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的确还是那个凉亭,但绝对跟任何人看到的凉亭都不一样。
    此刻,从凉亭顶端垂下了长长的毛毡,雪白的毛毡掩映在漫天鹅毛大雪之中,若非走近了当真是看不出来那原本是个凉亭。
    整架凉亭都被那厚厚的毛毡覆盖,俨然成了一顶小型的帐篷。
    洛夜痕伸手掀开了帐篷一角,亲自引着她走了进去。
    她这才瞧见,凉亭中间的地面上摆着两个灯架,灯架上挂着的分明是两盏夜明珠穿成的灯笼。而在凉亭的四角则分别放了四个炭盆。是以,这个凉亭里不但不黑也一点不冷。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不就是来凉亭里见个人?
    分分钟的事情,至于的这么费事,居然将凉亭给改成了温暖舒适的帐篷?
    “只要是青青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最舒服的。”
    文青羽心中一暖,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那一瞬间的笑颜,竟比奢侈的夜明珠灯笼还要璀璨。
    “唔……”
    一声低吟,眼看着地面正中扔着的一个草席卷动了一动,然后便伸出了一只手。
    那一只手的指甲上还涂着鲜红的蔻丹,但是整只手却太过苍白,似乎还有些微的僵直。尤其在这样子的明珠之光下,这一只手看起来便如同地狱中伸出来的鬼手一般,全然感受不到半丝的生气。
    渐渐的,那只手动了一动,草席卷便给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蜷缩在一起的女子身躯。
    文青羽眉峰一挑:“将姨娘嗓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吧。”
    秋露立刻上前,素手一立狠狠击上女子后颈。耳听得噗一声,从那人口中吐出一枚细小的铜管,接下来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恭喜邓姨娘还阳。”
    那不住咳嗽着的女人,赫然正是邓姨娘。
    邓姨娘微微睁开了眼,却似被房间里的珠光给刺了眼,又再度闭了起来。
    文青羽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所以说萧若离才是最厉害的人。
    她早就觉得吴郎中不是个普通人,不过一个眼神,萧若离便已经明白了。
    是以,他后来才会主动提出要给邓姨娘检查,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她事先吞下这个铜管。
    果然,吴郎中最后对她出手,也确实如一般杀手管用的手法一剑封喉。
    可是她喉咙里事先埋了铜管,是以,那一下子并没有能够将她的气管完全的割断。南苑时,她那个状态也不过就是昏过去了而已。
    后来,洛夜痕又拉着文长封说了许多话,叫他连检查邓姨娘尸体的耐心都没有了,便被草席子一卷直接命人给扔在了乱葬岗。
    如今,外面风大雪大,邓姨娘终于给冻醒了过来。
    “姨娘既然醒了,还是抓紧了时间说话吧。不要凭白浪费了大家给你争取来的时间。”
    邓姨娘身子微微一抖,终于再度睁开了眼。
    屋子里的温度渐渐的攀升,她脖颈上冻僵了的伤口处,便再度有鲜血溢出。文青羽并没有吩咐人给她止血,这种境况之下,她该是也撑不了多久。
    “你真的……”
    邓姨娘开口,声音竟嘶哑的如同破败的风箱。每说一句话便能从破开的伤口处淌出更多的鲜血。
    然而,她整个人连带感官都似已经被一场大雪给冻住了。对自己眼下的状况竟半点不在意。
    “你真的,能帮我护住鸳儿?”
    她费了半天的力气,终于将一句话说完整。那一双瞳眸很是急切,却再没了往昔见到文青羽时那毫不掩饰的怨恨。
    “恩。”文青羽点了点头:“你此刻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
    邓姨娘顿了一顿,苍白的面色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眼底却是一片异样的坚决。
    “我就要死了,即便下了地狱你说的话我也会记得。若将来你失言,我即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文青羽挑眉:“姨娘确定要这样子跟本妃浪费时间?”
    邓姨娘顿了一顿:“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文青羽深吸一口气:“我娘亲,究竟怎么死的?”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
    邓姨娘唇角艰难的勾了一勾,苍白脸颊上浮起一丝笑。只是在如今的状态之下,她的笑容再没了往昔的艳丽,反到鬼一般的可怖。
    都说她是个愚蠢的女人,殊不知当一个女人爱上男人的时候谁都会变的愚蠢。
    但当恩情已成了灰,愚蠢的人终是能够清醒。
    是以,她才会故意在文青羽面前提到段紫沁死因。也才能够给自己争取这样一个多活片刻的机会。这也许,也是文青鸳的机会!
    “段夫人会死,完全是为了睿元皇后!”她说。
    文青羽吃了一惊,姨母的死是为了她?邓姨娘是在发什么疯?
    “呵呵呵。”凉亭里里响起一阵低哑的鬼哭般的笑声。
    邓姨娘继续说道:“你们大约谁都想不到,段夫人之所以会死,就是为了要以自己的命来埋葬一个了不得的天大秘密。那个秘密是她从皇宫里带回来的,被她封在自己的棺材里,随着她的尸身一起埋葬了。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却知道。”
    文青羽心中一颤,封在棺材里了不得的秘密,是指——那孩子的尸骨?
    “你什么身份,若你说的是真的。这样子天大的秘密你知道了还能活?”
    “王妃莫不是没有听说过,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最不共戴天的仇人。”
    也不是不是回光返照,邓姨娘的脸上竟因为兴奋而升起了一丝嫣红。
    “自从段紫沁嫁给文长封那一天起,我就将她当做了眼中钉。想尽了一切法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段夫人的行踪非常的神秘,起先我并不能够发现她身上丝毫的问题,却在四年之前不知何故,她渐渐曝露出了很多的问题。”
    “她不知道,她找来秘密打造棺木的那个人,已经被我给买通了。我自然知道她的棺木当中有一个夹层,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夹层是用来干什么的。直到有一日她慌慌张张从宫里回来,我在花园里碰到了她,一眼便看出她怀里藏了样东西。她进了荷园之后没多久文长封便也进去了。”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文长封过去是因为我告诉他,段夫人从宫里带出了不得的宝贝。文长封逼着她交出来,她又怎么肯?最后竟然当着他的面服毒死了。我和文长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眼前。她贴身伺候的丫鬟将她尸身放在楠木棺材里以后,也自尽在了旁边。而她从宫里带来的东西我怎么都没能找到,但是棺材的夹层却锁死了,再也打不开。我知道那东西就在棺材里,却没有告诉文长封。”
    她声音顿了一顿:“她死的太突然也太蹊跷,经好似早已计划好了一般。我和文长封为了掩人耳目,便对外谎称她得了重病。后来宫里面便有圣旨下来,着段夫人即刻发丧,以一品夫人的礼仪下葬。她的棺木便给草草埋了。”
    “这么些年我思前想后,终是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关卡。”
    “她那些日子频繁进宫,该就是为了夹层里哪一样东西。她之所以会死,而圣旨又来的那么快。该是跟某些人达成了协议,以她的生命换回那样东西,然后她们同时消失在天地间。能叫段夫人在意,又跟皇宫有关的秘密。除了睿元皇后还有第二个?”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面的事情非常不愿意想起。
    文青羽眸色微闪,不可否认,邓姨娘这个时候的脑子是很够用的。
    可惜,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姨母,在姨母死后还是被她给利用了一把。
    姨母是什么人?暗月阁阁主!
    她想要做什么事情,又怎么会给人留下机会叫人抓住把柄?何况是给邓姨娘那样的女人抓住把柄?
    她只能是故意的,故意让邓姨娘闻着事情的风声。
    她自然对丞相府所有人的脾气秉性都很了解,那便猜的到凭着邓姨娘和文长封两个人,文青鸳总有一天会遇见大麻烦。
    而文青羽和洛夜痕定了婚约,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受了段紫沁恩惠的洛夜痕都一定会迎娶文青羽。
    那么,总有一天,邓姨娘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会有用到荣王妃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作为交换的本钱,这些事情邓姨娘自然会讲给她听。
    如今,那一天可不就到了么?
    虽然与段紫沁当初的设想不尽相同,却是殊途同归。邓姨娘果真就为了文青鸳的安危来跟她谈条件了。
    到了这个时候,文青羽才深深的认识到,自己与段紫沁之间的差距。
    一个人竟能在四年之前不得不死的情况之下,还布下了这样子环环相扣的一个局?这样子的人若是活着,该是有资格站在云端享受世人顶礼膜拜的。
    她越发的好奇,自己这身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又怎么会嫁给了文长封?
    邓姨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喉管割裂的伤口往外翻着,如同婴儿的唇瓣,却是苍白没有血色的,眼看着随时都能咽气的样子。
    可叹的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和强有力的说话节奏。可见,萧若离该是在植入她喉咙的铜管里下了某种燃烧生命的药物。
    “最后一个问题。”文青羽盯着她渐渐涣散的眼神:“你的主子是谁?”
    “不知道。”邓姨娘摇了摇头:“段夫人死后,我还在暗中调查那个封在棺材里的秘密。后来有一天便被人给带的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很黑四面都不透光。臣服或死我只有两条路。”
    “他们让你做过什么?”
    “监视丞相府,跟你作对。”
    这答案文青羽一点都不奇怪:“你肯听话?”
    “他们给我吃了药,那种药需要定时的服用解药。”
    “莫非就是你房里的胭脂?”
    “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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