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深来不及收视线,一时痴似的神色被对方一览无遗。乔奉天即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唰”转开头,漫无目的地脸朝水面,手指掩饰似的顶了顶鼻尖,慌张的连焦都聚不上。
    “我和你母亲说过了。”
    郑斯琦伸手过去,四指贴上乔奉天的左腮。把他的脸推向自己的方向,拇指一勾,温柔抹去了他鼻尖上沾上的一点儿雪白的皂角沫子。
    “以我局外人的身份,我做了我最多能做到的那一步,虽然你母亲问了你我的关系,但我说的很客观。至于她到底同意不同意,相信不相信,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打百分百的包票,但她的态度在我看是有破绽的。”
    郑斯琦指尖的沫子一碾就破。
    “房子找好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七十平,地段好,也便宜,八月就能住进去,铁四局你再多住一两月就行。”郑斯琦稍作了停顿,随后的语气仿佛比刚才更加笃定,“你回去做好小五子的工作,让他一定做好留在利南读书的决心,什么都没有他自己的意愿重要。还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能做的都jiāo给我,我都会帮你。”
    乔奉天突然发现对着郑斯琦,“谢谢”二字变得难以启齿了。他既懊恼对方似乎一切得心应手,什么都不缺,也懊恼自己渺小的不能再渺小,总不能回馈到对方温柔的百分之一。
    薄薄一层云影移开,阳光一下子直捷,晃了晃眼。
    于是只能二傻子似的一味点头,一味盯着对方的衣领舍不得挪开视线。
    “你在这儿,经常那样被人……欺负么?”
    乔奉天视线游移向上,愣愣盯着对方的眼——乔奉天不知道他是反shè弧过长,还是一直犹豫至此,才开了这个话头。
    “欺负我么?”重音放在了欺负上。
    “你觉得不是么?”郑斯琦笑了一下,“那还不叫欺负么?”
    他误会了乔奉天的意思。他以为乔奉天认为那不至于算欺负,可乔奉天真正的意思是,那当然不叫欺负,那根本是叫侮辱。
    “算吧,一直都这样儿。”乔奉天没接着那句“没事儿我都习惯了”,那点儿故作坚强的坚持,一直以来被郑斯琦默不作声的全拂开了。
    人真的不能在春天里待的太久,它自然有温柔而巨大的力量。
    “为什么?”
    “你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说你?”
    乔奉天其实不怕揭伤疤,疼痛是其次,他不怕疼,但这个疤太丑,他怕难看,他怕吓到别人难堪自己。他不能确保每一个看起来好声好气的人都是真真切切善意包容的,怕他们看见自己不能容忍的东西扑楞着翅膀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走了没关系,别又衔回来石头往自己头上丢。
    何况那个人对他,也不能算完完全全的“强买强卖”。只挂自己一个未成年不懂事所以责任全在他人的牌子,未免太会洗嫌,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以致往后对于一切的咬牙容忍,都有底气不足,自作自受的心里暗示。
    “你想听这个?”乔奉天拧干了裤脚。
    “想听。”有的人心思细,问比答还有心理包袱。郑斯琦话语却不沉重不拖沓,大方坦dàng,语气笃定。就像棋上落子时闲来的一句,“哎,我想听你上次说的那个传奇故事。”
    “……那我说完了,你不能瞧不起我。”
    郑斯琦顶了下眼镜,对着他笑。
    清池这个点儿是没人的,蓝苍天盖,和软阳光。天气这么好,苦兮兮的没意思,于是乔奉天很想以个惊为天人的句子作为开首,轻松些,有轶趣些,就比如指着对方脚下的那块青石阶,俏皮眨一下眼道:“你信么,呐,你脚下站的那个地方,我十几年前就站在那儿投过池,扑通一声!”
    第86章
    乔奉天隐去了那个支教男人的姓名,说话的速度缓缓慢慢。远处一线隐隐青山,就是鹿耳。
    人作为个体极其复杂,心思不尽相同。有的人说故事,痛觉会在一遍一遍的复述中被冲淡,倾诉几乎成了一种自我开解的方式;而有的人痛,怎么样都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痂下的那块嫩肉永远是红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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