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嘛。”
    “我没事啦。”
    石苓人依然不改粗声粗气的态度。
    “哪里没事了?额头受伤可不是一件小事,况且要是伤势恶化怎么办?”
    “要你婆婆妈妈……好痛!”
    石苓人又喊痛了。看来,痛楚正一阵阵地侵袭着石苓人。
    这是石苓人为了保护我所受的伤。这么说来我才想起,还没有跟石苓人道谢呢。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要谢就去谢那鬼吧。”
    “女鬼?”
    我不了解石苓人的意思,偏了偏头。
    “那时是女声警告我们的。若不是多亏她的帮助,现在你的脑浆大概已经在那间密室的密道上流了一地。”
    那时我也听到了有个女孩大叫”危险”。
    “那是女鬼的声音?”
    “没错,她一直跟在你后面,守护着你。”
    “真的吗?”
    我环顾四周,但依然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信不信由你。”
    “女鬼……”
    如果是昨天,我或许不会相信石苓人的话。但是,现在不同了。
    ——女鬼,是穆彤彤你吗?至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我寻找真相?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若是我也能看见就好了。我真羡慕你……”
    我那对迷蒙的眼眸中,再度泛出泪光。
    “你、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一名穿着灰色白大褂的男子走进我们视线里。
    他的面颊消瘦、满布皱纹;鼻头和脸颊都红通通的,皮肤也有点黝黑。他的模样,正是典型的酒精中毒者。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曾在校内看过他好几次。
    他是这所大学的校医院“一把刀”,他的刀法和酒瘾一样出名。
    首都大学的这家校医院历史悠久,最初在十年动乱期间成立,那时候是以治疗创伤为主的医院,经常有两派武斗后,数以百计的人血淋淋的送进来,当然现在不再有这种独到的研究,学生们只是看看头痛脑热什么的。
    因为能得到教育部及时的拨款,也经常是给那些老干部开补药,或者检查和治疗前列腺炎什么的,基本没什么人到这里看外科病,你想谁做大手术会到校医院里去治。
    这可不是苦了“一把刀”,据传以前他曾经是某医学院的明日之星,却因为酒后出了医疗事故被辞退,而靠着父辈的关系在这里拿一份薪水。毕竟他学的东西在这里没什么市场,或者是自暴自弃了,他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我曾听说许多女学生看诊差点被这位大叔骂哭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然校医院就在樱花林的那一头,但现在的情况,让我不由得警戒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正从后面那栋筒子楼过来,不小心绊倒了,沈同学正给我紧急处理。”
    尽管被当场逮个正着,石苓人的神色依然稳如泰山。
    “你们去那里干嘛?”
    “一把刀”“酒”经沙场的声音相当刺耳,宛如蝉鸣。
    “不瞒你说,我们是想在新学期成立社团,还缺一间活动室,想去教导主任那里碰碰运气。”
    石苓人滔滔不绝地胡诌出一堆理由,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事先就想好了,反正教导主任左博生有求于人嘛,这个黑锅好背。
    “一把刀”医生看来并没有怀疑石苓人的漫天大谎,只是皱了皱两道粗眉,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拜托你了,马院长。”石苓人低下头来。
    “我只是副院长。”“一把刀”语气缓和下来,“你好像受伤了?要包扎以下么?”
    社会工程学果然其乐无穷呀?我到现在才知道。
    “这点小伤不用,我和女朋友要回家了,谢谢你的帮忙。”
    “年轻人要专注学业,不要再做探险这种蠢事了,让家里人担惊受怕。”原来还是瞒不过他。我才发现这公认的醉猫,眼神犀利的出奇。
    “难道那里真的有鬼?”
    石苓人半开玩笑地张牙舞爪说道。
    “也、也不是啦……只是那里很旧了,还有大跃进时代的人防坑道,下个月就要拆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石苓人正要走出林外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马副院长。
    “请问,那里的人防坑道是不是有一道疏散爬梯?”
    “谁知道啊。那里已经荒废了,所以我一次都没去过。”
    石苓人再度向他道了个谢,我们走出林外。
    我们从筒子楼死里逃生的隔天。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抵达石苓人的心理咨询室”青春期心理咨询室”。这次他没有上锁。昨晚才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他还这么轻怱大意。
    打开门一看,石苓人正蜷缩在门边的行军床里睡午觉,头上包的像个粽子,整个人看起来跟只毛毛虫没两样。我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睁开双眼。
    “真的不用陪你去大医院看看?”
    “校医院已经上班罗。”
    石苓人答非所问的揉了揉眼,开始窸窸窣窣地准备起床。
    “东西带来了吗?”明明警匪电影一般的台词,配合他“海棠春睡”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石苓人白了我一眼,我这才匆匆掩口,止住笑意“东西带来了”。
    我打开了手机,点开之前从新闻社弄来的学生名册,pdf格式的档案,姓名、住址、出生年月日、联络方式与科系一下子全都列了出来。
    “连照片都有啊?”
    石苓人看着萤幕惊叹道。
    “不过只有最近这三年的资料就是了。”
    “这样就够了。”
    “闯进筒子楼的除了穆彤彤,女生不是还共有三人吗?“然后呢?我们要找谁?朱老师也只知道和穆彤彤同宿舍的余宫音一个人而已。”
    “这样子有点难找耶。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她是女的。”
    “我知道。”
    “艺术系。”
    “我也知道。”
    “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这种东西网络没办法帮我们找啦。”
    对话到此暂时停止。
    搜查突然遇到了瓶颈。我仔细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但依然想不起任何线索。
    烦躁地搔着头发的石苓人,此时怱地抬起头来。
    “学校论坛能查出休学或退学的学生吗?”
    对喔。这样一来,就能大幅缩小可能的范围。
    “我想大概可以。”
    我搜索相关条件,找出了三个人。
    我们两人一一确认这三名女学生的姓名长相。
    “就是她!”
    看到第二个女学生时,石苓人大喊了一声。
    正是我们亲眼目睹的死者——余宫音,艺术系,信息显示是休学中。显然,她的死被校方压了下来。
    画面上,她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看起来似乎很神经质。
    “刘耀勇学长或许也脱不了关系。”
    “刘耀勇?”石苓人偏了偏头。
    “你忘了吗?就是那天朱琦老师说的那个人啊,女生宿舍传说里著名的白马王子,余宫音同学的男朋友。据说是他怂恿来筒子楼探险的。”
    “雄性动物或多或少的自我表现吧。”
    “另外两个人呢?网络信息也是真真假假的,不可全信啊”!正当我叹气时,石苓人竟匆匆开门走了出去,行动如风,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昨天还从楼上摔下来,号称“以后只能按秒走”的家伙。
    “跟上。”
    这个人还真是我行我素。没办法,我只好一头雾水的再度追着石苓人离开心理咨询室。
    我在后面呼唤石苓人,但石苓人理都不理我。“欸,这样不听人劝——真的没关系吗?”
    我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昨天的最后,石苓人和我约好在今天下午时刻碰头,便各自展开行动。
    石苓人要我在单独行动时遵守三个规则:
    一,绝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二,问问题时务必旁敲侧击。
    三,一有什么发现立刻联络石苓人。
    石苓人希望我明白,虽然对方不至于在大白天袭击我,但昨天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万事小心。
    “哇!”步行二十分钟后穿越教学区北口,接着再沿着大路走上两百米,便可以看到那间校医院。
    我和石苓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悄悄地偷瞄着石苓人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尖巧的下巴。他只要不开口便是个帅哥,但他身上似乎飘荡着一股”闲人勿近”的氛围。
    “干嘛?”
    石苓人冷冷地望了过来,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只能问一件。”
    “你真的会除灵或是通阴阳吗,是师承和尚道士还是萨满呢?”
    “我说过好几次,我哪有那么能干。”
    “咦?”
    我已经不会大吃一惊了。瞧他自信满满却不会驱魔,这样他要如何救我呢?
    “可是你说要帮助我的,还收了钱……”
    “我是说’或许’帮得了你,没有说百分之百帮得了。而且心理咨询不收费吗?”
    石苓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那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
    石苓人将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垂着眼迈出脚步。
    “我试图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了这一点,自然就能找出原因;只要知道了原因,或许就能对症下药。”
    伤脑筋,他说的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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