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前的武昌大道挤满了百姓,他们大多数不是逃难而来的难民,而是过来蹭赈济粮食的市井小民。
    霍思良到荆州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从侧门进宫,他刚踏进汉宫,就被一群人围起来。
    “陛下,你可回来了!”吕丞相年纪虽大,但是脚力甚快,第一个扑到霍思良身边。
    “陛下,对于旱灾,臣想……”吕丞相还没说完就被霍思良打断,“吕丞相,这事过后再议,”他对身边围过来的人道,“你们都别跟过来,都去书房。”说完他拉着暖春往里走。
    霍思良有了前车之鉴,这回要先安排好暖春,再去管其他事。
    “暖春,我带你去密室,外面太热。”霍思良拉她往那边走,想到暖春目前智力,密室的三道门根本打不开。自己又不知道要处理紧急事务到什么时候,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密室。
    “暖春,现在这个热度,你能承受住吗?”
    暖春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北宫吧,那里有棵大榕树,前面还有一片小湖,最是凉爽,我再派人给你房里放些冰。”霍思良道。
    “陛下,北宫可是钱妃在住。”宫里的总管太监冯公公跟着霍思良一路小跑说。
    “再给她找别的宫殿,让她把北宫腾出来。今天就腾出来,越快越好!”
    冯公公对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喊道,“你们没听见吗,赶紧跑去北宫通知!”两个小太监应一声,匆匆跑去。
    钱妃刚醒,慵懒的坐在梳妆台前,宫女在给她梳头发。一个宫女匆匆跑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刚才来了两个小太监,让娘娘搬出北宫,现在马上!”
    一大早上听见这样的事,钱妃气的怒气上涌,狠狠拍梳妆台站起,把自己的娇嫩的手都拍得麻痛,如黄鹂一样的嗓音厉声问,“谁这么大的胆!敢让本宫搬出去!”
    “传命的小太监说,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回来了?”钱妃听完转怒为喜,“快,快帮我梳妆。”
    “娘娘,可是陛下让咱们马上搬出北宫,咱们现在收拾东西吗?”传话宫女怯怯问。
    “收拾什么收拾,”钱妃对镜看着自己,“这里是整个汉宫最凉快的地方,本宫才不搬呢!”
    “你愣着干什么呀,快点给我梳妆!”钱妃对身后发愣的宫女喊。
    霍思良带着暖春到北宫门口,他让暖春在门口等自己,暖春乖巧的在宫门边的湖前坐下看湖里的色彩各异的鲤鱼。
    宫殿中,钱妃迅速给自己化妆,听到外面通报说陛下驾到,提起自己华丽的粉红色宮裙而出。刚出去,就愣住了,若不是别人通报陛下驾到,她绝对不会认出来这个浑身灰土,满脸泥印的人是她盛装打扮迎接的陛下。
    钱妃在霍思良很远处站住,柔声叫“陛下~”,其实她本想扑到霍思良怀中,但看霍思良衣衫满是尘土就止住了。
    “钱妃,朕让人打扫别的宫苑,这个北宫你就让出来吧!”霍思良开门见山说。
    “陛下,我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人家搬呀,谁要住进来?”钱妃嘟起小嘴,撒娇说。
    “皇后。”霍思良道,又对旁边冯公公说,“北宫的宫女和侍者都让钱妃带去,她用惯了,不便换人。这北宫的侍者,你挑些老实的人就好,不用太多,皇后用不上。”
    霍思良说完转身就走,冯公公凑到钱妃身边劝道,“钱妃娘娘,陛下说搬你就搬吧!陛下刚回来,别惹陛下不高兴。”
    钱妃抓住冯公公衣袖恨切切的问,“陛下说的皇后,皇后是谁!”
    “就在宫门外湖边看鱼那个。”   冯公公说完,匆匆跟上霍思良。钱妃也跑出来,看到一个也是浑身脏兮兮的女人背影蹲在湖边,霍思良也和她蹲下,在她身边说话。
    那个女人拉着霍思良手臂,霍思良拍拍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她,对冯公公又嘱咐几句,然后霍思良就走了。
    冯公公行礼后,回到钱妃身边,“钱妃娘娘,陛下让老奴在这里照看皇后娘娘。”
    钱妃冷笑,“他的意思是让你催我快点搬吧!”钱妃深深瞪着那个脏兮兮女人的背影,转身甩袖骂道,“你们都磨蹭什么呢!收拾东西!”
    北宫不算上钱妃两个贴身宫女,一共有宫女十二人,杂役太监十人,这二十二个人忙活起来,整整收拾一天,才把钱妃的东西收拾好。
    钱妃的父亲是汉国东虞侯,主管汉国东部沿海之地,她的哥哥钱深暗中运营秦汉最大的私盐帮,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从小分外受宠,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千金姐。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此等委屈,居然给一个脏兮兮的“皇后”让地方!
    霍思良沐浴更衣,还未到书房就被冷雨拦住。
    冷雨不似以前面色红润,光彩照人,这些日子各方压力,让她盛妆之下还现疲惫之态,眼窝深陷,看似毫无精神,她厉声问,“思良,你带回来那个纱帽女,是不是红衣魔?”
    “她是暖春。”霍思良神色冰冷,不怒自威道,“不是魔。”
    “你要怎么处置她,现在百姓都在宫外面等着烧死她!”
    霍思良冷笑,“烧死?我看该烧死的应该是那些人才是!”炎炎夏日,霍思良抽动嘴角的一声冷笑让冷雨不寒而栗,这还是她认识的霍思良吗!霍思良一直以来都温和善良,眼中从未露过凶意,这次是怎么了!
    冷雨被霍思良气势镇住,没有再多说,随他来到书房。
    宽敞的御书房被一身紫色和红色朝服的百官挤得看起来十分窄小,还没等他们开口,霍思良先开口。
    “荆州兆尹可在?”
    “陛下臣在。”
    “你派人把武昌大道上的难民挨个登记具体信息,包括姓名,家在何处,土地几亩,去年产量,纳赋数量统统记下来,然后和他们当地的县守一一核对。若是有人拒不登记,还继续扰乱的,当众仗二十大板。从今天开始,不再向他们提供赈灾粮食。”
    “可是……可是陛下,他们是想……”
    “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朕以前就是太容忍他们,所以他们才敢来武昌大道来闹!”
    荆州兆尹听命而退。
    “户部尚书可在?”
    “陛下臣在。”
    “你去把各个州郡近五年所报的粮食产量和税赋统计出来,朕记得,汉国近十年一直是风调雨顺,而且五年前开始就减轻普通百姓农田的税赋,普通百姓之家至少能有一年口粮,就算今年四月来滴雨未下,也不至于到饿殍遍野这种程度!你统计好再与朕禀报。”
    户部尚书带着户部的人听命匆匆退去。
    “汤大人可在?”
    “陛下臣在。”
    “你熟悉天象,近一年以来是否有长虹贯日,血红当空,太一宫移之象?”
    “回陛下,臣未曾发现。”
    “把你所见告诉天下人,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相信,并深信没有任何异象!”
    “……”
    “……”
    “……”
    霍思良尽量不给这些臣子说可是的机会,因为可是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以前总爱听取好多人的意见,然后折中行事。现在的他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皇帝都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三个兄弟一起做皇帝,那就说明,皇帝,要独裁,有些事,让自己满意就好。
    这一夜,冷雨失眠,她为汉国命运深深担忧,霍思良抓着入魔的木暖春不放,一定会引起众怒,霍流光呕心沥血守护的汉国会不会在霍思良手中覆灭!
    这一夜,霍思良也失眠,他搂着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的暖春,他在考虑要不要和天下人公布暖春的真实身份,他不能总让暖春带着纱帽吧!他轻抚暖春额头上带帽子硌下的深印心疼不已。
    如果向天下人公布暖春就是红衣魔,他不仅要面对来自宗室皇亲的压力,朝中大臣的压力,还得考虑汉国的民心以及各个家族势力会不会借此起事以及秦国会不会借此与汉国开战!
    霍思良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越来越掩饰不住,凝重到暖春再也不敢上前依偎在他怀里,不敢主动索吻。
    朝中大臣斗和宗室皇亲都逼霍思良和李凌天一样,追杀红衣魔。他们还要霍思良把带回来的女人交由他们处置,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红衣魔。就算不是,天下人觉得她是,她就是。霍思良坚决不肯。
    霍思良可以压下一个人的声音,但他压不下满朝文武的声音,不过,他始终没松口。汉国确实有天灾,但每朝每代没有大旱大涝的时候!汉国风调雨顺那么多年,难道一年的旱灾就要怪在暖春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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