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给你的。”薄扬说道,指尖轻轻在那张支票上敲了敲,“我已经撒手不干了,遣散费轮不到我来给。”
    这话一出,意思不言而喻。
    蓝晴明没说话,目光定定落在那张支票上。这是秦天给的。蓝晴明嘴角勾了一下,一个自嘲的笑很快浮现又很快消失。
    那人,在用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
    蓝晴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支票上,却始终没有收下,甚至连碰触一下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敢。
    蓝晴明合上了签字钢笔的盖子,低声说了句,“他连来见我都不敢了么?薄扬你转告他,他欠我的不是钱能够补上的。”
    薄扬目光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眉头就皱了起来,盯着蓝晴明,“你说他,欠你的?”
    薄扬低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弄之意。
    但下一秒,就看到蓝晴明倏然抬起眸子来对视着他,一双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都在跳动,像是绝望的野兽,粗粝沙哑的声音似是低吼出来的一般,声音听起来像是嗓子要崩出血了似的。
    “你以为就只有他赔进了感情吗!我!”蓝晴明说着,手仿若不受控制般的在胸口重重锤了两下,嘭嘭的闷响听得人皱眉。
    “我这里就不是肉长的吗!”蓝晴明低吼出这一句,似乎终于好受了些,他粗重地喘了两口,面容里染上浓浓的疲惫。
    站起身来时,竟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薄扬思忖片刻,皱眉道,“我让人送你吧。”
    “不用了。”蓝晴明背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尽是疲惫,平日里分明是那么板正的人,此刻肩背却显得有些瑟缩着,一步步走了出去。
    薄扬看着蓝晴明的背影从办公室门口离开,好一会儿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摸了支烟叼上,吸了一半之后,才拿出手机拨给了秦天。
    秦天在那头一样的声音沙哑,一样的声音疲惫,说话时竟是透着几分近乎胆怯的小心翼翼,问道,“都……办妥了吗?他……他走了吗?”
    “办妥了。他刚走。”薄扬说道。
    那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终于如释重负了,还是更加难过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天才低低说了句,“我知道了。谢了。”
    “气什么。”薄扬低声说,“我要是没撒手不管,这事儿本来也该我办的。”
    薄扬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才说了句,“你快点好起来吧,别这么丧了。”
    “我……尽量吧。”秦天说完这句,笑了笑,听起来笑得就挺苦涩的。
    薄扬原本是想劝两句的,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劝才好,感情这事儿就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说再多都是风凉。
    于是也没开口劝,也没挂电话,手机滋滋的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薄扬就点开来看,一看到上面姚嘉云发来的那句,‘薄扬!快来医院!’
    薄扬只觉得一瞬间自己血都凉了似的,站起身来就往外冲,对秦天那头急急说道,“我去医院,林溪好像不太好!先挂了!”
    说完就挂了和秦天的通话,冲出办公室就看到齐睿文。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齐睿文吃惊问道。
    “我去医院。里头你去收拾一下!”薄扬急道。
    齐睿文赶紧点头,“你去,其他交给我。”
    薄扬匆匆就进了电梯,赶紧拨了姚嘉云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薄扬一急,语气就不好,“怎么才接电话!她怎么了!”
    要换做平时,姚嘉云肯定得和他怼起来,但眼下薄扬这语气,她竟是没生气。
    越是这样,薄扬倒是越担心了。
    “先前妇产科的医生过来了,和林溪说安排手术的事儿,然后她就一直掉眼泪。我都不知道怎么劝,我都没见她这样哭过……”姚嘉云也急也担心,说这话的时候,说到末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薄扬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虽说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件事儿,会有这一天。
    但真正事到临头了,以前做过的心理准备就像是纸扎的一样不堪一击。
    挂了和姚嘉云的通话之后,薄扬匆匆拿了车,往医院开的路上,他想了想,还是拨了母亲的电话号码。
    蒋怡桢这些天其实都有来医院的,只是她平时也有工作,所以倒也没办法贴身照顾林溪,而且她有分寸,总担心她要是在,林溪也得端着不自在。
    所以蒋怡桢来过几次,认认真真在一旁盯着丁阿姨照顾林溪,确定丁阿姨的确照顾得不错之后才放了心,然后也会工作忙完了过来探望探望林溪。
    瞧着的确是一天天在恢复了,儿子的状态也渐渐好起来了,到现在蒋怡桢想起林溪刚受伤送医的时候,薄扬那个失魂落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都还心有余悸。
    犹记得上一次看到薄扬那样儿,那还是十年前林溪离开的时候呢。而且如果细细想来,十年前林溪离开的时候,薄扬似乎都没有这么严重。
    真正爱了的人,你哪怕她离开,都不愿她受伤。
    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蒋怡桢刚下课,还没回到办公室,接电话的时候唇角还挂着笑。
    只是一听到儿子那不难听出难过的声音,蒋怡桢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妈……”薄扬轻轻叫了她一声。
    “出什么事了?”蒋怡桢马上问了句,然后想了想这个时间,算着林溪受伤的时间,第一次手术第二次手术的时间,再想到现在,基本也已经猜出了薄扬难过的理由。
    不等薄扬回答,蒋怡桢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时候手术?”
    “应该……就这两天了。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林溪哭得厉害,我有点担心……我怕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薄扬很难过,语气里半分没有掩饰自己的难过。
    蒋怡桢想了想,“我现在过去。”
    “好。”薄扬并未拒绝,甚至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妈。”
    蒋怡桢停顿片刻,就又说了句,“你安慰不了她。这种事,没人能安慰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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