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时候,林纸鸢就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季明烨,没有点灯。
    就着窗外的微光梳了头发,她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虽然昨夜俩人并没有圆房,但林纸鸢还是将头发盘了起来,梳成妇人的样式,并且拿出小媳妇的款来,开始洒扫做饭。
    等季明烨伸着懒腰起桌时,林纸鸢已将院内院外打扫完毕,俩人的婚服也洗好晾在了篱笆上,小饭桌的破洞中插上了一束山花,房中弥漫着一股米汤的香气。
    “你醒了?”林纸鸢笑着将一碗米粥和一小碗萝卜条递了过来。
    季明烨大喇喇的坐在桌上,等着饭送到手,他吸溜了一口热粥后感叹道:“这有老婆的日子到底是不一样啊。”
    林纸鸢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装模作样,说得跟真的似得。
    季明烨突然发现了些什么,用筷子捞了一下,从粥碗中捞出了几根荠菜,荠菜并没有切断,就那么囫囵个的掺在粥里,翠绿鲜嫩,吃起来十分爽口。
    季明烨笑道:“你跟我的口味倒像,我也喜欢整颗荠菜熬粥,有一次八目把荠菜切得稀碎,弄得跟猪食似得,你做得就很好。”
    因为前世和季明烨相处过三个月,林纸鸢对季明烨的口味还是有所了解的,但她并没有听说过八目这个人,于是好奇的问道:“八目是谁?”
    “就是我!”八目从房顶上翻了下来,笑嘻嘻的给林纸鸢唱了个喏:“嫂嫂好,有我一份吃的吗?”
    林纸鸢认出他是重生那天在祠堂里帮着讽刺吴氏的孩子,忙去给他盛饭。
    八目学着季明烨的样子往桌边坐,也试图饭来张口,季明烨余光一瞥,抬腿就踹掉了八目的凳子,八目跌了一个腿朝天,委屈巴巴的在桌子下看着季明烨。
    季明烨看也不看他:“你嫂子伺候我就算了,还得来伺候你这猴崽子?”
    林纸鸢忙把八目扶起来,打圆场道:“你和他较什么真呢,他还是个小孩儿呢。”
    “就是就是,小心眼儿,”八目嘟嘴向季明烨做了个鬼脸,转头向林纸鸢笑道:“还是嫂子心地善良脾气好,人也生得美,以后我就指望嫂子疼我啦。”
    林纸鸢被八目左一句右一句夸得有些脸红,忙给八目端来了饭食,自己也上了桌。
    八目看着粥里的整颗荠菜一愣,看向林纸鸢的眼神中增添了几分猜忌。
    林纸鸢吃着吃着,不知怎的,只感觉眼前的场景很像一家三口,她摇了摇头,收回了脑中的幻想,向季明烨问道:“八目是你的亲兄弟吗?”
    季明烨只顾埋头大嚼:“不是亲兄弟,但也差不多,八目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
    八目同样低头吃粥,埋在粥碗里的脸上却浮过一抹感动。
    季明烨快速吃完饭,提着一把柴刀,招呼着八目就出了门,林纸鸢忙问:“你们干什么去呀?”
    俩人统一的健步如飞:“去砍点树来垒院墙!”
    林纸鸢开始以为他们要结伴去讨饭,还想要阻止,闻言之后放下心来,继续整理家什。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林纸鸢听到后院有响动,想着看看能不能搭把手,谁知她刚进后院,就被后院的场景惊住了。
    季明烨扛着一根足足有十尺的树木,也不砍断,就那么生生的往地上插,八目在一旁帮着挖泥打土坯。
    林纸鸢忙跑过去问:“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季明烨道:“我不是说了吗,盖院墙啊。”
    林纸鸢急道:“院墙有五六尺就差不多了,哪用得着这么高。”
    季明烨笑着指着那边的草丛说:“你看那儿。”
    林纸鸢目光随着转了过去,就看到草丛中有几个极大的脚印,虽说已经被踩的很模糊了,看不真切,但绝不是小型野兽能弄出来的。
    季明烨一边用力一边说道:“虽说旁边只是小山,但为了以防万一,院墙还是垒高些才好,这些畜生,就得防着。”
    林纸鸢没注意到季明烨突然拔高的语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野兽进房的场景:“季明烨,既然这房子是借的,又不安全,要不我们在镇上赁间房子住吧。”
    季明烨一口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不,镇上人多口杂,麻烦得很,这儿清静。”
    季明烨看着林纸鸢满脸担忧,笑道:“有我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林纸鸢挣扎了一会,没有再坚持。季明烨说的对,林家镇上人多口杂,而且父亲就住在镇子中央,不管自己住镇头还是镇尾,都难免要遇到吴氏一行人,若非自己要主动进攻,还是避开些为好。
    约莫等到中午时分,季明烨立了八|九根木梁,八目也打好了几百块土坯。力气活林纸鸢帮不上忙,于是在厨房施展身手,做了一大锅炖肉,犒劳一大一小两个劳力。
    饭后,八目困倦的去东厢房睡午觉去了,季明烨倒是十分精神,就在堂屋中削着竹片,打算插在院墙上。
    林纸鸢看他不睡,也不肯休息,她拿出几件男人的衣裳说道:“昨日成亲前,祖母又拣了几身祖父的衣裳给我,本来不该给你穿旧的,但我之前忙着准备嫁妆,一时来不及做,先用这几件改改吧。”
    季明烨伸开胳膊让林纸鸢量尺寸,说道:“穿这么好,我以后怎么去讨饭啊。”
    林纸鸢笑道:“那就不去讨了嘛,待在家里不好吗?”
    季明烨回头给了她一张极灿烂的笑脸:“不去讨饭,坐吃山空啊,吃你的嫁妆?”
    林纸鸢看着他兴高采烈,满脸向往的模样,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哎~叫花子果然是叫花子,好吃懒做是逃不掉的。
    虽然忍不住吐槽,但林纸鸢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情绪藏起来,以免伤了季明烨的颜面。
    她量着量着,突然想到当下是个绝好的机会,便从箱笼中翻出一块儿手绢,上面绣着一幅缠枝桃花,花朵生动逼真,形神具备。
    “你看这手绢绣得怎么样?”
    季明烨看了看,笑道:“绣得太满了,旁边留些白会更好,不过绣工是没的说的。”
    林纸鸢惊讶的看向季明烨,说道:“没想到你还会看女孩儿家的物件。”她还以为季明烨最多也就说个好字呢。
    季明烨眉眼上挑,有些得意:“哪有我不会的东西,你给我看它做什么?是要做衣裳吗?”
    林纸鸢试试探探的说道:“你刚刚不是担心坐吃山空吗,我绣工是不错的,想用这门手艺换些家用。”
    季明烨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得到了季明烨的认同,林纸鸢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但如果是自己在家零零碎碎的做些绣品的话,赚的钱有限。
    我舅舅在松阳县的锦绣绸缎庄做染丝的大师傅,我想去求求他,让我进绸缎庄做绣娘,这块手绢就是我想给他们看的绣样,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林纸鸢看这次季明烨没有接话,心下一沉。
    在家中做刺绣变卖是很多妇人都会做的事,但出门去做绣娘,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一般来说,县里会出门谋事的女人只有三种:
    第一种是未出阁的姑娘,因家境贫寒,被父母送出门的;第二种是未改嫁的寡妇,因没了经济来源,只能出去赚钱;第三种是丈夫出门谋事,自己跟着去打下手的妇人,因为是跟在自家男人身边,所以虽有闲话,但还不算太出格。
    像她这种独自出去谋事的女人极少,在整个松阳县也找不出几个,因为人们普遍会认为是家里的男人没用,既赚不到钱又约束不了媳妇,才会将媳妇放出来抛头露脸。
    林纸鸢紧张的看着季明烨,说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
    季明烨突然笑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会继续劝我,要是我还不同意,你甚至会瞒着我偷偷去做,我说得对吗?”
    林纸鸢一番话被堵在了嘴里,愣了半晌,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
    季明烨哈哈大笑道:“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林纸鸢的紧张情绪被他笑得无影无踪,她跟着笑道:“至少得,意思一下吧。”
    季明烨低下头,和林纸鸢保持平视,认认真真的说道:“做事要的就是这股劲,想做什么就去做,用不着经过别人同意。”
    林纸鸢疑惑的问道:“我要出去谋事,你不生气么?别人可能会嘲笑你。”
    季明烨不屑道:“只有我笑人的,从没有人笑我,我要是怕人笑,哪会在祠堂里陪你唱大戏?说实话,我当时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敢想敢做,人就应该这样活。”
    林纸鸢脸有些红:“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心里还没有底呢,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季明烨鼓励道:“事在人为,你且做着,遇到问题后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压在林纸鸢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兴高采烈的对着季明烨卖了个笑脸。
    面容灿若桃花,美目流光溢彩,看得季明烨心头一动,几乎立刻就有了不应当有的希冀。
    昨夜的烦腻同时涌上心头。
    她为了逃出火坑,转头却跳入了另一个火坑,自己能不能自保还是个问题,实在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
    季明烨看着林纸鸢欢欣鼓舞的脸,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何苦害了人家,只希望她能顺利找到谋身的路子吧,等把她安顿好了,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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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明烨小童鞋劝别人敢想敢做劝得热火朝天,自己却畏畏缩缩,啧啧啧,这样不好,不好~感谢在2020-11-26 15:39:27~2020-11-27 20: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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