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上岸,崔嵬他们就被一阵低沉的怪声吸引了。这声音虽奇,却十分顺耳,可教人听者安详,心中平静。
    岸上,无数的毒虫猛兽云集于此。蟒蛇如龙盘坐,虎豹如麟踞守。蝎子蜈蚣,密密麻麻成丛;蜘蛛结网匆匆,万里毒虫凌空,哪数清几只黄蜂?
    所有的动物,身上都发散着同一频率的声音。千种奇怪的毒虫,万只吃人的猛兽,齐声低吟。它们或者端坐不动,好像道人念经;或者只在固定的范围之内舞动,有如巫师祈祷。此声此景,崔嵬他们见了,竟觉得有些庄严肃穆。
    那位神秘的妇人,已不见了踪影。
    河面上,飘散着许多的树叶。每张树叶上,都有三两只昆虫在拼命划水,想要抵达彼岸。也有被湍急的河流打翻的毒虫,在浪花中挣扎着。后面的水路上,许多树叶仍在陆陆续续地行进着。
    “咳!”墨守邪眼前一黑,觉得心中恶心。她略通医术,知道这是中毒的症状,忙掏出瓷瓶,取出一粒药丸吃了。
    “你们看见空中五彩的蒸汽了吗?那有毒!你们快把这药丸吃了,可以暂时抵御毒气!”墨守邪向关河洲他们递过药丸。
    “有什么毒?”墨守成问道。他天生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
    “呃!当我没说!”墨守邪对哥哥道。
    墨守邪又看向关河洲,只见他背后的八把宝剑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关河洲全身笼罩住,毒气根本无法近身。墨守邪心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人!毒气都要躲着你们走!看来是我多虑了!”
    “崔兄弟,关兄弟!你们也没事吧!”墨守成问道。
    “没……”崔嵬第一个字刚说出口,便觉脚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墨守成一把扶住崔嵬,赶紧给他喂了一颗灵药。关河洲也害羞地接过了墨守邪的药丸,吞了下去;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剑气护体,就算再厉害的毒气也无法伤他分毫。
    墨守邪等到崔嵬渐渐恢复了力气,心中这才开心地想道:“还好有一个跟我一样的普通人,也怕毒气!嘻嘻!”
    “‘破鳞剑’说,前面有一个巨大的蛇窟!”关河洲对众人道。
    “崔兄弟,你中的毒好了吗?”墨守成问道。
    “早就没事了!咱们快去吧!”崔嵬急道,“这里有这么多怪物,那位小姐一定吓坏了!”
    一行人小心地避开毒虫,朝前面走去。此处朝圣的毒物,竟没有一个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地上,躺着许多江湖人士的尸体,他们全身发黑,显然是吸入了过多的毒气。
    “这么多江湖人士命丧于此,又并非帮会火并所致,难道这里正在举行什么秘密的武林大会?”关河洲喃喃道。
    山岭入云,横于大漠。三个巨大的洞穴,矗立在众人的眼前。
    “哎呀!六哥!你们到底走不走!哼!臭混蛋!那个什么猪猪葛!狗头军师一个!你们的好四哥,就由你们自己陪他玩吧!”娇美的声音传来,语气十分泼辣霸道。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从一个巨大的事物上一跃而下,转眼便消失在了洞穴之中。
    崔嵬他们走得近些,这才看清了,那个巨大的事物原是一个“人”,一个猪头人身的“人”。这猪人身高一丈,手托着一个巨大的水缸。
    “朱…猪…儿……”猪人仰天长啸。
    “朱…潴…儿……”一阵水花翻涌,水缸里露出一个长喙大耳的猪头和几片鳞甲来。
    猪头鱼身!原来躲在水缸里的,正是方才在河中与崔嵬、墨守成大战的怪物。
    “就是你们!害得我四哥和弟兄们少赚了银子!也是你们揍了我的宝贝八弟朱潴儿吗!”猪人大声吼道。
    腥风扑面,崔嵬等人直欲作呕。洞内兵甲之声大作,一下涌出了几百个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
    “你四哥是谁,我不管。你那缸里的宝贝弟弟要撞翻我们的小船,我们如果不出手,早就掉进河里喂鱼了!”墨守成一拍胸脯,答道,“揍他的人就是我,没错!”
    “我也有份!”崔嵬坦然道。
    “我不信!”那猪人道,“就凭你们几块小身板,跟我宝贝八弟动过手,居然还不死!”
    “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可要进洞去找人了!”墨守成道。
    “不行!”那猪人道,“我才不给你们进去呢!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要么给银子,要么能打得我挪个位置!”
    “哈哈!你这么讨打,难怪浑身是伤!”墨守成笑道。
    “美人!美人!”那猪人猛然嗅了嗅鼻子,露出一脸猥琐的样子,便大叫着冲向墨家兄妹的马车。
    “墨姑娘!”关河洲关心道。
    “哈哈!我要扒光你的衣……”粗俗的言辞从猪人的口中不断冒出。
    “轰”的一声巨响,山洞口激起了数丈高的烟尘。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尘幕之中挣扎着。
    “是这样请你挪位置吗?”墨守成怒道,“丑东西!离我妹妹远点!”
    笼罩在墨守成拳头上的黑气渐渐淡去,洞口的烟雾也慢慢散开。
    “你们住手!”墨守邪喝道。
    一听到墨守邪这甜美的声音,原本怒气冲冲的猪人也马上没了脾气,口中如梦呓般痴痴地喊着:“美人…美人……”
    “刚才我哥哥赢了你!你可能还不服气!”墨守邪掀开帘子,说道,“那好,我再跟你比试一场!咱们比比看,谁的力气大?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放我们进山洞!”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也变得香甜了。墨守邪大方地走下马车,周围的花儿顿时失去了颜色,显得黯淡了许多。关河洲呆呆地看了一眼,又红着脸转过头去。
    “美人…美人……”难听的声音依然不停。
    墨守成知道自己妹妹武功低微,力气又小,急忙制止她道:“守邪!你别……”
    墨守邪朝着哥哥一眨眼,胸有成竹地微笑道:“放心吧!哥哥你在旁边保护好我就行了!”
    “我的力气大,就用一根手指,怎么样?”墨守邪笑道,“你坐下!看看是我一根手指的力气大,还是你全身的力量大?”
    话音刚落,那猪人马上就和狗儿一般,听话地坐了下来,口吐着舌头,嘴角滴着涎唾。墨守成则一直紧盯着猪人,怕他有不轨的举动。
    墨守邪戴上蚕丝手套,伸出一根玉指,轻轻抵住那猪人的额头。
    只见那猪人浑身颤抖,眼神中写满了“色”字,其病态的模样教人反感。
    “你试着用力站起来!”墨守邪道,“咱们比比谁的力气大!”
    那猪人何止万斤的力气,此刻闻言,便疯狂地用额头去顶墨守邪的手指。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那猪人怎么用劲,都无法站起身来!
    崔嵬他们三人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看得冷汗直流,生怕那猪人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眼前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三人的预料。
    用手按住额头,人便不能站起身来。这本是孩童之间的寻常游戏,墨守邪玩个把戏,不想竟骗过了一个猪头敌人,一个不好好学习知识、只爱练武功的哥哥,和两个饱学的举子。
    “怎么样!你认输了吗?”墨守邪自豪地问道。
    不等那猪人回答,最右边的洞口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他娘的!真是活见鬼了!老子怎么又走回原地了!大伙儿!走走走!这个‘百毒大会’,咱们不跟着瞎参和了!”
    关河洲仔细地看了看那右边的洞口,自语道:“武侯八阵图!有鬼神莫测之机,难怪,难怪……”
    关河洲瞧了瞧身后的宝剑,想了想,便对崔嵬他们说道:“崔兄弟,墨兄弟!这三个洞口都通向蛇窟,而且每个洞的深处都许多活人。我这几把剑也感应不出,崔兄弟要找的人究竟在何处?墨兄弟,你们从左边的洞口进入;崔兄弟,你从中间的洞口进入;我就从右边的洞口进去,咱们兵分三路找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咱们兵分三路,也不怕找漏了!”崔嵬说着,便一马当先地冲入了中间的洞穴。
    关河洲先在洞外观察着“武侯八阵图”,用一根木棍在沙地上反复推演着阵法,过了许久,这才从容不迫地进入里面。至于墨家兄妹,他们一个武功盖世,一个机关无双,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敌人的安危。
    崔嵬靠着山洞的右侧,快步疾行。阳光渐暗,洞内一片漆黑。崔嵬掏出火折子,照亮了这个蜿蜒如蛇肠的阴暗山洞。
    洞内的岩壁上,被人用颜料画上了各种各样的毒虫。洞穴的顶部,画着几条蟒蛇,皆是栩栩如生,如龙欲飞。水珠不断滴落,偶尔拍打在崔嵬的脸上,他忍不住联想起蛇蝎的毒液,不禁毛骨悚然。
    洞内秽物杂陈,崔嵬的脚步声惊起了成群的蝙蝠。崔嵬掩鼻遮头,走了数百步,胸中恶心难受。远处一道光线射来,崔嵬胆气又壮了起来。他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了洞外。
    “哎呦!”强烈的阳光射进了崔嵬的眼睛,令他瞧不清前方的路。崔嵬一脚踩空,不知跌入了什么地方。
    崔嵬重重地摔在了一块木板之上,那木板随即剧烈摇晃。崔嵬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小渔船上。
    崔嵬没有受伤,他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只见四周都是溪水,两岸峭壁千丈;他身后的洞口高悬,离自己有三丈高,根本无法攀援。眼下唯一的去路,便是乘着小船随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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