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风拂面,云雾弥漫,流水潺潺。
    凉亭下,三人坐着,风刮着树叶哗啦啦作响。
    青衣人倒茶的淅淅沥沥声音更是极为清楚地传入到三人耳里,一切安详。
    黑衣人看似魁梧,却并无凶恶之气,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超脱之气。
    方云一眉头紧皱,思索着魁梧大汉的问题。
    何为妖?
    这个命题有些太大,就好像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样的哲学问题一样,方云一下不了一个定义。
    所以说“我是人,且不知道阁下所问何为妖!”
    青衣人把茶杯推了过来,拧起身前一杯,慢慢摇晃着,热气浮上,并未着急去喝。
    青衣人回说“我们不是人,也不知郎君所谓何为人。郎君可否明示?”
    魁梧大汉则是把茶水一饮而尽,略有些愁眉苦脸,似是茶的味道有些不太对他的胃口。
    这个问题方云一更难回答,只觉得眼前两头妖也真是奇怪。
    方云一说“生就是人,哪里去解释?”
    也不拿着茶盏去喝,主要是方云一还不习惯和两只妖怪一起坐着喝茶。
    青衣人又道“生就是人和生就是妖有区别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方云一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反问点“我倒是想反问一句,莫非妖是天生的?”
    “自然不是。”青衣人回。
    “那你问的问题就不对。况且我是人,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妖。”方云一避过了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走了。
    “人生来灵长,通语言,习文字。在刀下,可以死。”
    “妖初来为兽,足群居,蒙昧无知,在刀下,也可以死!”
    “兽成妖通灵何如人生来般简单?”
    “既如此,郎君为何就想着无需知道何为妖呢?”青衣人却是把话题一拉,又回到了原点。
    这时候,茶杯中的茶已经摇得开了,青衣人一饮而尽,便觉得味道正好。
    方云一说“你是妖,自是如此说。人虽通灵,却晓生死,智慧便苦,欲寻仙路,迷宫无数障,苦海煮,澄海渡。又是简单了的?”
    “莫不是,阁下以为普通人便与妖同等了?就不杀人了?”
    “道不同,恕不相为谋。”方云一站起来,就要走。
    青衣人则是说“郎君可想过为何会有人妖禁令,为何苦海后期的人族,地阶高级的妖兽,都不会出现在战场?”
    “郎君一路行来,可曾看到大妖随意出手?”
    “郎君一路看来,可有看到妖族铁桶一块?”
    这回不用方云一回,青衣人就把方云一的话给回了“自是自相厮杀。”
    “人有凡人,兽是兽。”
    “兽从不只针对人。起于普通蒙昧,同族相杀,天择而生,生灵智后便是妖。”
    “人却只针对兽。”
    “若把人与兽放一层面,都不过是普通的平凡生灵而已。”
    “到了一定层次后,你人族成为圣德,我们称为妖智。又有何不可?”
    “不管人也好,兽也好,不过都只是一种存在而已?哪里有不世之仇?”
    “莫郎君不以为如是?”
    青衣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颇为有些咄咄逼人了。
    方云一回望了过来“兽分多种,花草林木,鼠虫蛇蚁,狮豹虎狼,不尽而足。”
    “自有食草的兽,自有食肉的凶。若不食,便会死。”
    “可人只有男人和女人,人,不吃人!”
    “至少不往肚子里吃,这就是底线。”
    “我认你一句,人与妖都是一种存在,但人与妖终究是有不同。”
    “仇谈不上,活着就是真理。”
    方云一说完,便直接御气飞走了。
    人妖本就不同,何来同桌论道一说?
    他本想从这两妖口中能够探听到其他的消息,可谁知这两只妖却和他蛋疼地讨论起什么是人,什么是妖的区别。
    这有必要区分么?
    人本来就是人,妖本来就是妖。
    就好像兔子一样,在兔子的世界里,它们也可以把世界分成两种,一种是兔子,一种不是兔子。
    就是这么简单。
    方云一离开后。
    青衣人和魁梧大汉对看了好久。
    而后魁梧大汉叹气说“此人的话有些难以琢磨。”
    青衣人摇头道“放不下的道,称不上道。”
    “若此道只有人能走,那就不是道了。”
    “可他没有说不是人就不能走。”魁梧大汉苦着脸回。
    青衣人再回说“他也没说能走。琢磨不透。”
    “人族无上功德碑,人皇前辈亲赐法,圣君亲徒,此等荣誉都留不住他。本以为他心里自有潇洒。”
    “却不曾想也是狭隘一面,见识短浅。此后恐怕也成不了大器。”
    “他如今破障在即,望海在前。”
    “若看不到世间苦海?”
    “怎可一步登天?那茫茫大道,可不在他身上,也不在人身上。”
    “连海都望不到,谈何渡?”
    ……
    方云一快速地飞行,速度丝毫不慢。
    层层叠嶂般的山峰被他甩在了身后。
    脑子里一直浮现着那青衣人和魁梧汉子的话,他们的问题方云一虽然看起来没有在意,但其实却已经记在了心里。
    何为妖?
    这也是个值得琢磨的问题。
    也不知多久。
    方云一饿了,便屈身下到了一座山林间。
    往山上跑一趟,便处理了两只大鸟,穿上架子烤了起来。
    肉香四溢去,却并无妖兽被引来,倒是有两只花斑虎要来夺食,却只是被方云一远远地瞧上一眼,就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
    篝火里,咔嚓咔嚓的声音四响。
    肉香飘去很远很远,也是把方云一的肚子勾得更饿了几分。
    就在要准备吃的时候。
    一声如同叹息一样的轻嘘声喊了来“队长!~”
    “队长!~”
    音色极为熟悉,方云一立刻将手中烤着的鸟肉给扔了,站起来往四处看,四处寻。
    “队长!队长!”
    竟是方云一坐着的石头那里传来了声音。
    石头突然一翻而开,然后化成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吸着鼻子捧着爪子想要和方云一作礼。
    方云一定睛看去。
    “小糊涂?”
    “你?”
    狐狸那里又传来了声音“唉呀,队长,你再等一下!”
    小狐狸嘴巴张动着似是念念有词。
    再过了几个呼吸时间,那红色的小狐狸再次化成了一个蹲着的红衣姑娘,姑娘成人后,立刻是站了起来,然后嘴角带着惊喜和笑意,盈盈地往方云一这里跳了过来。
    跳到方云一面前转了一圈,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方云一有些目瞪口呆,吞吐问“你怎么?你不是?”
    “你怎么变成石头了?”方云一把你不是死了的话给憋了回去。
    可看着眼前的胡涂里,不论是神态还是动作,甚至是气息,都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绝对不假的。
    胡涂里立刻说“队长,我后面又藏到了那幅画里面去了。结果被带走到了一处好好玩的地方。”
    “那里的姐姐和奶奶就教我变戏法。”
    “几天前我就在那大殿上看到队长了,然后就跟了过来。”
    “可跟着跟着,我就遇到了麻烦。”
    “还好有姐姐教给我的变戏法,我遇上了妖怪就一路变过来的。之前变成了一只小老鼠,看到队长在这里停下,就想变回来,没想还是记错了咒语。”
    “就变成了石头。”说到这里,胡涂里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过紧接着她又偷偷说“从那大殿出来的时候,我是变成了侍卫走下来的。并没有被发现。”
    方云一听完也顾不得其他,一把上前,把胡涂里给搂住了,抱得后者身子微微一僵,直喊“队长,队长。”
    然后便没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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