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婚礼上,父母看新人时的眼神吗?
    慈祥、欣慰还带着几分希冀。
    舒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对新人面前,用的就是这种眼神看着他们。
    心灵深处,独属于舒绿的自我意识倏然发出反击,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梦境空间自带的幻象影响了心智。
    舒绿退开几步,整个幻象像被人按了静止键一样,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动作。
    甚至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这个幻象拥有前几次的幻象所不具备的代入感,而且舒绿一清楚意识到自己不是幻象中的人,幻象就停了下来,她也出不去。
    难道一定要带入角色,参加完这场婚礼才行吗?
    舒绿绕着舞台走了一圈,目光从来宾身上滑过,并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破除这个幻象的办法。
    与其毫无建树的被困在幻象里,不如大胆融入幻象,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就算融入后的结果再糟糕,也不会比陷在这里更糟糕了。
    舒绿放松心神,慈母的感觉慢慢回归,将她淹没。
    她还能思考,只是多了一种陌生的情感。
    “请男方父母上台,喝媳妇茶。”
    “阿姨您请这边走。”
    对阿姨这个称呼,舒绿本能排斥,她指着自己,怒目看向过来搀扶她的波涛汹涌的女子。
    整个世界再次暂停下来。
    舒绿:“……”
    这一刻舒绿无比想要从心,可事有轻重缓急,出幻象显然要比被叫一声阿姨重要,她摁下了起伏的怒气,舒缓心情,尽量平和地看向“没有眼色”的女子。
    女子的手就像是没有停顿过一样,自然地挽住了舒绿的手,她的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步伐不快不慢,为了照顾舒绿还特意微微弯腰。
    舒绿微微侧过头。
    不侧头没办法啊,那一双雪白的微露就在她视线范围内晃荡,虽说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但d对的伤害依然巨大。
    舞台一侧早早摆好了两张椅子,一对新人满脸是笑地站在椅子前。
    这孩子真是眼熟。
    舒绿在被领到椅子上坐下前,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司仪说着吉祥话,舒绿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管盯着新郎看。
    这眉、这眼、这轮廓……
    舒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对,这新郎长得跟自己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个幻象有毒!
    舒绿猛地站起身,毫不意外整个世界又静止了下来。
    她连走几步,伸手摸向新郎的脸,石膏人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入大脑。
    眼睛,眼睛。
    舒绿抬起手遮住新郎的额头和口鼻,专注地看着眼睛,她忽然笑了起来,真是自己吓自己,这双眼里哪里像她的啊,明明跟刘老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舒绿甩手转身,正对上静止的,刘老先生的眼。
    这双眼睛长得真好,又黑又亮,仿佛装着整个世界。
    等等。
    舒绿紧走几步,几乎算是跑着来到了刘老先生跟前,她凝望着刘老先生的眼,里面没有全世界,里面是她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她忍不住恶寒。
    她急急别开脸,视线所及,宾全都换上了一模一样的一双眼,一双与她,与刘老先生相似的眼。
    这个梦境空间都有毒!
    一百多双眼睛好像没有转动,又好像齐刷刷看向了舒绿。
    头皮瞬间就麻了,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
    隔着三米的距离,舒绿居然觉得自己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全是她的影子。
    这绝对不是自恋,这也不是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真正身处这样的环境,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身体忽然一轻,她再抬眼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被冻住的自己。
    好无奈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尽量忽略那一双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整个世界再次动了起来。
    舒绿有些僵硬地看向多出来的那个自己,那个多出来的“舒绿”做出跟舒绿一样的动作,也朝着左边看去。
    厉害了,我的幻象。
    舒绿抬手,“舒绿”抬手,舒绿抬腿,“舒绿”抬腿。
    舒绿:“……”
    先前扶过舒绿的礼仪小姐优雅地走了过来,同时扶住了舒绿和“舒绿”。
    ?
    两个舒绿夹着礼仪小姐,以齐步走的姿态走回椅子前。
    舒绿转头看了“舒绿”一眼,玩心大起,只有一张椅子,不知道舒?提线木偶?绿会怎么反应。
    舒绿抬头挺胸缓缓下坐,“舒绿”同步做出一样的动作,舒绿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舒绿”稳稳地……半蹲在了空气中。
    居然还有这种神鬼操作,舒绿也是服气的。
    婚礼还在继续,新人在司仪的指引下跪在了舒绿和刘老先生跟前的垫子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舒绿却感觉得出新郎此时跪得心甘情愿,毫不勉强,只是他甘心做出这个动作的主要原因却是身边的新娘。
    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涩。
    舒绿知道这是属于小秋的情感。
    “妈,请喝茶。”
    舒绿再次出戏。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记忆是一个人之所以是这个人的证明,在新郎叫“妈”的时候,舒绿并没有相关记忆冒出来,这就说明在她过去的生命中,并没有孩子这个角色存在。
    现在被这么大一个便宜儿子叫妈,她很难不出戏。
    “你真是没用,这点都禁受不住。”
    舒绿指着另一个自己略带调侃地说,谁知道本该与她做出同样动作的“舒绿”,却朝她转了过来,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咳!
    舒绿被口水呛住了,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咻,有什么东西被她拍出了身体,她回头一看,又多出了一个半蹲状态的“舒绿”
    如果把第一个出现的木偶舒绿称为舒绿1的话,那么后面那个则可以称为舒绿2了。
    舒绿曾经见过一对双胞胎,那时她想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会是什么感觉,她现在不仅体会到了,还特么的体会的是双倍的。
    好想拒绝,怎么办?
    视而不见也是一种境界,舒绿将这种境界极致化,装作舒绿1和舒绿2都不存在。
    世界再次动了起来,新郎的手又往前伸了一尺。
    舒绿四平八稳地抬手接过茶杯,一只翠绿翠绿的镯子顺着手臂滑到腕上。
    另一边本该跟舒绿做同样动作的舒绿1突然站直了身体,直端端走到宾中间,拿起一把叉子……梳起了头发。
    这……又是什么吊诡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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