。
    此刻见到这些禁器,卫长的一颗心无限下沉。
    随着他的令下,那些护卫开始闪入马车之后,拉着车厢努力结成一个防御阵型。
    “哈哈哈,也有识货的嘛,不过现在的局面可不是你说的算了!”
    “铜台山的儿郎们,大把的银子就在前面!”
    万里鹏狞笑着策马奔出,随着他一声高喊,身后瞬间响起一片怪叫。
    数十山匪同时冲出。
    林间的雾气不但没有被冲散,反而更加弥漫。
    嚎叫的山匪冲来,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势大力沉的狼牙棒锤到人身上,瞬间半个身子就被砸成血泥。
    对于终日将脑袋别在腰上的山匪来说,这些商人们和待宰的猪羊没什么两样。
    林间的水雾之气更加浓郁,这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人群的视线再度受阻。
    混乱中,山匪与匆忙结成车阵的商队短兵相交。
    霎时哭嚎四起,血肉横飞。
    井双贵将虎头刀向前奋力一拉!
    那名山匪小半个身子都被切下。
    “都他娘的拿起刀!不要乱!”
    这平日里豪爽的糙汉子,此刻满面鲜血状若疯鬼。
    “那边还有一个纵车跑了的,射火箭!”
    一名悍匪对着秦隐的方向大吼道。
    顿时有两名魁梧如山的悍匪取下背后重型牛角弓。
    三石强弓!
    吱扭。
    那是肌肉的绞结和弓弦拧动混到一起的声音。
    能开三石弓,那意味着身体可负力千斤!
    “涂火!”
    一支火把猛地撩过抹了牛油的箭锋,霎时烈火起。
    两名悍匪背部肌肉拧成麻花,大弓霎时拉圆,箭锋遥对八十步外的秦隐。
    井双贵顺着悍匪的视线望去,恰好看到少年持朴刀一记横劈,将拦路山匪拦腰砍断的场景。
    顿时这糙汉子只感到头皮发麻,眼睛通红怒吼一声:“休伤俺兄弟!”
    双臂肌肉坟起,虎头刀抡圆,井双贵凭借惊人的膂力纵身一跃,跨过两丈远距离。
    含怒一击!
    沉重的虎头刀将那大弓砍的稀烂,狠狠切入一名悍匪的胸膛之中。
    而另一人原本瞄准了秦隐的方位,因为这突然的变故,鼻息粗重猛地闪开,双目怒睁。
    “哥!”
    大弓拉满,在三步之内,箭锋对准井双贵的身子猛地松开弓弦。
    铮!
    弓弦震颤。
    还来不及收力的井双贵猛地瞪圆眼睛。
    一道血雾从他的背后崩出。
    这魁梧的汉子在这三石强弓一击之下,整个人轰然倒飞出三米。
    叮!
    透体而出的琅琊箭钉在马车上,深深印入两寸!
    井双贵的络腮胡上满是鲜血,他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胸。
    “恁你……娘。”
    这声骂却再也道不出往日的豪迈,低不可闻间,井双贵垂下头颅,再无生息。
    而那名射出一记重箭的魁梧悍匪却面若疯狂,他发疯似的冲来,抓起虎头刀在尸体上连砍十多刀!
    这个该死的护卫砍死了他的亲哥。
    “——啊!”
    一声咆哮,这悍匪将大弓直接扔掉,提着井双贵的虎头刀,大踏步向那边的秦隐奔去。
    死!
    都要死!
    通红的眼睛里,此刻只有那辆狂奔的马车。
    “霍家老二发狂了,快躲开。”
    “拦住那边的马车。”
    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奔行,地面甚至都在轰隆隆的颤抖。
    秦隐回首间看到井双贵惨死的一幕,也看到那悍匪大踏步奔来的景象。
    这一刻,他的眼中终于腾起惊人的杀机。
    脑后,数支长枪破空掷来,如鬼哭狼嚎。
    少年提刀,血浆染满裤脚,他猛地冲入车厢,抱住那瑟瑟发抖的少女。
    “不要怕,不要说话。”
    咚、咚咚!
    长枪插入木轮之间,疾行的马车猛地一歪,车轮崩飞,车厢则在惯性之下飞出,狠狠撞到树躯后重重落地。
    厢板崩的漫天都是。
    然而雾气中,却有一道人影在车厢崩飞之时就从侧面破窗而出。
    秦隐落地,借势翻滚消除冲力,然后抱着茶茶大踏步狂奔。
    天生石体,加上青牛劲,秦隐的爆发力惊人,几乎眨眼间就冲入林间的草丛。
    “追!”
    身后一片嚎叫。
    七八名山匪提刀同时跟上。
    秦隐如一头发狂的青牛,用身躯护着茶茶,接连撞断横生的树枝荆棘。
    片刻之间他身上的衣物就被撕出十多道口子,本人却浑然不觉。
    “秦隐哥哥,你受伤了。放下茶茶,茶茶力气很大的!”
    少女看到秦隐鲜血淋漓的臂膀,顿时就急了。
    但秦隐却不曾松开半分。
    “是吃人的山匪。”
    “不要看,不要问,不要出声!”
    一个蓄力跳,秦隐单手抓住一根树杈荡到前方,重重落地。
    一个半凹的树洞,旁边有大片掉落的枯枝。
    谁都没料到秦隐竟然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还清晰的跑出一个弧形。
    他又绕了回去,在商队侧方两百步外的土丘之后。
    秦隐直接将茶茶按入树洞之中,目光坚决,“记住了么!”
    少女想要再挣扎,但是看到秦隐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后,终于咬着嘴唇点点头。
    “茶茶记住了。”
    秦隐将两大捆枝桠向中一拢,将她盖住。
    耳后隐隐的呼号声越来越近。
    “小子,你跟你爷爷跑?”
    “你张家爷爷可是从西疆战场里爬出来的。”
    “快点出来,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
    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几道狂笑。
    秦隐贴在一棵树的背后,闭上眼睛,呼吸开始缓缓放平。
    而后将琅琊匕轻轻拔出来。
    下一刻,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数消失。
    记忆深处,血色奔涌。
    秦隐嘴角提起一个残酷而讥讽的弧度。
    “跟我提……战场?”
    少年此刻一身伪装尽褪,双目漠然睁开。
    想当年、金戈铁马。
    我曾——
    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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