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和简追的通话之后,薄扬就没回屋里,就着露台呼啸的冷风,在躺椅上坐着,手中的冰啤酒冰得刺骨,他仰头一口口喝下去,像是察觉不到那先前还能让他一哆嗦一激灵的凉意似的。
    薄扬虚着眼看着前方,目光里看似没有什么焦点,但微眯的眼眸里,眼神却仿佛比这夜风还冷还冰。
    脑中回想着的是刚才简追在电话里说的话。
    “其二就是,林溪她父亲林伟,不是在坐牢么,好像因为身体原因,要保外就医。”
    只听到简追这话的瞬间,薄扬的手指一紧,直接就将铝罐捏出了变形的响声,眉头亦是紧紧皱了起来,“林强说的?”他问。
    简追嗯了一声,“具体什么病我倒是没详细打听,但既然都能到了要保外就医的程度,应该要么是急病要么是重病。但这事儿,林溪不知道。”
    薄扬眉梢挑了一下,“林伟的意思?”
    “应该是林伟的意思。否则林溪作为直系,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才对,没理由还要林强先知道消息了再来说这事儿。而且就林强的意思看来,林伟似乎并不想让林溪知道这事儿……”简追说道。
    薄扬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笑声非常冷,透着鄙夷,没有丝毫温度,“他坐个牢未必还坐出什么心理觉悟来了?”
    “谁知道呢。总之林强其实还是围着他那个女儿打转,林强的意思是,林伟不希望保外就医的事情,让林溪知道,所以这事儿是直接联系了林强的。林强说他可以管,但……”
    “开条件了吧?他女儿前阵子那丑闻的事?”薄扬根本就无需思索,张口就说出了林强的目的。
    “对。”简追在那头应了一声,“比起说是条件,更不如说是威胁吧,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是拿不到他想要的好处,这事儿他就会想办法告诉林溪。虽说你能把林溪保护得很好,但总有顾不上的时候,这年头能通风报信的渠道太多了。”
    薄扬手里的啤酒罐已经基本变形了,尚未喝掉的啤酒因为按捏的动作,从出孔里冒出来,冰凉的液体沾染了薄扬的手指,刺骨的凉。
    夜风里裹挟着啤酒苦涩的麦芽味。
    “反正这事儿我是没给什么答复,还得你看着办。林强大概也知道你这阵子因为秦天的事情而去了外地,没在江城。但你现在回来了,我估计他还得再来烦。”简追说话永远那么平平静静风淡云轻的。
    薄扬嗯了一声,“知道了,他要是再来的话……”
    简追听得出来,薄扬的声音,似乎愈发咬住牙关,声音都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就答应他的条件,他女儿丑闻的事情,你处理起来应该也算顺手吧。”
    “挺顺手。”简追声音淡淡的,而后问了句,“你这么快就妥协了?”
    简追这话问的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因为知道薄扬的脾气,其实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暴脾气。
    薄扬在这头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奈,“这事儿要是落在姚狗的头上,你妥协得估计比我还快。”
    简追在那头沉默了两秒,旋即笑了一声,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说道,“说得也是。”顿了顿,又问道,“那他要是还提其他的条件……”
    话还没说完,薄扬就恶狠狠的打断,“那就看看谁更玩得起输得起!他想把我薄扬当软柿子捏?我倒想看看究竟谁才是软柿子,他那小破材料公司,玩儿似的就能捏死!”
    简追在那头似乎又轻笑了一声,而后说道,“嗯,你这话才是真薄扬。”
    “行了挂了。”薄扬声音里带着很浅的笑意。
    简追没有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电话一结束,薄扬唇角的笑意就瞬间落下来了,眼神表情顿时变得比夜风还要寒凉。
    深秋初冬的夜风,凉飕飕的,倒是让人格外清醒。
    薄扬只忖了片刻,就拿出手机,原本以为自己会犹豫多久的,没想到前后也不过几秒钟而已,就利索的拨出了一个在往常,可能一年都不会拨一次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了起来,大抵是因为时间已经晚了,那头的人原本已经休息了。
    果不其然,那头传来的声音,透着些许将醒未醒的睡意,听起来带着些许困顿的鼻音。
    “喂?……”然后顿了片刻,应该是看到了来电号码,原本还困顿的声音顿时清醒了些,“薄……你找我有事?”
    她没说完他的名,就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了谁,像是怕谁听到似的。然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她应该是起了床,走去了外头,声音这才没有继续压得很低很轻,问道,“出什么事了?是……林溪?”
    陈思佳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要换做以往,薄扬免不了会冷讽两句,但此刻却是没什么心情。毕竟比起当年一走了之无作为的母亲陈思佳而言,林伟是太有作为了,对林溪造成的伤害是根本难以衡量的。
    听薄扬没做声,陈思佳有些焦躁,“我旁边没人,你只管说。是林溪有什么不好?”
    “能有什么不好。”薄扬这才开腔,声音低沉凛冽。
    陈思佳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倒是稀奇,你居然会打给我。”
    “你在徐振河身边怎么从来都没有任何消息的?”薄扬声音透着不解,这个女人活得简直……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我应该要有什么消息?”陈思佳反问了一句,想了想就继续道,“比如你已经让人收拾了陆梦娇的消息么?”
    薄扬也懒得和她说这些,只叹了口气,说了句,“林伟要出来了。”
    陈思佳在那头呼吸一窒,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啸声,像是一口气没上来似的。
    好一会儿,静得像是电话已经结束了似的,薄扬甚至就连陈思佳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素来淡然的女声里,透着几分无从掩饰的尖锐,“为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来?他就该在里头蹲到死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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