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少爷兵来形容安军毫不为过。安兵上到战场是出了名的见不得血光的,让他们打顺风仗,一个个还都能斗志高昂,一旦自己这边出现了伤亡,哪怕是前面只倒下一人,后面得有十人怯阵,可战场上又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就算安军的装备武装到了牙齿,混战当中也有被踩死的可能。
    所以和安军作战,一开始还很艰难,但只要战斗能持续下去,让安军不断地出现伤亡,那么看似强大的安军便会不战自乱。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战斗刚开始,安兵的斗志极为旺盛,和桓兵展开针锋相对的近身肉搏战。
    只听战场之上,利器撞击盔甲的当当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桓兵的武器砍在安兵身上,火星飞溅,但却伤不到他们丝毫。
    而安军的反击对桓军而言则是致命的,桓军身上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安军手中的精钢利刃,往往一枪刺出,能把对面桓兵的身体贯穿,一刀砍下,能把桓兵连人带甲的斩成两截。
    但是随着战斗的持续,前面作战的安兵体力越来越弱,渐渐的已变成有心无力,反观对面的桓兵,死伤是不少,可后面填补的士卒又很快顶了上来,生龙活虎的继续作战。
    在桓军一轮又一轮冲猛的冲击之下,前面已战至筋疲力尽的安兵开始抵挡不住,人们的步伐变得沉重,动作变得缓慢,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他们的面部、脖颈、关节等这些盔甲防御不到的薄弱处接连遭受到重创。
    这时候,安军阵营前面的士卒开始相继倒下,许多人受了伤,但还不致命,倒在地上,拼命的号叫,他们的痛叫声、呼救声刺激着后面每一名安兵的神经。
    当安兵们再看到对面战得浑身是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的桓军无情地踩过同伴的身体时,看到地上一具具被踩得变了形的盔甲内汩汩流淌出殷红的鲜血时,人们再也提不起来斗志,大批的安兵不敢上前应战,连连后退。
    前面的安兵在退,而后面的安兵还在继续往前推进,这一退一进之间,使得安军将士自相碰撞、践踏,整个阵形也随之大乱。
    战场之上,敌人可不会给你重新调整阵形的机会,你自身越混乱,便越能激发起敌人的斗志和取胜的欲望。
    随着安军一乱,桓军将士犹如猛虎下山似的,高举着武器,怪叫着向前冲杀,只见无数的桓兵士卒如排山倒海一般撞击在安兵身上,将安兵成群成片的撞倒在地,有些人倒在地上,被周围猛刺过来的利刃扎成了马蜂窝,而更多的安兵则是来不及起身,便被大批的桓军无情地践踏过去,被踩扁的盔甲也将他们的身体压成了肉饼。
    前方的杀亡越大,安军士卒向后退的就越快,与后面跟上的同袍碰撞得也越发激烈,整体阵形变得更加混乱,而对面的敌人见状则也变得更加凶残,这完全是个恶性循环。
    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安军在战场上的败势再贴切不过。其实由开战到溃败,安军在交战当中所伤亡的人数都不足两千,但因自身的碰撞、推挤、践踏所造成的死伤则数以万计。
    安军的主帅白晴不是不想调整阵形,重新组织己方将士与敌人继续交战,而是她的将领传下去,下面的士卒根本已不听指挥,人们四散奔逃,一心只想着逃命,没人愿意留下来继续作战,二十多万的安军,在桓军的冲击之下,变成一盘散沙,好像退了潮的潮水似的,快速又无法阻止地向后方和两侧溃散。
    安军这边的大败让原本想由两侧包夹桓军的百战军也不得不改变战术,由两侧包夹变成了两侧接应,百战军将士们几乎都是咬着牙、瞪着眼把向自己这边溃败过来的安军收拢住。
    等百战军好不容易收拢了溃败而至的安军,再看战场上,六十万众的桓军业已透阵而过,由原本安军所在的位置直接穿行过去,向东而去。
    聂泽打了一辈子的仗,其中固然有胜也有败,但还从来没像今日这样打的这么让人窝火过。
    只要安军能顶住桓军,哪怕是只顶住半个时辰,己方这边就可以完成包夹之势,到时三面围攻,桓军插翅难飞,可哪成想,安军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住,那可是整整二十多万装备精良的大军啊,与桓军刚一接触,便溃败得一塌糊涂。
    以前唐寅就经常和他说,在场上,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以前他还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深有体会了。
    安军如此的不争气,让聂泽连去追击桓军的欲望都随之丧失,如果可以杀人的话,他此时真想把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安军统统杀光,把他们的装备扒下来穿在己方将士们身上。
    仗打成这样,又是在与百战军联合作战的情况之下,白晴的脸面也是异常难堪。其实她也很委屈,并非她这个主帅无能,不会指挥,而是无人听她的指挥。
    等白晴带领着一干残兵败将见到聂泽的时候,都不知道在他面前说点什么好,低垂着头,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聂泽看看白晴,再瞧瞧她身边那些垂头丧气的安将们,他缓缓摘下自己的头盔,接着,猛然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的脆响,头盔砸在地上,都弹起多高,然后轱辘出好远。
    自制力那么过人的聂泽都受不了了,当众摔了帅盔,可见他此时已被气到什么程度。
    在场的无论是风军将士还是安军将士无不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眼脸色阴沉得发黑的聂泽,紧接着又急忙把头垂了下去。
    有风军侍卫壮着胆子,把轱辘出好远的头盔捡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聂泽身边,双手擎着头盔,嘴巴一张一合了好半晌,硬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白晴深吸口气,把心一横,接过侍卫手中的头盔,亲自递到聂泽面前,低声说道:“聂将军,此战不利,责任全在我……”
    “当然是在你安军身上!”聂泽近乎于咆哮地气吼道,接着,一把把头盔夺过来,胡乱地重新戴在头上,他闭起眼睛,沉默半天,才把眼睛缓缓睁开,语气平缓了一些,但依旧沉吟,说道:“白将军现在马上去统计一下伤亡,看看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白晴应了一声,又与聂泽对视了一眼,说道:“本将已经派人去做了,稍候便知。”
    “恩!”聂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向周围众人挥挥手,说道:“先去清理战场,另外,把此战的战报传于大王……算了,这战报还是由我自己来写吧!”
    他现在都想不出来这份战报要如何来写,如何去向大王去解释,己方五十多万的大军,竟被桓军透阵而过,奇耻大辱啊!
    很快,安军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把阵亡的和受伤的安军统统加到一起,竟然还不到一万三千人,而在战场上,看当时安军的溃败势头,真好像死伤惨重似的。
    看到这份伤亡统计,聂泽刚刚有些平息的怒火又一下子烧了起来,安军的伤亡才一万多人,其中大半还是由于自身的混乱所造成的,也就是说,安军被桓军杀伤的将士充其量也就五千人,可在战场上,桓军留下来的尸体也不止五千了,伤亡少的大败,伤亡多的反而大胜,滑天下之大稽。
    聂泽在给唐寅的战报当中,将此战的情况大致讲述一遍,同时也有检讨自己的指挥不当。
    不管责任在不在安军身上,战败就是战败了,责任必须得承担起来,聂泽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在他的战报里,从头到尾没有埋怨过安军一句不是,只是在战报的最后,聂泽追加了一句,日后不想再与安军联合作战,他给出的理由是双方统兵的理念相差甚大,无法配合,无从合作。
    这份战报传走之后,聂泽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仔细再看看桓军的意图,他当即又给唐寅写了一封书信,提到桓军向东而去,有与陆辰一部合兵之意,平原军和直属军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困难,请唐寅早做定夺。
    第563章
    接到聂泽所传来的战报和书信,唐寅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聂泽虽然没有直说此次战败是由安军造成,但百战军的零伤亡就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看来,聂泽是不想再与安军配合了。
    对于战力羸弱的安军,唐寅也很感为难,白晴麾下的兵力是不多,但也不少,二十万众的军队,又装备精良,弃之不用太过可惜,但要是重用安军,它又偏偏不争气,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变成己方的拖累,现在聂泽是深有体会了,想把安军推开自己,但自己又要如何来应用安军呢?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唐寅给聂泽写了回书,让安军驻扎在安桓边境不动,百战军则去与平原军和直属军汇合,协助两军,击溃桓军主力。
    看到唐寅的这封回书,聂泽大喜过望,自己总算是把安军这个大包袱给甩出去了,他第一时间找上白晴,拿出唐寅的书信让她过目。
    白晴看后,眉头拧成个疙瘩,喃喃说道:“风王殿下为何只让聂将军去追敌,而让我安军在原地驻扎呢?”
    聂泽心中暗笑,当然是怕你安军再拖我方的后腿了!心里这么想,他嘴上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讲出来,淡然而笑,随口说道:“想必,大王对安军弟兄还另有重用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王令如山!白将军,大王王令已到,在下得即刻率军启程,前去与平原军和直属军汇合,你我二人……只能等日后再相见了。”
    若是能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再见,那就最好不过了。他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
    听聂泽这么说,白晴甚是不舍。和他在一起久了,白晴也学到不少东西,尤其是治军方面的经验和知识。
    她恋恋不舍地说道:“我真想随聂将军一同前往啊,可惜王命难违,我也只能听从风王殿下的调派了。”
    你安军若是跟来,我风军还有胜仗可打吗?聂泽暗笑,脸上倒也硬装出唏嘘感叹的模样,沉默了半晌,他向白晴拱了拱手,正色说道:“白将军,再会!”
    “再会!”白晴急忙站起身形,向聂泽拱手还礼。
    聂泽遵唐寅之命,东去与平原军和直属军汇合,此后,这三支军团和桓国的三路大军在安国境内展开了一连串的激战,当然,这是后话。
    在百战军离去三日后,唐寅和灵霜所率领的风玉联军抵达安桓边境,与安军汇合一处,顺势接掌了白晴这支安军的指挥权。
    其实唐寅和灵霜虽是国君,但毕竟不是安国的君主,白晴所率的安军可以不听他二人的调遣,只是现在白晴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来打这场战争,向安国朝廷传书,所得到的答复是全力配合风军作战。
    现在安国朝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应付南方入侵的川军上面,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北方这边,在这种情况下,白晴也只能服从唐寅和灵霜的指挥。
    在如何应用安军这个问题上,唐寅特意与梁启和子缨在私下里仔细商谈过。
    依照唐寅的本意,认为应对安军弃之不用,省得拖己方的后腿,影响己方的战力,但是梁启和子缨都表示反对。
    在他二人看来,安军不是战力不足,而是缺少取胜的信心和顽强的斗志,安军在战场上也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是指挥之人没有找到最适当的应用方法。
    对于安军,梁启和子缨的意见出奇一至,皆认为安军的实力被严重低估,己方不应将其置之不理。
    听他二人这么讲,唐寅无奈苦笑,说道:“聂泽传来的战报你二人也不是没看到,安军在战场上,完全是不堪一击,我倒是想听你二人说说,如何能把这支安军训练成虎狼之师,有力的辅佐我军作战。”
    梁启和子缨互相看了一眼,皆不言语了。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可不是靠三两天能训练出来的,何况安军缺少的还不单单是训练。
    思虑了许久,梁启抬头说道:“大王,如何来应用安军,末将暂时也没有想好,不过末将可以保证,安军对我方绝对能起到大用。”
    “哦?”唐寅乐了,笑问道:“梁启,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梁启直言不讳地说道。
    若是换成旁人,肯定会对梁启这样的回答嗤之以鼻,但唐寅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未在多问,点头应道:“好吧,此事……就先听你的。”
    唐寅自身就是个很相信直觉的人,另外,他也信任梁启的实力,像梁启这么优秀的统帅,其直觉往往是超乎常人的敏锐。
    风玉联军与安军汇合以后,于安桓边境处休整了三日,而后开始向西南进发。由安桓边境去往桓国都城是不用路过会亭郡的,钱冲在仙石城一带所布置的防御也就成了无用功。
    风玉安三国大军的动向,早已引起桓国朝廷的高度紧张,黎昕亲自给钱冲传书,令其撤离会亭郡,阻击风玉安三国联军向都城的*近,同时,黎昕又向川国传书求援,请川国出兵至桓国,抵御来势汹汹的三国联军。
    己方的半斤八两,黎昕心里明白,风军的骁勇善战,他也再清楚不过,想只靠钱冲顶住以风军为首的三国大军,那根本不可能实现,若无川军相助,三国联军早晚会打到己方的都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目前,川国一直希望这场战争能够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安国,*退风军和玉军,等川国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寻求与风玉两国决一死战的机会。
    只是战争一旦爆发,那就不是靠一国之力所能左右的了,桓国的求援川国无法不允,不然桓国先安国一步灭亡,那对川国的打击将是不可估量的。
    接到桓国的救援书信,川王肖轩与川国大臣们进行了紧急磋商,最后决定,拜上将军薛荣为主帅,上将军何如水、金卓为副帅,上将军伍瑞为先锋,中将军傅冉、彭程、高乐、熊傲天等将辅佐,统兵三十万,前往桓国援救。
    肖轩一口气派出四名上将军,若干名中将军,而且各个都是川国的名将,从中亦可看出他对桓援助的重视程度。
    川国如此大动干戈的增援,无疑是给桓国朝廷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桓国朝野上下,皆陷入一片狂喜当中,在桓人看来,有四十万的川军相助,其中还有那么多的名将,此战己方必胜无疑。
    在桓国,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可能就要属钱冲了。川军是厉害,但没有背生双翅,不能一下子飞到桓国,目前抵御风玉安三国联军的重任依旧是落在他的身上。好在川国援助的辎重已到,这让钱冲麾下的桓军一下子拥有了不少的大型利器。
    为了阻止三国联军向都城推进,钱冲于大合山一带设防。从安桓边境去往桓国都城,必须得经过大合山,这里山脉连绵,放眼望去,皆是高山峻岭。
    在大合山一带,钱冲可找不到大量的劳力,所搭建的营寨比起在仙石那里的营寨要差上许多,但是这里的地形对桓军更加有利。
    钱冲的确是个善于防守的将帅,他扎营的地方选得非常巧妙,刚好位于两山之间,又恰逢是处高地,即能挡住三国联军的去路,又易守难攻。
    即便是对钱冲不满到极点的川将胡良看过桓军的营寨之后,也是暗暗点头,这样的营寨,又有四十万桓军镇守,哪怕来敌再多也不用怕啊!
    在桓军于大合山扎下营寨后的第六日,风玉安三国大军浩浩荡荡的抵达。联军于桓营东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在扎营的同时,唐寅、灵霜带着风玉安三国将领前去观看桓军大营。
    他们站在一处高地,举目向桓营眺望,眼前这一大片营地,把两山之间堵得严实合缝,而又恰巧位于一处高地上,只是远观,众人便感觉此仗不好打。
    又观望片刻,唐寅回头叫来乐天和艾嘉,手指前方的桓营,问道:“要出大合山,是否还有其它的路可走?”
    乐天和艾嘉双双摇头,后者说道:“大合山只此一条路,要想出山,我军只能强行攻下桓营。”
    唐寅听后,缓缓点了点头,又看眼远处的桓营,喃喃说道:“桓营的选址可真是有些巧妙啊!”
    灵霜走到唐寅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王兄,以我军目前的战力,能否打得下这座桓营?”
    唐寅沉吟片刻,淡然一笑,说道:“打不打得下来,试试便知!”说着话,他转回身,对众将大声说道:“今日休息,明日一早,我军攻营!”
    众将精神一振,齐齐插手施礼,应道:“是!末将遵命!”
    当天,联军扎好营寨,埋锅造饭,全军休息,等到翌日,在唐寅的命令下,三国联军倾巢而出,直向桓军大营*去。
    三国联军,七十多万的军队,其声势之大,仿佛要吞天食地一般,即便站在桓营高高的寨墙上,举目向外张望,也只能看到联军的阵头,看不到联军的阵尾。
    第564章
    按理说,安军的装备在联军中是最好的,在进攻的时候,理应排在最前面,作为打头阵的前军,可唐寅在排兵布阵时,特意把安军放置在全军的最后,他也怕全军向前推进之时,安军会突然溃败,调头往回跑,冲散己方和玉军的进攻阵形。
    等全军的阵列都布好,唐寅举起令旗,向前挥了挥。随着令旗挥动,联军当中鼓声大振,轰隆轰隆的闷响声仿佛爆豆一般。鼓声一起,全军开始向前推进。
    数十万大军的前压,将地面的沙土都卷起好高,远远望去,仿佛飓风刮来,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声势骇人,惊魂动魄。
    走在联军最前面的是三水军和天鹰军。当两军将士距离桓营还有两百步的距离时,只见桓营之内飞出来一面的巨石,在空中挂着呼啸的劲风声,向风军人群当中狠狠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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