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姐如此看重这个新宫夜宴上的献舞,这个新宫是在何处?这夜宴的又是何人?”玄梦昔继续问着欢儿。
    欢儿听到玄梦昔问起新宫夜宴之事,眼中顿时满是憧憬地说道:“新宫乃是咱们帝后的行宫啊,是帝尊为了帝后特地新建的呢,名字叫寒月宫,神界之众都习惯唤之为新宫。过几日是帝后生辰,帝尊特在新宫设宴,夜宴众神呢!咱们家小姐乃是帝后的远房表亲,此次得邀去往新宫参加夜宴,故而特地献舞为帝后庆生。”
    听到欢儿说这新宫乃是帝后行宫,此时身处赤炎地界,玄梦昔本是以为欢儿说的是赤炎帝君羲阳的帝后。但是后来听她话语之中提及的又是帝尊,玄梦昔心中不由一痛。这神界之中,只有一位帝尊,便是一统六界的钦伏宸,那欢儿口中的帝后,定然便是钦伏宸的帝后不错了。
    玄梦昔只觉头顶的这一片天空仿佛陡然坍塌下来,人有些晕眩,身子一软好像要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往后歪靠在那身后的廊柱之上,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口中喃喃道:“钦伏宸娶了帝后?”
    欢儿一听她这话,惊得险些跳起脚来,上来捂住玄梦昔的嘴道:“你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怎能如此直呼帝尊的名讳呢!”
    玄梦昔缓缓拉开欢儿的手,苦涩地笑道:“欢儿姑娘说得是,是我糊涂了,怎能直呼帝尊的名讳呢?也不看看自己是如今是什么身份。”接着垂眸继续低声道,“堂堂神族帝尊怎能不立帝后呢,呵呵……我早该想到……”
    本想自己骗一下自己,结果却终究是骗不下去了。钦伏宸既然是承了帝尊之位,他母后胥凤又怎会让帝后之位空悬?玄梦昔早能料到这一层,只是自己心中一直回避,不愿去相信和面对而已。
    其实当日在桃花孤岛千面鬼君幽冥提及神界如今的状况之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来幽冥本是想同她提及此事,因顾忌到灵修在场,最终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时若是灵修知晓此事,必定会气冲冲地跟着来神界向钦伏宸问罪。由此看来幽冥虽是明里和灵修抬杠,暗下还是对他极是关心。
    欢儿见玄梦昔神情古怪,只当她是个没有见识的丫头,却不知她如今这番表现乃是在尽她的全力在强忍着剐心之痛了。
    玄梦昔咬紧了下唇,双手手指交错紧锁,指节都被自己紧紧地掐得有些泛白,最后缓缓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哪位姑娘这么好福气,能嫁给神族至高无上的帝尊……”
    听玄梦昔这般一问,欢儿忽然很是自豪的样子,仰起头来得意地说道:“能与帝尊相配的女子自然是神中之凤,如今放眼神界之中除了我们赤炎的羲玥公主,还有谁能担当呀!”
    “羲玥?”玄梦昔低声黯然道,“是,她当年就被择定为未来的太子妃,如今太子继位,她自然是顺理成章母仪天下。”
    “这是自然。咱们羲玥公主貌美贤淑,母仪天下乃是众望所归。”欢儿说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帝尊乃是出生天龙一脉,不比我们赤炎神族。咱们赤炎神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而天龙一脉却有一夫多妻的传统。咱们羲玥公主虽为帝后母仪天下,却不免要因此而受委屈。”
    玄梦昔心痛地抬眸望着欢儿问道:“欢儿姑娘的意思是帝尊不止娶了羲玥公主一个?”
    欢儿有些不忿地点头道:“帝尊效仿已故的帝尊并立了二后,羲玥公主虽是明面上瞧着没什么,但是想来心中还是难过的吧,毕竟我们赤炎的女儿谁能真的大度地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莫不说你们赤炎的女儿,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人会真心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玄梦昔面色泛白,似乎有些掩饰不住心里的疼痛。
    欢儿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小姐打伤,如今身上痛了起来?我还是先扶你去舞园上些药吧,待会儿小姐回去又得要立马开始练舞了,你这一身的伤,到时候动作不利索的话又得挨打了。”
    玄梦昔感激地望了眼欢儿:“多谢欢儿姑娘,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方才姑娘说帝尊娶了二位帝后,一位是你们赤炎的羲玥公主,那另一位帝后是谁呢?”
    欢儿茫然地摇头道:“另一位帝后的具体身份我并不知晓,但神界关于她的传言却有许多。据说此位帝后性子傲得很,从不与人交往和接触。也有说这位帝后并不长居天龙紫微宫。我只是个下人,连赤炎之地都未出过半步,更无从见着紫微宫中那位神秘的帝后了,故而我也不晓得这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好在帝尊对咱们羲玥公主还算宠爱和尊重,不仅为她新建了寒月宫,还将紫微宫中的诸事都交由羲玥公主打理。故而帝尊虽立二后,可明眼人都晓得咱们羲玥公主才是能与帝尊比翼双飞的正主。这也让咱们赤炎一脉稍稍宽了些心。若让那位帝后骑到了咱们羲玥公主的头上,我们赤炎一脉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呢!”
    玄梦昔自是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欢儿乃是赤炎之人,自然心中是要偏帮羲玥的。只是此时玄梦昔却毫不关心这些,她的心中已如干涸的土地一般寸寸裂开。钦伏宸既是已另娶他人,是娶一位还是两位亦或是更多,这些女人们谁更得帝心谁更盛帝宠,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和分别了。
    当初他说过会彩霞銮驾锦衣红袍将她迎入紫微宫,他说过此生唯她一人能与他执手并肩,而今这些诺言都已如她的心一般寸寸碎裂,碾化作粉尘卑微地散落在这天地间。
    幽冥曾经说过灵修,道是他太过年轻被红尘牵绊,心中除了情情爱爱便无其他。或许如正如幽冥所说那般,当年钦伏宸能对自己许下那些诺言,只是被红尘困住了的年少,只是被情欲迷住了双目。如今他已登大宝一统六界,身为神族至尊的他正邪二道是非曲直事事皆要权衡入心,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想必他心中早已分明。
    轻轻地闭目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想让自己瞧上去不至于这般在乎,可这裂心之痛又岂是能如同呼吸一般轻易地在吞吐之间便愈合的?
    这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伏宸,为何,为何你会将那刻骨铭心的一切通通抛诸脑后,为何你能安然地在那帝尊之位上笑拥他人,为何过去的三百年来你从不试图去寻我?
    当初那般深爱,你是如何说放下就放下?在心里扎了那么深的根的人,你是如何连根拔起?回忆那么深,爱的那么痛,要如何才能打开记忆的门从里头里走出来?
    伏宸,从前你欠我一场彩霞銮驾锦衣红袍的婚礼,如今你欠我一个让我安心或者死心的解释。如此这般的境况,让人如何释怀?让人如何能不心痛?
    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碎裂开的心,玄梦昔朝面前的欢儿强扯出一丝淡笑,说道:“先不说帝后的事了,看样子我如今想要离开雁鸣府的话,除了顶替偷跑的舞姬怜惜参加夜宴献舞之外别无出路了。只是不知新宫夜宴还有几日呢?”
    欢儿伸出手指比道:“新宫夜宴还有三日,所以你还是赶紧回舞园上了药之后抓紧时间练习吧。”
    “嗯,劳烦欢儿姑娘带路。”玄梦昔点头道。
    “快随我来吧!”欢儿走着,回头忽然说道:“对了,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玄梦昔苦笑:“如今我便是你们雁鸣府中的舞姬怜惜了,你就唤我怜惜便好。至于我原本叫什么名字已不重要了。”
    欢儿想想觉得玄梦昔的话有道理,冲她笑笑道:“也是,怜惜。快走吧,不然等下小姐又要责骂了。”
    玄梦昔随着欢儿入了舞园,混入了那一队舞姬当中。不久燕府小姐云莺儿也到了。一众舞姬见到云莺儿都正襟危立,很是惧怕的样子。
    云莺儿扬着手中的棍子说道:“你们一个个给我瞧好了,本小姐今日最后示范一次,你们记好所有的动作和自己的走位,不要再让我发现出任何差错,不然这丫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莺儿说着指了指胳膊被她打得有些淤紫的玄梦昔,接着不再废话,挥手起乐便开始舞了起来。一众舞姬侧目望了望玄梦昔,接着纷纷惊恐地点着头。
    舞姬们的反应让云莺儿很是满意,莲足轻点跃上了平地中央示范起来。玄梦昔在旁莫不作声地看着,发觉云莺儿这支舞竟然是根据当初羲曜晗的凤舞改编。然美则美矣,却空有精准的舞姿模仿,少了凤舞的精髓,细品起来并不灵动。
    羲曜晗当初的那支凤舞令天地动容,是神界女子们争先效仿的典范。这云莺儿本是赤炎神族,又是羲玥的远方表亲,自然是对羲曜晗的凤舞十分仰慕和推崇。
    原本玄梦昔还有些担心自己半路加入会跟不上舞队的进度,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这支舞,她恐是再熟悉不过。如今这神界之中,除了她之外,怕是再无人能跳出这支舞灵魂了。
    只是见着这支舞,令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师傅羲曜晗,心中不由深深地一声叹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芳魂已断,谁人挂牵?
    曲云峰上的岁月,是如何也回不去了。只是不晓得她与钦伏宸之间还能不能回得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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