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对方相比,眼前的张越盛立刻被比了下去。
    眼睛小,容貌不够出挑,身材矮……孙艳艳越看张越盛,越是发现了他身上的诸多问题。
    “没什么,张技工,我觉得自己画的也行,要不咱们也去往画报投稿。”
    “听说你的画之前在厂子里的画展上还得了优秀的称号呢,张技工,这样吧,要不我来写故事,你帮我画出来,然后咱们去投稿?”
    孙艳艳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她来培训班里学美术,确实学得不太认真,也分不清什么作品好,什么作品坏,但她每次看张越盛的绘画作品,都要比自己和周边的人优秀多了。
    她先前听说过,张越盛还参加过他们厂子里办的美术画展,还得了优秀呢,是个非常有艺术天赋和浪漫情怀的男人。
    那个姓姜的丈夫,虽然长得好看,说不定就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为人粗糙,哪里有戴眼镜的张技工这样有文化,而又有艺术家的浪漫。
    “你这个主意好,没想到孙艳艳你居然还擅长写作……”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胡乱写点东西……”
    ……
    之前跟孙艳艳吵过几句的女人在心里暗笑,推了推旁边人的手肘,低声嘲讽道:“只要报了名,厂子里的职工都能参加画展,而参加画展的,一半都得了优秀。”
    “这俩的水平,做什么美梦。”
    “真是笑话,我以后不坐这了。”
    “干嘛不坐这?还可以继续看笑话……”
    美术班的课结束,姜双玲跟薛梨肩并肩往教室外走,嘴里讨论着后续的画稿设计,薛梨把姜双玲拉到了家里,将自己做好烫好的那套新裙子送给她。
    姜双玲哪能收,连连摆手。
    “你一定要收下,多亏了姜妹你,我才能圆梦。”
    “是照着你的尺码做的,我留着我也穿不了啊。”
    “收下吧。”
    “行,我收下,下一次我也做一套衣服送给你。”
    “不用了,我妈是个裁缝,我的衣服可不愁穿,倒不如送我几张画。”
    “好,那就帮你多画几张。”
    ……
    从薛梨的家里出来,姜双玲拿出她之前给自己的那个信封,心里越发激动,里面两张十元的大团结,她倒不是看见这钱而激动,而是因为这可算是她来到七十年代后的第一笔工资!
    这钱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是她自己凭本事赚来的钱。
    第一笔工资怎么花销呢?给家人买礼物吧。
    姜双玲在心里很快就做下了决定,她先没有急着去买东西,而是去照相馆里把他们一家四口之前照好的全家福给拿到手,一共拍了四张照片。
    照相馆的老板想将他们一家人的照片留着摆在店里,还说只要姜双玲愿意,这些照片就不收钱。
    “能不能让我在店里摆一张,这些照片不收你们钱了,要不之后你们再来拍照,我给你们优惠,要不我也不收你们钱了,我还送你们几个相框。”
    老板觉得这一家四口全都长得太好看了,男的俊,女的美,两个孩子跟小福娃似的长得讨喜可爱,这一家子摆在店里不仅赏心悦目,还有广告效应。
    但是却被姜双玲拒绝了。
    她不太想自己与齐珩,还有孩子们的照片拍在别人家的店里任人观看。
    这些照片,就应该只摆在他们家里。
    “唉……行。”被拒绝之后,照相馆的老板只能叹了一口气,“下次你们再来拍照啊。”
    姜双玲带着照片从照相馆里走了出去,她把照片小心用油纸包裹了一层,夹在一个文件袋里,而后就去百货大楼给家人们选礼物。
    她给两个孩子挑了个文具盒,给自己买了润肤油和雪花膏,最后轮到齐珩的时候,姜双玲确实有些头大。
    不知道该给这男人选什么?
    皮带?打火机?钱包?烟酒?……
    似乎他都不需要。
    “给狗男人挑礼物也太难了。”姜双玲站在百货大楼里怔愣了大半天,经过无数次的纠结之后,最终,她买了一样齐珩并不需要,但是她觉得他可以拥有的一样重要东西。
    ——二十四孔复音口琴。
    她想看对方吹口琴。
    买完了之后,算是解决了一个超级大难题,姜双玲松了一口气,又去买了银耳、桂圆、红枣、莲子、炒瓜子之类的干货,再去奢侈了一把,买了一只活鸡,还买了一个水果罐头,后来走到路边,突然听到街口一阵“轰隆”的巨响,发现那边竟然有爆米花。
    就是那种老式的,一个大黑铁锅似的爆米花机器,姜双玲很久没有吃过爆米花了,干脆排着队也去买了一斤爆米花。
    至此,刚到手的二十块钱,差不多被她嚯嚯了大半。
    姜双玲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坐上顺风车回家属院,她恰好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车上除了值班开车的军装小哥,还有两个军嫂,正好那两个姜双玲都认识。
    一个是坐在另外一边窗口的罗红春,中间给她挪位置的是牛家栋的母亲,也就是牛政委的妻子何玉凤,是个有些胖的和蔼大婶子,她一见到姜双玲,就冲着她热情地招手。
    “齐家的,快上来吧,要开车了。”
    “前面的小哥慢点。”
    “把车门关上,摇下车窗。”
    上车后,“哐”一声把车门给关上,姜双玲调整了下位置,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
    何玉凤好奇地往她带的那些东西上瞥,坐在最里面的罗红春也不禁看了过来。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家里有喜事了?一只大公鸡?我都听到声音了,叫得真响,雪花膏?文具盒,哎,这个文具盒漂亮,给两孩子买的吧?多少钱,你还买了……你这花了多少钱?”
    “瞧瞧,还有一套新衣服呢。”
    “你怎么不买布回去自己做,我看这套裙子颜色真漂亮,你才刚来多久?又做新衣服了?是买了布找裁缝帮忙做的?”
    “你家不是有缝纫机吗?”
    ……
    何玉凤是个擅于操持家务的节俭妇女,一看姜双玲买的这些东西,立刻就在脑袋里计算起了花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心想姜双玲还真是新媳妇儿,都不知道给家里省钱,现在不知道节省,以后等孩子长大了,钱哪里够用。
    日子就得紧巴巴地过。
    “你差不多都快花了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齐家的,不是我说你,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要省着点用。”
    “你可太能花了,小心你家男人有意见。”何玉凤被姜双玲花钱大手大脚的劲儿给吓了一跳,好心提醒她省着点用。
    “嗯,好,谢谢嫂子。”姜双玲知道自己今天确实花销大了点,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眼里看来不够节省。
    不过,该庆祝的还是得庆祝,在她看来,钱赚回来省着不用也不应该。
    她相信自己以后有能力赚更多的钱。
    罗红春在此时突然拖长了音调:“感情钱不是自己赚的,花起来不知道心疼。”
    “我倒是有些同情齐营长。”
    “姜双玲,你买这些东西,该不会是为了寄回娘家吧?说起来你嫁给齐营长也有些日子了,是时候该往家里贴些东西了。”
    “你娘家那边是不是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她的语调颇为阴阳怪气,何玉凤听完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前面开车的军装兵哥老老实实地开着车,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然而车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点。
    姜双玲语气冷了三分,“我就一个亲弟弟姜澈,老家没什么人了,这些也是买给齐珩和孩子们的。”
    何玉凤搭腔道:“真要寄东西在城里早该寄了,罗红春你去容城的时候不正带了包东西嘛。”
    罗红春脸色又黑又臭,车上的三个人中,真正往家里贴东西的人是她。
    她之前以为自己能当上小学老师,可以吃公家饭,领一份工资和补贴,没忍住提早跟家里的爹娘哥嫂弟弟吹嘘了一波,谁知道工作最后没有落在她头上,单车也没买上,她爹娘却闹着要从她身上要孝敬。
    现在娘家的人都以为她当老师了,她也觉得自己在那边扬眉吐气,此时让她说自己的岗位吹了,罗红春拉不下那个脸。
    只好往家里贴了些孝敬,算是她“工资”买的。
    她男人给她找关系,说是介绍去一个纺织厂当基础工人,但是那个纺织厂地方很远,工作条件差,干活又累,一个月还没多少钱,罗红春不太愿意去,可若是不去,她的工资从哪来?
    “那是我误会了,说错话了,姜双玲,我跟你道歉。”罗红春眼珠子一转,蓦地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突然热切的说道:“你跟我一样,都还没找到工作吧,我一个远方亲戚有门路,说是联系上纺织厂的工作,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个工作是做粗糙活的,罗红春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些女工,一个个手指都粗粝极了,脸上也苍老的很,姜双玲现在刚嫁过来,模样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要是去干几年这样的活,估计也跟个中年大婶差不多。
    “谢谢,不用,我最近还在上美术培训班的课。”
    何玉凤:“对,你学的真好,上次给家栋画的那个猴儿,他喜欢极了,我家男人也觉得好看,还夸你画的好。”
    姜双玲:“……”
    提起那个猴儿,姜双玲有些汗颜。
    牛政委一家的审美十分清奇。
    “孩子喜欢就好。”
    旁边的罗红春好奇道:“什么猴儿?”
    “就这个猴头儿,我还给缝了一个,在我的衣摆下面呢,给你们看看,我这猴儿手艺好吧,我还给我家那个也缝了个。”何玉凤他们一家是真喜欢这个猴头儿,全家三口都给缝了个猴。
    姜双玲见到何玉凤衣摆里面的那个猴,简直一愣一愣的,“牛家嫂子,你这手艺不错啊。”
    何玉凤乐呵呵地配合着跟她商业互吹:“不是我针线活好,而是你画的好,下次能不能再帮我画个新的猴。”
    姜双玲:“……可以。”
    画个美猴王都成。
    没想到牛家人那么喜欢猴。
    她总算是明白牛家栋小朋友四处邀请人看猴的习惯是从哪学来的。
    原来他妈也沉迷请人看猴儿。
    前面开车的兵哥开着车都有点想往后瞧瞧。
    罗红春见到了那个歪歪扭扭用针缝出来的猴,在心里险些没给笑死,只是在何玉凤面前没好笑出来。
    就这猴的模样,想也想得到姜双玲的画是什么模样。
    估计就跟孩子画的差不多,随便上几天美术培训班能学到什么?就是哄人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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