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唐奕终于把目光从海面上收了回来,身子往后靠,伸指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里有些许酸胀。
    “你也感觉到累了?”男子嘲讽地一笑,“你已经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没有休息,fran,就算你想尽快完结这个案子,也不必如此的。反正一切都已成定数了。”
    唐奕直接当没有听到。
    “你就不担心你那个漂亮的妹妹,撑不过这次的事情?”
    有时候,他还真不明白唐奕这个人,他看着他跟那个漂亮的小妹妹明明是有谱的,但是他却能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特别是现在唐氏夫妇在同一天都出事后,他还能保持得如此冷静,看都不去看她一眼。
    这个男人的冷硬与无情,连他这个专门玩弄权术的男人有时候自认为都比不上。
    “……”
    “想想看,换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最爱自己的父母,就那样突然离开了她,原本是家世显赫的富家大小姐,现在却成为负债累累的可怜人,那些钱,只怕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
    “如果有人上唐家讨债的话,你说小妹妹会不会再度想不开而把自己卖了呢?像上次在网络上的拍卖一样,那个价格真是高不可攀啊,不知道最后有没有人得偿夙愿啊?”
    “……”
    “她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有人陪在她身边吧?”
    “……”
    “她会不会想不开?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人的心理防线真是一小心就会崩溃,然后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欧阳一砚……”
    “嗯?”怎么了,受不了了吧?他倒是要看看他能镇定到何时。
    “我刚刚已经通知了欧阳老爷子,说你这几天都会在海岛,相信那位美女主播很快就会找来的。”
    “靠!”他妈的,他要是会那么听话的跟家里人看中的女人结婚的话,他就不是欧阳一砚,“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唐奕忽然站了起来,“还是你舍不得那位在海岛别墅里的佳人?”
    “唐奕,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欧阳一砚狠狠地喝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下来。该死的,思儿在海岛的事情除了他两个贴身秘书知道之外,根本没有第四个人了,唐奕是怎么知道的?
    唐奕走到栏杆边,双臂放在上面转过身子面对欧阳一砚,他静静地开口:“欧阳一砚,你逃避不了的。”
    欧阳一砚这次没有出声反驳,唐奕看了他好一会又出声的道:“这个案子的后续,我让傅恒过来接。”
    说完这句话后,唐奕往船头走去,因为已经到岸了。
    “你要不要下船?”唐奕在路下游艇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欧阳一砚。
    “不了,我还要在海岛呆两天。”
    “心不自由,在哪里都一样的。”
    欧阳一砚安静地望着那个下了游艇,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愣了半晌,终于低低地叹息出来,“说的是我,还是你自己呢,fran?”
    **
    夜色很浓。
    唐奕的车子平稳地在深夜的马路上行驶,超过七十二小时未睡觉,现在的他,精神反而清醒无比。
    他开车就跟他的性格一模一样,稳重自持,绝不会违反交通规则,也没有追求速度的逐胜心理。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行走,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八岁那年家里突变,他年纪虽小,可是却很快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一点一点,一年一年,慢慢地走着。
    就连复仇,他都是仔细地将每一步都计算好了,其实他对法律专业并不是那么的热爱,但是为了亲手报这个仇,他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建筑设计。
    最终,二十二年磨的这一剑,一击即中。
    他成功了,而且并没有那种所谓的复仇过后的空虚感觉,这样的结果,二十多年前,就应该发生,虽然晚了,但好过没到。
    这世上,谁都不比谁无辜,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只是唐兴业的责任,了结得太快了。
    他原本计划让唐兴业的余生在监牢里度过,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人在最得意的时候跌入谷底,让一辈子意气风发的人在黑暗的监狱里了此残生,更令人爽快的事情?
    可惜,唐兴业还是逃过了。
    他预料不到的是秦友枫最终还是把腾家珍跟杨至豪私奔到国外的事情跟他说了。这件家丑,他是从来没有打算说出来的,反正把他弄到个终身监禁,对于他说,已经够了!
    只是,唐兴业一根皮带上吊了,轻松地结束掉了上一辈所有的恩怨,这是他没有预算到的,更没有预料到的是,已经出逃的腾家珍竟然还会回来,然后在他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的时候,一场车祸彻底了结一切了。
    离开的人,总是幸福的,悲惨的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你就不担心,她会想不开?
    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人的心理防线真是一小心就会崩溃,然后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尖锐的刹车声在不算吵杂的马路上无比刺耳,一向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居然直接横过单行线,掉头,往另一边的道路疾远行驶而去。
    唐奕一跨进唐家大门,就直接往三楼唐菲胭的房间走去。
    “少爷,你回来了。”张妈刚从楼上下来,在三楼的楼梯口遇上他,“我很担心小姐。从下午回来后一直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我怎么叫她也不开门。”
    虽然小姐有跟她说过,不要再去打扰她,也让她离开唐家,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心呢?
    “我知道了。”唐奕冷静的语气立刻安抚了张妈慌乱的心情:“我去看看她。”
    “好。”
    很快他就走到唐菲胭的房门外,伸手转了转门把,锁住了。
    “小姐可能在睡觉……”虽然他们是兄妹,但是少爷是唐家收养的,而且他们已经成年了,这好像不大好吧?
    “钥匙。”唐奕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了一次。
    “少爷?”
    “去拿钥匙来。”
    “是。”张妈立刻转身去取钥匙。
    张妈对于这个在十七岁之后就很少回唐家的少爷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在唐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对于少爷跟唐家的关系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少爷不是先生亲生的儿子,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寄人篱下的困窘,明明看起来斯文体贴,可莫名的,她对他不像对小姐那么有亲切感。
    表面上看来,小姐一向很任性,少爷则是温和,应该是少爷好相处才对呀。
    这次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少爷跟这事有关。在唐家被查封,她在离开唐家之后又被少爷请回来到他的公寓照顾小姐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豪门的恩怨,一向不是她们这些平凡的人可以理解的。她虽然很不满少爷的做法,但她除了不满,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怎么看都觉得少爷对小姐应该是很关心,很在乎的啊,在先生跟太太同时去世后,他竟然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才在半夜回来。
    张妈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可是她不过是一个保姆,一个管家而已,什么该问,什么该做,她一向都分得很清楚。
    张妈很快便取来了钥匙,唐奕接过去迅速地打开了房门。
    一室安静,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未动分毫,空荡荡的卧室里似乎有一股很不寻常的味道在空气中晕染开来,那似乎是一种血腥的味道。
    他对唐菲胭的房间很熟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往那张罩着雪白蕾丝纱帐的公主床大步走过去。
    见少爷要去掀小姐的纱帐,张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口,就算心里觉得不妥,但她还是不发表意见好了。
    当纱帐打开时,安静的少女穿着睡袍静静地躺在床上。
    漆黑的发丝如海藻般披在洁白的枕头上,光洁如玉的脸蛋很安静,仿佛进入熟睡的境界。
    只是,少爷的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时,看到那雪白的睡袍被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那一刻,张妈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啊!小姐!”
    唐奕俯下身子,拉过她那只放在肚子上的手,用力按住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将它举高,高过心脏。
    “闭嘴!”冷冷地两个字,止住了张妈的尖叫声。
    眼睛扫过放在一旁的红酒瓶,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药瓶,拿过来,再伸手将唐菲胭抱了起来,往外走。
    “少爷,要不要叫救护车,我去打电话。”被刚刚看的那一幕吓得手脚都慌成一团,一把年纪的张妈生平第一次觉得脚都软了。
    “不用,你待在这里。”丢下这句话后,唐奕抱着唐菲胭消失在楼梯口。
    “小姐……”张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傻……为什么要这样的想不开啊?”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唐奕笔直靠在墙壁上,安静的医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灯照在他的身上,映着他白色衬衣上已经干掉的的血迹,分外地显眼。
    从送唐菲胭进入手术室后,他就一直这样站着,沉默而且平静,面无表情。
    时间过得极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足足五个小时过后,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看着他,好奇至极,却无人敢上前来问。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姿势,安静而且耐性十足地等着。
    唐菲胭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然后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下去,流出来的鲜血,快将她的睡袍染红。
    他抱着她时,她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而他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冰冷到底的感觉。
    他抱过她无数次,只有这次,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阻隔了他与她,现在的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向对什么事情都可以冷静思考的头脑,此时此刻,像是疲惫了般,停止了运作,他定定地望着某处,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太冷静,又太过于平静,那样的模样,只要是偶尔经过的人,都会吓到不敢靠近。
    张妈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在小姐的书桌找到的白色便签纸,站在离唐奕不到5米的距离,看着少爷那张冷静到让人害怕而不敢靠近的脸。
    这样的少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有事?”直到那个冷淡到让人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过来,张妈才战战兢兢地移过来,把手上的纸条慢慢地递到唐奕的手上。
    “这……这是在小姐桌上捡到的……”
    洁白透亮的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五个字:哥哥,你说过要对我好的!再见!我爱你!
    该死的再见,还有……
    从来到医院,那握在手里从未离开过半秒的手机,被重重地砸向对面的墙壁,带着金属外壳的昂贵手机,一瞬间四分五裂……
    第二十章 逃不过的是劫数
    欧阳一砚从海岛连夜赶回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唐奕一脸铁青在站在那里,狠狠地瞪着那个站在手术室门口戴着口罩的医生。
    “现在什么情况?”欧阳一砚上前问道。
    “欧医生还在为她做手术。”戴口罩的医生看到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内阁发言人,心下又是一惊,里面正在做手术的小姐来头真是不小啊,连内阁的发言人都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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