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交界之处,那宛如黑龙盘旋的神魔之井依旧如同三百年之前那般岿然横亘在神魔边界的天堑之上。那黑色的龙尾直指天际,仿佛在向一应魔众昭示着此处的不同寻常。
    玄梦昔悬立于神魔之井上方的半空之中,一手隔空擒着墨魁,将墨魁一点点地迫近那神魔之井的井口。神魔之井之中那犹如黑洞一般的漩涡在井口生起了飓风,将那摇摇欲坠的墨魁黑色的衣衫卷起,吹得鼓鼓作响。
    此时此刻,墨魁已是鱼死网破的心态,故而面上也是惧色全无,迎风放肆地笑着对玄梦昔喊道:“很好,果是玄魇的女儿,竟是让人依稀瞧见玄魇当年冷血无情的风采!呵呵呵……”
    墨魁将目光投向那电光闪耀深不见底的神魔之井,痴痴地说道:“当年他为了你堕入这神魔之井,誓要与你生死与共,不想如今竟仍是孤寂一人。若是他当真在这井底寂寞,无需你多此一举,我定然也是会去陪伴他的。”墨魁说着,抬头望向玄梦昔道:“他如今究竟是生是死?我只要一句真相!”
    玄梦昔的唇角微微上扬,冰冷地笑着,神情诡异地说道:“你既是如此牵挂于熙黠,自己下去看看不就知晓了?”玄梦昔说着,手中灵力一收,将墨魁撂到了神魔之井的边缘。
    这神魔之井的井口边,墨魁自熙黠离去之后几乎日日在此瞭望,期盼着奇迹的出现。然如今奇迹终于是出现了,结果盼来的人却并非他日夜思念的熙黠,而是他恨之入骨的玄梦昔。
    墨魁早该料到是这个结局,神魔之井是什么地方?熙黠身为邪魔去冒此风险定是有去无回的。而且他本就是为了玄梦昔,想来落入井中的他根本都不会考虑自保的问题,定是首先要拼了命也会将玄梦昔护住。如今玄梦昔安然,可熙黠却不一定能得善果。
    只是玄梦昔的巨变让墨魁有些意外,他不明白曾经柔弱的玄梦昔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强,而且连性子也全然变了,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依旧如初,如今怕是没人能将她认出来。熙黠拼了命相护的她,终是变成了令熙黠陌生的样子。墨魁望着那悬立于半空之中的玄梦昔,不禁心中隐隐地疼,他是在为熙黠心疼。
    墨魁自知如今他根本不是玄梦昔的对手,他的生死皆在玄梦昔的一念之间。既是如此,他为何要让这个他所痛恨着的女人左右他自己的生死?墨魁缓缓起身,抬头最后望了一眼满面漠然却霸气十足的玄梦昔,布满疤痕的面上满是狰狞的狂笑,接着忽地飞快地纵身一跃,朝那神魔之井中飞落而去。
    其实墨魁早就想这样做了,熙黠堕入神魔之井让他心无所依,这段日子他独自活的空空落落,犹如没有元魂的冰冷躯壳一般。一直没有选择追随熙黠而去只是他心中还怀着期望,总想着万一熙黠活着回来,他如此做的话岂不是又要与熙黠错过?
    这浴血奋战来的这一切,墨魁本就是在为熙黠而守护。如今熙黠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他还守着这一方界土有何用?现在魔界重回到熙黠深爱的女人手中,想必熙黠若是在天之灵能够感知,亦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吧。此时能追随熙黠而去,对墨魁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圆满。生虽不同时,然死能同穴,他也再无所求了。
    玄梦昔在半空之中定定地望着墨魁纵身堕入神魔井中,眼中竟是没有一丝讶异,满目皆是漠然。垂眸望着那再无人影烈风阵阵空荡荡的井口,玄梦昔淡淡地说道:“我何时说过熙黠如今仍在神魔之井中?你自己要跳下去,那可怪不得我了。”
    言毕玄梦昔从半空之中落下,掌心聚了灵力,忽地一掌猛然击落在神魔之井边缘之上,那矗立着并直指向天的黑龙龙尾霎时间变得粉碎。碎落的石块与粉尘被神魔之井中呼出的烈风扬起,弥漫四散开去。
    尔后玄梦昔缓缓向神魔之井移步,从远处奔来的炙彥眼见着玄梦昔即将落入神魔之井中,不由惊声疾呼:“公主,不可!危险!”
    只是随着炙彥的话音方落,玄梦昔的脚步已然踏出,可令炙彥惊讶的是玄梦昔并未被那神魔之井中形似黑洞的漩涡卷入其间,而是犹如踏在一片轻浮透明的云朵之上,安然地凭空立在神魔之井的中央。
    炙彥并未留意到,其实玄梦昔周身带有一层淡紫色的光晕,只是恰巧她是一身紫衣,故而那薄薄的光晕覆盖于她的周身瞧上去显得并不分明。
    玄梦昔踏足神魔之井的瞬间,神魔之井中忽地发出各种凄厉的悲鸣,宛如那冥界地狱内的鬼哭狼嚎,刺耳而惊悚。那些声音不断增强响彻着天地,并向神魔二界的腹地扩散开去,音传万里。
    伴随着这些悲鸣之声响起后不久,神魔之井周围的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那条横亘在神魔二界边缘形似盘旋黑龙的神魔之井,自那断裂的龙尾处开始寸寸崩塌。
    神魔之井中那旋转的黑洞将不断坠落的碎石吞噬,那穿行的闪电犹如爆破的烟火,疯狂地绽放。一片杂乱之间,玄梦昔岿然不动闭目口中轻轻默念。接着忽地睁开双目,目光炯炯如炬似赤红的火焰,双手自胸前展开,随之大片紫红的光波向四面八方扩开。
    形似黑龙的神魔之井彻底破开,中间旋转的黑洞慢慢地缩小,最后竟是完全消失不见。神魔二界的联通彻底断裂,天堑之下火红的岩浆翻滚沸腾,犹如狂怒的火龙,不住地在断崖之间穿行嘶吼,似要将一切试图靠近的生灵吞噬。
    玄梦昔望着那条狂暴的火龙,唇角微扬似乎极是欣赏。或许是因那火龙如同她此时的双眸一般色彩,或许是因为那躁狂的火龙暴露了她此时心中的那一份霸气。她当真想要将这一崖翻滚的岩浆倾泻往六界各处,将这六界的河山好好重塑一番。
    炙彥在旁见此情状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玄梦昔与那火龙在神魔边界横冲直撞,将原本隔裂神魔二界的结界震出斑斓的裂印,犹如蛛网一般覆于二界之间。随着火龙的嘶吼与玄梦昔令人发颤的笑声,那透明的结界犹如碎裂的寒冰片片震落,封闭了三百余年魔界竟是在玄梦昔这般玩闹中轻易解封。
    瞬间魔界之众沸腾起来,都因此番惊变而兴奋不已。神魔之井已毁,魔界封印解除,这意味着魔界众生能再次踏足六界任意驰骋。
    “尊主威武齐天!尊主霸临六界!”
    无论是嫡魔也好邪魔也罢,一界魔众纷纷朝玄梦昔跪拜臣服。能毁神魔之井并解封魔界之人,他们还有何不服?放眼魔界,不,应该说放眼六界,试问谁人还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玄梦昔的眸子里头全然没有任何情绪,虽然如那火焰一般的颜色,却并无半分那烈焰的温度。透出的全是冰冷与无情,那是一种藐视众生的眼神,似乎一切众生在她眼中皆是没有任何不同,犹如蝼蚁草芥。而今她要的不单单是这魔界众魔的臣服,她要的是六界的跪拜,要的是这天地震颤,要的是万物生灵的臣服!
    这是玄梦昔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不知为何想要那一切,她也不知她要那一切有何用,她只是心底凭空地涌出那种想要掌控与吞噬天地万物的渴望。似乎如今只有这一切才能让她漠然的神经做出些许愉悦的反应,让她感受到她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与那火龙追逐了一日,那火龙终是疲了,伏在玄梦昔的足边向她示弱。玄梦昔淡淡一笑,伸手朝那火龙的头上一探,跃上了火龙的背上侧坐。那让旁人不敢靠近分毫的火龙,浑身炙热的烈火不但伤不及玄梦昔分毫,甚至连她的衣裙皆是完好。
    玄梦昔就那般安然地坐在火龙的背上,眸子里头的火焰竟是渐渐熄灭,恢复了往日的墨黑之色。此时玄梦昔的模样虽是瞧上去并没有之前那般骇人,然她周身的气场依旧让人窘迫。加之她身下那烈焰火龙的存在,更是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炙彥毕竟与玄梦昔有着几分灵蝶谷中的旧日情分,于是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却依旧远远相隔着遥问玄梦昔:“不知尊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剩余的邪魔兵团?”不经意间,他已然对玄梦昔改了称呼。
    玄梦昔面色淡淡地悠然开口道:“炙彥,从今日起你便是这魔界的至尊了。魔界之中的事,你来做主便好。”
    听闻玄梦昔此言,炙彥有些意外,赶忙俯身唤道:“尊主……这怎么行?尊主方是嫡魔正统,属下又怎能凌驾于尊主之上?属下实不敢当!”
    玄梦昔毫不在意地低头望向炙彥道:“我说你是魔尊,你便是魔尊!”说着放眼轻轻扫了一眼远处跪拜的魔众,接着说道:“谁让你凌驾于我之上了?”
    炙彥愣了愣神,满面皆是愕然。只闻玄梦昔继续说道:“五万年前在曲云峰上聚学之时,便听闻神界想要挑选并蓄养一名天地共主。当年我神格未定,却机缘巧合地去往了天曲神山之中,想来这竟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定数。”
    听玄梦昔说完这些,炙彥已是明白了玄梦昔意图,连忙领着身后的魔众向玄梦昔跪拜齐呼:“天地共主,威震天地!谁人违逆,天地背弃!”
    玄梦昔斜倚在火龙的背上,邪魅恣意地放声笑了起来,一阵狂笑过后忽地笑意敛起,满面皆是冷漠肃然,吩咐炙彦道:“让众魔四散六界,并知会各界之主,三日之后去往黑曜殿臣拜。此后天上地下惟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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