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不用摸黑,也不用担心一路的颠簸震碎了酒坛子,牛车赶得飞快,到桃源村时,时辰还尚早。
    周渡在家门口卸下自己的东西,沈溪也跟着跳了下来,帮着搬运。
    周渡向来是个随性的主,东西买回来,从来都不规整的,只有用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翻上一翻。
    因此他把东西搬回来后,放在屋里就不管了。
    沈溪帮着周渡运了些轻巧的东西进来,见周渡把所有的东西都杂乱地堆在一起,根本没有整理的想法,不觉感觉头脑发胀。
    他十分疑惑,周渡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不会做家事,也不会做饭,一身娇生惯养的毛病,偏偏又能吃苦,学得一手好射术,很矛盾的一个人。
    “衣服别跟炉子裹一起,会脏的,”最终沈溪还是看不下去了,挽起衣袖帮忙整理,一面整理,一面唠叨,“你这里没有柜子,衣服就放在床头,这样你换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澡豆和胰子我就给你放窗沿上了啊,这个位置你出门的时候,支个胳膊就能够到,省时省力。”
    沈溪刚走到窗边,发现院外罗福还停着马车在等他,他又出了屋子,将马车上他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朝罗福道:“罗爷爷,你先回去吧,待会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劳累了一天,罗福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没有逞强,赶着牛车回家去了。
    沈溪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屋,又继续忙碌起来:“碗筷要放在厨房里,炉子我也给你放进厨房,就搁在门边,方便烧水……”
    听着沈溪喋喋不休的话语,周渡坐在床沿上止不住地犯困,至于沈溪唠叨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心一放松,身上的疲惫感袭来,靠在床沿边上,昏昏欲睡的。
    “……周渡。”
    然而还未待他意识完全昏睡过去,他又听见了一声沈溪唤他的声音,这次没有絮絮叨叨,反而音腔里带着几分恐惧和惊慌。
    周渡眼皮一抖,立马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眼里不带半分困意地从床上站起来,朝站在厨房门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沈溪走去。
    语气都比寻常较为温和道:“怎么了。”
    周渡刚问完话,就看见了厨房里的异像,原本空无一物的厨房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滩血迹。
    这血迹蜿蜿蜒蜒的,从窗口一直延展到灶头,仔细听还能听见灶台下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事,”周渡目光一沉,对明显吓到的沈溪淡然道,“你去外面,我处理一下。”
    “哦。”尽管周渡的声音冷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沈溪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安定了下来,转身就出了厨房。
    沈溪一走,周渡顺手关上了厨房门,顺着血迹往灶台边而去。
    那道声音可能是听见了人的脚步声,停止了悉悉索索的划拉声,只有几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声传入周渡的耳中。
    周渡也放轻了脚步,步子漫不经心地踱过去,往土灶下一瞧,什么都没有。
    周渡微微挑眉,蹲下身,伸出手,往灶膛里一抓,就从里面提出个灰扑扑还带着些血迹的毛茸茸生物。
    “嗷呜~”毛茸茸生物被周渡从灶膛里提出来的时候,不甘示弱地挥舞了几下它脏兮兮的小爪子,还试着发出一声自以为是的凶狠声。
    周渡看着面前这只装腔作势的小狼崽子,挑了挑眉。而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朝灶台的一角看去。
    他昨晚走时放在灶台上的半只叫花鸡不见了。
    顺着痕迹,他朝灶膛里一瞧,里面果然有被撕得七零八碎的芭蕉叶,至于叫花鸡,却连根骨头的影子都没了。
    消失的叫花鸡去了哪儿,一目了然。
    周渡思索了会,提着这头小狼崽子,出了厨房。
    在外间的沈溪立马朝他看来:“什么东西。”
    周渡将狼崽子提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一匹小偷鸡贼。”
    不仅偷了半只叫花鸡,还把面前这个做叫花鸡的人给吓个半死。
    狼崽子被周渡拎着,可能也意识到,他斗不过面前的这两个人,缩着脖子,两只爪子合在一起,微微喘着气,眼珠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溪。
    果然,沈溪一看到它,哪里还记得刚才的恐惧,从周渡的手中接过它,左右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它受伤了。”
    周渡嗯了一声,不再管他们,长腿迈出屋子,从井里打起一盆水来,清洗干净手上的污渍。
    沈溪抱着狼崽子也跟着出来了,他朝周渡问道:“它怎么处理。”
    “随便,”周渡看了眼小狼,毫不留情道:“杀了,吃了都可以。”
    狼崽子像是察觉到什么,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用脑袋蹭了蹭沈溪的手背,小声地嗷呜着,像是在求饶。
    沈溪于心不忍:“就不能放了?”
    周渡无所谓:“随便你。”
    “成,”沈溪倏尔一笑,眼睛弯弯的,“那就听你的,放了。”
    周渡正要回屋的脚步一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
    沈溪却是不回答了,他蹲下身,用手帕沾了水,一点点地替小狼崽清洗起来。
    周渡摇摇头,不再管他,直接回屋,和衣躺床上,陷入了沉睡。
    意识一回归,他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的裤腿,惊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咬着自己裤腿的玩意儿。
    一团银灰色的毛茸茸。
    周渡一时还有些恍惚,哪儿来的?
    沈溪提着一桶水从门外进来,看见这一幕,笑着走过来,用手指撵了撵毛茸茸:“豆包,不要咬你主人的裤腿儿,咬坏了,他一生气,就要把你杀了吃肉。”
    周渡听见沈溪的话,面色一沉:“什么东西?”
    “认不出了吧,”沈溪笑了一声,解释道,“它就是之前那只小狼崽,我把它洗干净后,发现它居然是银灰色,漂亮吧。”
    周渡皱眉:“不是说放了吗?”
    既然有小狼崽那就证明棽山周围是狼存在的,狼都是群居动物,丢了一只狼崽子肯定是要来找的,等狼群下山,就什么都晚了。
    沈溪也知道这点,讷讷道:“我把它洗干净后,找了些黄荆叶子捣碎了给它止住了血,就准备把它给放了,谁知道它死活赖着不走,我赶它,它就跑你床上,死咬着你衣角。”
    周渡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衣角上有几个咬痕。
    周渡朝小狼崽看去。
    小狼崽先是缩了一下身子,而后又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嗷呜。”
    周渡:“……”
    沈溪一双乌润的眸子期盼地看着周渡:“要不你养它吧。”
    周渡看看小狼,又看看沈溪,总觉得他俩现在同属于一丘之貉,薄唇一抿,冷漠道:“不养。”
    周渡从床上下来,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瞥见还在一旁站着的沈溪,刚要开口说话,床上的小狼崽也跟着跳下来,还来咬他的裤腿。
    周渡轻轻把它给踢开,它在地上打个滚,站起来,又继续来咬裤腿。
    周渡又要去踢,沈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阻止道:“它好像有什么事找你。”
    周渡听罢,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看了眼独自表演的小狼崽。
    小狼崽咬咬周渡裤腿,见周渡不再踢他,就扯着周渡的裤腿往门外走。
    周渡面色不悦地跟着小狼崽走了两步,小狼崽惊喜地嗷呜一声,彻底放开了周渡的裤腿,往前走两步,回看一眼周渡,见周渡还跟着它,它才放心地继续走。
    周渡见他的方向是往山上而去的,步子一停,回身去拿了自己的弓箭,朝沈溪道:“留下看家。”
    一转身的功夫,小狼崽又急着要跑回来咬裤腿,周渡无奈,只得快走两步,跟上它步伐。
    沈溪虽好奇小狼找周渡有什么事,但周渡让他留下看家,他还是压下好奇心,目送他们远去。
    小狼崽走的不是人走的山路,一路上茅草众多,它身躯小,从草丛里一钻就过,周渡却得耗费不少力气。
    若不是小狼崽时不时地回身示好地舔舔周渡的脚,就这破路,他转身就回。
    在周渡的忍耐心即将遗失殆尽时,小狼崽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四周都是灌木的山林里,一颗老枯树下,躺着一匹鲜血淋漓,几乎都快看不出模样的狼。
    它身上的肉应该是被什么生物给啃食了,皮毛和鲜血混在一起,散得一地都是,只余下一副骨架子,依稀还能看得清模样。
    小狼崽悲怆地叫了一声,小腿一蹬一蹬地跑过去,伤心地蹭了蹭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的狼头,之后又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慢慢地舔舐着狼身上的骨架,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母亲的存在,就像母亲在时一样。
    等它悲伤够了,周渡走了过去,看了看母狼身上的咬痕,应该是棕熊咬伤的,朝小狼嗤了声:“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来收尸的?”
    小狼不明白周渡在说什么,动了动耳朵又继续呜呜地舔着骨架。
    周渡提起它耳朵,把它给拎开,瞥了眼它身上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毛发,又染上了一点血丝,嫌弃道:“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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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怕它脏了呢,还是怕它脏了要劳累媳妇洗洗。(深思)
    做了检查,没事了。大家别关注我,看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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