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手一抖,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她是真的操心太多,居然会怀疑季宵寒看见了她割破手掌,她暗松了一大口气,本来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忽然间同意了季宵寒这个奇葩要求。
    “倒是看不出来,季总涉猎如此之广,还会替人算卦,只是不知,我这手相如何?”云烟满是笑意的问了一句。
    没人不希望自己有个好命,毕竟人生一世,如同白驹过隙,即便有长寿者,也不过百岁光阴,谁又不想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
    云烟虽然重生过一次,但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渴望平凡简单的小幸福。
    季宵寒认真的盯着云烟手掌,良久,才轻声开口:“你的命格很好。”
    云烟:“哦,怎么个好法?”
    季宵寒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个手相的人,性情十分坚韧,做事十分执着,因此也常常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老来更是福泽绵长,可寿终正寝。”
    很少有人给别人看相,评价人家最终寿正终寝的,可这几个字对云烟来说,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圆满光明的结局了。
    云烟抽回手,她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纹路,“借你吉言,多谢了。”
    季宵寒:“我也只不过是顺势解语,你不要误会我是胡编乱造就好。”
    是不是胡编乱造,还真的不好说,季宵寒长得也不像是一个真的会看手相的人,当然,云烟没这么不识趣,偏挑在这个时候说破,因为,既然她可以试探季宵寒,季宵寒当然也可以试探她的,要真的追究起来,也是礼尚往来罢了。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真的跟沈家无关,燕城隐匿着这么一个大人物,季总不觉得太过于危险?”云烟随意将手揣进兜里,随口问了一句。
    季宵寒:“燕城这么大,总有一些隐藏得很深的能人异士,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们,但他们要找上我,我从不是什么圣人,没有胸襟宽阔那一套,遇神杀神,遇鬼便诛鬼,没人可以挡我的道。”
    他这一句话,算是说得十分坦诚了,可即使他这么轻飘飘的说出口,但云烟仍旧从他语气里,感受到几分隐而不露的杀气。
    “对了,我再问一个问题。”云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季宵寒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有问必答,“你说。”
    云烟挠了挠头,“万能的季总,你知不知道,周士农到底是不是宋会长的私·生子?不是我八卦啊,你也听到了,是周士农自己说的,宋会长当初应该掐死他妈的。”
    云烟说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脏话,但她确实没那个意思,她想要解释时,季宵寒已经先开了口。
    季宵寒:“周士农的确是宋启元私·生子,但宋启元并不知道,父不知子,子却知父,父子相见,却不相识,更不能相认。”
    云烟一脸意外,“宋会长不知道周士农是他儿子?”
    一路上,季宵寒简单讲述了一下宋启元这一段风·流韵事,其实说是风·流韵事,也不过是一段陈年的凄楚爱情故事——
    宋启元出身微寒,父母早亡,是靠村子里村民接济长大的,而周士农母亲周清清则是宋启元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宋启元家徒四壁,靠周家接济才一路学出了头,宋启元也曾爱慕周清清,发誓等他学成归来,三媒六聘迎娶周清清过门,然而,男人的誓言如同留不住的沙,风一吹就散了,周清清苦等那么多年,等来的却是一封烫手的请柬,请柬上的新娘不是她。
    那一封请柬,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清清试图自杀,以了结自己生命,然而,她不但没死成,还被告知自己有了身孕,周清清生死两难,最后竟一夜疯了,整天守在村口,等她心爱之人归来,但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要等的人究竟是谁,她只记得自己要要等一个人回来。
    再后来,周清清在疯癫状态之下生下了周士农,母亲疯了,不能照顾周士农,周士农从小寄住在舅舅家,受尽白眼,遭尽委屈,直到13岁之时,周清清突然清醒,交代了他去寻找自己亲生父亲之后,当夜纵火葬身火海,算是全了自己一片痴心,从那之后,周士农踏上寻找自己亲生父亲之路,可是阴差阳错,他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生父之时,才知晓自己生父已经另有家室。
    没人知道那一夜周士农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是从那之后,13岁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从此他再也不提寻找生父的事,成天忙碌于钻研医术,最后终于得到宋启元青睐,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周士农,第二年,周士农便成立了自己的医药公司,名动燕城。
    再后来的事情,云烟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周士农一路飞黄腾达,更被宋启元当成未来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但谁都不知道,这人谦恭温和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贪婪无度十恶不赦的心,可这一路上,没人教过他要怎样为善,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恶,这恶早已经深入他骨髓,成了他人生唯一的色彩。
    你要怎么让一个从小只看得见恶的人,变成一个心怀苍生的大善人?
    不可能的。
    “他要报复宋会长,怎么对付宋会长都可以,哪怕今天这一切,我都觉得他不算是大奸大恶,可是……”云烟顿了顿,声音极轻,“他自己坠入深渊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一个无辜之人陪着他坠入深渊?周夫人始终是无辜的。”
    季宵寒盯着云烟,“你真的以为,这世上的人事,仅仅只是无辜,就可以幸免的吗?”
    云烟抬起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倒映着男人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只是这脸上,仍是一贯的空寂。
    云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难道不该这样?”
    即使她曾遭受过那样沉重的过去,但她仍旧觉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伤了她,她必定十倍百倍偿还回来,但她也绝祸不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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