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房间外的不断的掌声预示着,上面的演出已经结束,吕伊皓还沉浸在维尔特说的话里。
    “你们竟然还没走。”斐洛撑着门把手,他开到胸下的衣服甚至能看到更深处的皮肤,吕伊皓看到有些脸热,把脸侧过去了。
    “是的,斐洛先生,恕我冒昧,我将有关您的事,告诉了我的这位女伴。”
    被撒上金粉的眉毛挑高了,斐洛却没有特别被特别冒犯到的样子,他就是单纯对这个事做出了一点反应。
    “那作为交换,告诉我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吧。阿拉坎尔王族,除了被公开带回来的那位,应该都‘英勇殉国’了。”
    “您请坐下,这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维尔特微微欠身,他示意斐洛坐下,自然到仿佛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斐洛并没有坐下,他靠着关上的门,点头让维尔特开始。
    吕伊皓在两人间看了看,突然出声:“我能出去走走么?”
    在维尔特应许之前,斐洛先站了起来,他从一旁堆得满满的衣架上,摸出来了一顶粉色假发,然后迈着长腿、叁两步走到吕伊皓面前给她戴上。
    假发长长的刘海几乎能盖住她大半张脸。透过凌乱的粉发,吕伊皓看到斐洛没有表情的眼睛里竟然透露着一丝温柔。这让她从刚才听到斐洛要听自己的经过之后变得僵硬的面部缓和下来,她轻轻的道谢。
    “很合适。”斐洛帮她打开门,非常绅士的朝外面伸手,“在假发褪色之前,回来吧。”
    吕伊皓看着几乎要拖在地上的发尾,那里正在慢慢变成一种失去了色泽感的暗红色,但在黑红交错的地毯上并不显眼,反而很像是蝴蝶的翅边,有种燃烧殆尽的感觉。
    “记得原路返回。”
    维尔特给吕伊皓戴上了一串手链,上面挂着一颗透明的水晶,核心的部分有一个蓝色的点。
    ——这东西她认识。
    在吕伊皓刚和维尔特相遇后,曾和他一起在位于郊区的府邸里生活过。那个时候,维尔特亲手给坐着轮椅的她戴上了这个手环。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维尔特还留着这个手环,才是最让她惊讶的。不过吕伊皓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顺从的把手链朝上面拨了拨:“好的。”
    裙摆摇曳着消失后,斐洛又重新靠在了门板上,他看着把自己的面具取下的少年。
    此时维尔特的脸上几乎被鳞片覆满,只剩下了五官的部分,他的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颜色,正盯着斐洛嘴角还没消失的笑。
    “你果然不是单纯的继承人,那奸诈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的母亲。”
    维尔特重新坐下,他把手杖按在了两腿之间,皱着眉头纠正道。
    “你倒是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说吧,你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敏锐的直觉和足够大胆的性格让维尔特露出了一个他平常绝对不会在吕伊皓面前露出的,有些傲慢的笑容。
    “我想请您告诉我,暗夜女王的传说与赐福仪式,究竟是不是真的。”
    斐洛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回到:“传说,自然是传说。至于仪式,兹莫拉赫官方自己不也说了,那时落后的王权崇拜行为。”
    维尔特的眼睛眯了起来,空气中升腾起了无数小小的水珠,圆滑的表面倒映着少年和他头顶上的灯,让他整个人氛围诡谲了起来,他一张嘴,水珠和他一起震动了起来:“您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种回答。”
    斐洛背着手,覆上门把手:“小子,你母亲不会同意你用这种方式竞争的。”
    维尔特站了起来,水珠给他让开了足够的空间:“时间不够了,它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而我也有些等不及了。”
    斐洛的手垂落到身侧,他浑身皮肤像烧开的水翻涌了起来,接着他从头顶到露在外面的手,瞬间变成了黑色,就连他白的有些透明的眼珠也变成了深沉的黑,唯独一头白发依旧。
    “虽然我最讨厌那些顽固不化的家伙们了,但我起码也是流着夜女血脉的杂种,你是要来试试我的力量么?”
    空气仿佛弥漫着火药味,斐洛身上的黑色像是渗进了空气里,连灯光都比刚才黯淡了许多,维尔特和比他高了不少的男人对峙着,脸上的鳞片看上去阴气森森。
    维尔特伸手,斐洛的身体绷紧了。
    但少年只是重新戴上了他的面具。
    斐洛发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却因为身体的反应而再度警觉。
    随着面具里少年的眼睛又变回了淡蓝色,围绕在他周围的水珠坠落到了地上,被厚实的地毯吸走,洇出一片片深色。
    斐洛身上的黑色平静了下来,他又变成了白色的样子,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疲惫,意识到对方并并非和他母亲一样好斗,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让我听听她的遭遇,说不定会选择给你点提示。”
    维尔特鞠了一个躬。
    “一切都要从和今天差不多的夜晚开始说起——”
    吕伊皓躲过了把衣服随手甩在了地上的女演员,蹭着墙走在后台走廊里。大声交谈嬉闹的女演员们穿着类似的服饰,画着相似的妆容,一个个和她擦肩而过,身上夸张的羽毛装饰让她鼻子犯痒。
    ——为什么她要提出散步?
    因为那并不是让人回忆起会露出怀念笑容的过去。
    路过推着装着舞台道具板车的工人,耳朵里都是轮子压在地板上的规律声响。时不时还有戴着面具的侍者,抱着花和礼物穿梭在不同演员的休息室和出口之间。
    忙碌的人让空气燥热了起来,明明不如斐洛的房间舒适和宽敞,她还是感觉到了轻松。
    ——不知道希曼有没有看到自己留的字条。
    停在了一个明显不一样的门前,吕伊皓伸手推开了它。
    外面是她见过的白色大厅。
    演出结束后,依旧有一些人了没有离去,他们聚集在这里。最初空旷的大厅中央已经亮了起来,变成了舞池,此时上面只有一个人在跳舞。那些带着面具的观客们捏着酒杯,正在欣赏着舞池里唯一起舞的少女。
    ——不,那应该是少年。
    他红色的及肩头发,在旋转的时候,像是盛开的花,这也是为什么吕伊皓会把他误认成女孩的原因。不过透过人群看到他身上的修身白色的礼服后,她又非常肯定他确实是个少年。明显不同于兹莫拉赫的礼服上,绣着花卉草木,嫩绿色边缘的袖口在他的甩动下,划出利落的弧度。
    ——他跳的很棒,而且是独特的舞姿。
    吕伊皓边拿起了一小块糕点,边在心中默默点评,这个时候,有人打断了这场安静的独角秀。
    “哈哈哈,这只姐夫给的狗还算是有些用。你说是不是,幽。”
    一个梳着双马尾、漂亮高挑的少女有些夸张的拍手道。她打着卷的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连发梢都带着一股骄横。
    被叫做幽的男人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她有一瞬间觉得他其实一直在看着自己。
    “可以了,罗杰。”
    他从黑袍里伸出的手修长白皙,吕伊皓下意识看向自己带着伤痕的手。
    随着他的发话,舞池中央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他如同树木一样的笔直的腰,彰显着他的气度。
    被当众叫做了狗,也依旧不卑不亢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干嘛要叫停啊,幽,他分明自己也很享受被人瞩目!”
    少女的腰间挂着一卷鞭子,就在她说话的时候,被她用手抽了出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握着柄,抵住了走进少年的胸膛,她的头微微一歪,笑着问向他:“你说是吧,罗杰。”
    红发少年罗杰单跪了下来,撩起了少女的裙子,吻在了裙边:“是的,洛克伊塔小姐。”
    洛克伊塔把自己价值不菲的裙子抽了回来,她语气厌恶的说到:“真脏,滚远点。”
    这个时候,少年反而没有听话,他站了起来,贴近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贵族小姐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吕伊皓就眼见少女的脸上迅速张红。
    罗杰转身穿过了舞池,鞭子落在了他的脚下,但他却没有回头。
    “你只能是条我的狗!”
    洛克伊塔的怒吼听着更像是打情骂俏,脑内出现了无数剧情的吕伊皓,端着盘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挑选点心上。
    “打扰,一个人的舞姿可能没办法让大家放开,请问这位小姐能否帮我一下?”
    盘子上的手遮住了吕伊皓刚刚选出来的点心上,对方手心里泛白的旧伤痕让吕伊皓没能第一时间说出回绝的话。她抬起头,红发少年银色的面具下,是让人能想起树叶抽条一样的绿色眼睛。
    吕伊皓犹豫了。
    “我可以么?”
    罗杰抽走了吕伊皓的盘子,牵起了她的手。
    吕伊皓的手往回一抽,罗杰却捏的更紧了,她小声的说到:“可是我并不会跳舞,先生。”
    罗杰的眼睛眨了一下:“这样正好。”
    来到从地上升腾起白色光球的舞池,吕伊皓看着光球堆积在自己的裙摆下,停滞的无数光球,让她站立着的地方很是显眼。
    “开始了。”
    比她高出不少的少年,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后。对方秀气的下半张脸,此时因为笑容,显得更像是女孩了,红色的头发在他两颊边晃动,有种神秘感与生命力交织的美感。
    ——就像是一朵从来没见过的花。
    舞姿僵硬的吕伊皓见对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水平,干脆就厚着脸皮就跟着对方旋转了起来,她被握住的手上能摩挲到少年手上的伤痕和茧,这名叫罗杰的少年,很可能和她一样,只是一个没有自由和选择的下仆。
    “你的眼睛真漂亮——”
    吕伊皓在鞭子打烂桌子前,听到少年这么赞美自己。器皿砸落在地上的响动,盖住了他的下半句。
    说完话,罗杰就放开吕伊皓的手,欠身退出了舞池。
    手上的鞭子让周围的人给洛克伊塔空出了一块地,她的头发一丝不乱,甚至神情都没有刚才说话的时候傲慢,但下撇的嘴角和身边的狼藉,很明显得展露着她的愤怒。
    头被转的有些晕的吕伊皓,害怕被殃及池鱼,在看清洛克伊塔的表情的下一个瞬间就提着裙子原路返回得跑下了舞池。
    头上的假发似乎越来越重,她随手拉起了一缕,暗红色已经攀升到了她脸颊的部位。
    ——而且旋转的时候没发现,它会越变越重!
    因为这一下的分神,在迈上舞池的时候,吕伊皓磕掉了脚上本来就不太合脚的鞋子。但是余光里迅速枯红的假发让她不得不放弃了鞋子。
    在她憋着最后一口气,跑进斐洛房间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斐洛又换了一身衣服,他此时穿着丝绸长袍,胸膛几乎是全部裸露了出来,他正坐在镜子前卸妆,看着喘着粗气的吕伊皓:“回来了?”
    摘掉头上已经重的不可思议的假发,吕伊皓点着头,环视了一圈屋内,问:“维尔特呢?”
    斐洛指了指他放下了帷幔的床。
    “他累了。”
    ——他们该不是趁着她出去,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吕伊皓的疑惑显然被斐洛看了出来,他放下了卸到一半的妆,把吕伊皓的手上的假发丢向了它原本所在的衣服堆上,然后在吕伊皓靠近床的时候,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你陪他睡一下吧。”
    吕伊皓猛地回头,却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放在了维尔特身边。
    床非常的柔软,因此吕伊皓一上去,就惊动了维尔特。他看上去确实很虚弱,没有戴面具,侧身枕着自己淡蓝色的头发,正眯着眼看向吕伊皓。
    心脏就那么加速了。
    维尔特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两人贴的很近,吕伊皓都看得清他每一根睫毛。
    这个时候,床铺再次陷了下去,吕伊皓想要扭头却被人按住了脑袋
    “这可是我的床,”斐洛的鼻尖贴上了吕伊皓的后颈,他有些好笑的说到,“你出去一下就沾上了别人的味道。”
    不想和才认识了没多久的斐洛废话,吕伊皓刚想挣开,维尔特就猛地捂嘴咳嗽了起来。
    “他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把你买下来的吧。”
    斐洛的一句话就定住了吕伊皓。她有些担心的看向维尔特脸上有些异常的潮红。
    ——说了是回忆了也不会觉得开心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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