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端先生,还请快快救救他们!”
    一如周清所预料的那般,前一刻在庭院正厅前被五支羽箭连通剑气重创的五人,在中山夫子的牵制下,快速被赵震与另一人救走。
    五支羽箭穿胸而过,虽没有波及心脉,但浑身上下亦是鲜血流淌,精气神为之低迷,生命气息都衰微甚多,如若不能够及时的得到救治,只怕性命堪忧。
    那两位化神层次中的顶尖武者各自一手虚托着青铜棺椁,另一只手各自带着两三人,迅速的施展身法,离开文信候府邸,离开洛阳城邑,前往城外的一处区域。
    直往东北区域,那里是连绵的丘陵山脉所在,立春早过,绿意盎然,丛林深处,一片片新生的绿叶伸展开来,虽为深夜,但仍旧浓郁的生命气息外显,充斥虚空十方。
    以赵震为首,一行七人奔出近两百里之时,感受着手中牵引的五人气息,不敢有任何迟疑,远远眺望,一处昏黄的灯光在黑夜之中无比显眼。
    这里是一处丘陵低谷所在,河流夹杂其内,岸边搭建着一片简单无比的茅草之屋,刚靠近,便是一缕草药的气息涌入鼻息。
    尽管深夜,但这片茅草屋所在的巨大庭院之内,却是人员不住的走动,多为伤残人士,正对庭院入口的房间中,更是灯光耀眼,一缕缕压抑的苦痛之音从其中传荡。
    赵震与身侧的那位化神顶尖武者周身扩散强横的气息,快步走入庭院,放下棺椁,便是带着此刻生命气息垂危无比的五人行至那灯光无比明亮的房间之前。
    感应着突入庭院中的那些人,一道道在其内随意行走的伤者为之目光汇聚,眉头之上均是一挑,有不满者,更是直接上前,向着那几人走去。
    “切勿打扰念端先生,她正在救治伤者!”
    不过短短十多个呼吸,赵震二人的周身便是汇聚十多道神色不善的身影,尽管身上的气息很强大,但并未吓退这些伤者。
    身为医家宗师,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如今,房屋之内,念端先生正在救治另外一人,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是空语。
    “滚!”
    不过此等不满之言,明显不入赵震身侧身边那位化神顶尖武者的心思,身材魁梧壮硕,零碎的甲衣披身,面容方正,虬髯遍布下颌,眉目粗犷中带着无言的霸道。
    感受着身侧这五位被自己和赵震救回来的百家英杰,气息再一次的低迷下去,浑身上下又是狂暴无比的气息绽放,威压十方,避退那些不知好歹的存在。
    “你……!”
    近距离感知那狂暴的压制,四周围拢上来的诸人为之神色微变,彼此相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感知对方的修为气息,愤恨不已,不甘而退。
    他们当初进入这里,就是按照顺序有先有后的被念端先生医治,承受恩典,自觉维护秩序,现在看来,对手太强了。
    吱!吱!吱!
    赵震与身侧那位粗犷的汉子没有等待十个呼吸,当即,便是一道轻微的开门声从身前传荡,一缕缕房间内的光明投射而出。
    “是你们!”
    “把他们五个带进来吧。”
    脚步轻缓,一道长长的影子从门前拉直赵震二人跟前,其人也映衬在二人眼眸深处,浅白色的长袍着身,姿容中上,柔顺的发丝梳拢而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
    周身微微闪过一缕缕淡绿色的玄光,灵觉扩散,一语清脆,虽有些许诧异,但并未多言,目光忽闪,便是落在那二人身侧的五位气息微弱之人的身上,美眸微缩,单手轻轻挥动。
    “多谢念端先生!”
    赵震与身侧的壮汉连忙施展劲力,将遭受重创的五人小心翼翼的送至跟前的房间中,如果仅仅是简单的内伤与外伤也就罢了。
    羽箭穿身而过,精血流失,意识虚无,纵有玄功护身,也没有太大灵觉给予催动了,步入明亮无比的房间中,其内空间巨大,一丝丝浓郁的草药气息笼罩浑身上下。
    一只只油灯嵌在房间中的周围,多达数十盏,彼此映衬之下,使得整个房间没有任何死角,寻着房间内的三个空闲床榻,便是将五人先后置于其上。
    “他们五个的伤势甚重,好在修为不俗,心脉中都有一缕真气护持。”
    “待我将他们的经脉镇封,稳住伤势再说。”
    方圆数十丈的房间之内,除了那位白衣女子之外,还有几位年岁较小的少年男女,在其中不断走动着,不断来回护持床榻上的重伤之人。
    行至赵震二人身侧,看着床榻上的五人,细细一观数个呼吸,双手便是快速抬起,一道道奇异的浅绿色玄光闪烁,每一道淡绿色的玄光闪烁,都有一根纤细的银针落在五人身上,直入五人的周身大脉之中。
    如此这般数十个呼吸之后,在文信候府邸中遭受重创的五人气息为之平稳许多,胸前的鲜血也不在流淌而出,只是一张张面容看上去如同鬼魅,苍白无比。
    “干将!”
    “这是你的弟子?”
    瞅着五人中一人身上的长剑,气息不俗,炙热无比的气息外显,颇有些许灵性,在医家的典籍之中有过记载,为欧冶子所铸之名剑。
    “不错。”
    着一袭浅黑色长袍的赵震背负长剑,迎着念端看过来的目光,轻轻颔首,多年来,彼此之间算是有些交情,近来有消息医家念端先生在洛阳城外停留,普济世人,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伤者。
    “非攻兼爱,墨家的弟子!”
    “霸道巨阙,农家的弟子!”
    “浩然正气,儒家的弟子!”
    “炎阳决,楚国屈氏一脉的后裔!再加上你的弟子,五人联手,落得如此下场,看来你们在秦国的身上吃了不小的亏。”
    医家之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同道家天宗相似,虽行走世间,却从未参与各方势力,除了普济世人,更是没有同列国为敌。
    更何况,数百年来,医家的传承早就遍及列国之中,尽管只是在上层区域中开花结果,但医家传承的独特性注定不会断绝。
    看着眼前的这两人,一位是近些年声名大起的赵国赵震,另一位则是在魏信陵君之时声名大起的魏国将领嚣魏牟。
    昔年跟随师尊学艺之时,常见到这些人,而今师尊已逝,自己却成为了他们崭新的目标。银针封住五人的经络,其上夹杂医家独有的真气,不断蕴养五人的精气神。
    感知五人身上的气息,两位化神武者、三位先天顶尖的武者,均被羽箭洞穿胸腹,身处秦国之内,下手的自然为秦军。
    “秦王无道,数年来,长安君被杀、长信侯被杀、囚禁生母、逼杀文信候,洛阳之内,群情激愤,念端先生这里这么多伤者,其内多有秦兵残暴所至!”
    出声言语的是那虬髯之面的壮汉,自从信陵君故去之后,自己便一直游历于列国,以此度过余生,想不到还是有人找上门。
    为了往昔的情分,有了此次之行,想不到却有如此的伤亡,这还是道家天宗玄清子未曾出手所至,浑厚的声音回荡周身,而后将视线落在医家念端的身上。
    “无论是秦兵,还是关东列国之人,在医家看来,都是一样的,泽被苍生,救死扶伤,妙手留存万千性命,才是医家所为。”
    “他们五人的命虽保住,但元气大伤,数年内难以恢复圆满,你们先行离去吧,待他们伤势初愈,便可离开!”
    于壮汉口中之语,念端神容不变,医家的使命所至,无需理会任何外界之事,再一次感应着呼吸平稳起来的五人,便是脚步缓缓走向房间中的另一处。
    脆音流转,落在赵震与壮汉的耳边。
    “嚣兄,今夜虽付出不小的代价,但事情总算而成,残剑他们五个在念端先生这里,应该无恙,我们当即刻前往北邙之地。”
    沉吟片刻,赵震身躯微转,看向身侧的魁梧壮汉,无论如何,吕不韦夫妇二人的棺椁在手,窃葬功成,接下来百家与关东列国的谋划可继续为之。
    “走!”
    被赵震称为嚣兄的男子没有多言,一字而出,便是周身闪烁淡淡的红色玄光,向着房间外走去。然则,数息之后,待二人刚走出偌大通明的房间,神色骤然一变。
    “医家!”
    “这里是医家的驻点?”
    以摧枯拉朽之势镇杀赵国中山夫子以后,没有与国尉蒙武多言,便是领着一个千人队追寻自己在那五人身上留下真气的位置所在。
    骑兵纵横,骑乘在高头骏马之上,淡青色的长袍加身,只手轻轻拉住马缰,看着洛阳城外的这处山谷区域,灯火通明所在,灵觉扩散,一切映衬在脑海中。
    其前悬挂着医家的旗帜,对于此,周清倒是有些好奇,医家在诸子百家中的地位说高不高,但绝对不低,无论是公室贵族,还是庶民百姓,都是需要医家的存在。
    故而,一般来说,医家在诸夏之中最为吃得开,再加上他们的宗旨乃是救死扶伤,并未参与列国之事,是以对于医家之人,列国为之敬重。
    传闻,医之人的踪影飘渺,遍布列国,想不到今夜让自己碰到一处。
    骑兵千乘,火把飘扬,踏步在山谷之中,整个方圆数里区域内的大地为之颤动,身处于医家庭院中尚未离开的赵震与嚣魏牟为之神色骤变。
    虽未能感知具体的情况,但凭借经验也知晓是大队的骑兵前来,三川郡内,唯有秦兵驻扎于此,旋即,没有任何迟疑,连忙将两只青铜棺椁收起,同时传音于医家念端。
    “二位,想要哪里走?”
    瞬息之间,跨越数里区域,凭空出现在医家所在的这处宅院之内,那里,先前在洛阳城中感应到的赵震与其身侧的化神顶尖强者正一人扛着一只棺椁,欲要离去。
    屈指一弹,便是两道紫色的指力透空,硬生生落在那两只青铜棺椁之上,无匹的力道落在青铜棺椁之上,将棺椁震成粉碎,一片片青铜碎片落在偌大的庭院之中。
    除却青铜碎片以外,再无其它!
    “这……,想不到今夜我等均中了你的诡计!”
    先是看到道家玄清子的出现,再次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有感应着四周大量的骑兵汇聚,赵震与身侧的虬髯壮汉神情再次为之一变。
    面上难看至极,这两只棺椁竟然是空的,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青铜棺椁本就重达数百斤,先前的计划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
    但偏偏棺椁是空的,无疑秦国已经知晓他们想要窃葬文信候,故而施此计谋,引诱他们入瓮,脑海中闪过文信候府邸内的一切,似乎一切都是那般。
    “赵震,近一年之前的韩国新郑之中,你就该死的。”
    “不过,现在倒也不晚!”
    单手负立身侧,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庭院大门处,看着此刻周身已经玄光大盛的二人,修为气息均臻至化蛇顶尖,诸夏之中,这般的存在可是少之又少。
    不过,似乎自己也杀了不少。
    “玄清子!”
    “你道家天宗超然物外,何至于做秦王的走狗,数次拯救那残暴之君,为其屠戮百家之人!”
    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浩然之气,背负的纯钧之剑握在手中,浑然天成的道韵之气从纯钧之剑上当初,淡白色的剑气玄光缭绕,无双的剑气纵横。
    其身侧的那人,虽神容看上去不修边幅,虬髯黑面,身材却魁梧不已,手持一柄宽大的长刀,狂暴而又霸道的气息弥散,颇有兵家传承的影子。
    “你知道中山夫子现在何处吗?”
    无视二人浑身那提升至巅峰的精气神,随意踱步在庭院之中,四周的角落中,一位位伤者密集的躲避着,周清没有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
    轻语之,面上微微一笑。
    “天道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者亡!”
    “中山夫子已经被我镇杀于洛阳城邑,明日一早,他的尸身将会悬挂于城门之上,公告关东列国,这就是下场。”
    “而这个下场也会落在你们身上!”
    双手缓缓抬起,心随意转,各有一道混元黑白的太极图沉浮,其周身淡淡的紫韵玄光环绕,一步踏空,淡淡的异象闪烁,凌空而立。
    看着被自己言语所动,而变得不可置信,随后神情怒气盎然的二人,强横无比的剑气恍若封镇天地,向着虚空中的自己攻来,那虬髯刀客的刀芒同样霸道无比。
    然则,他们二人的修为别说与如今的自己相比,就算是当初新郑之中的自己相比都差之甚远,如何能够奈何自己。
    周身顿显护身光罩,其上淡淡的道纹浮现,如同护体罡气,反震之力不绝,将连绵的剑气、刀芒震成粉碎,随即,双手横压,各有一道混元的太极图凭空而落,演化天地失色之领域。
    分别将赵震与那虬髯刀客镇压其内,与此同时,这处医家所在的庭院之外,千人队骑兵徐徐而至,宗全与宗琼身形跳跃,随伺身侧。
    “玄清子,你如此助纣为虐,屠杀百家之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震与那虬髯刀客的头顶各有一道黑白太极图存在,各自垂下一道光幕,硬生生的将二人禁锢在其中,没有封闭六识,赵震之语不断而出。
    “我……助纣为虐?”
    “哈哈哈,观如今诸夏列国之国政,唯有秦国遵循法制,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庶人可封爵,王室亦可杀,民众皆有辉煌之希望,数代以来,未曾绝也。”
    “你出身赵国,而今赵国内的情形如何?朝堂之上尽是奸佞之臣,君王昏聩无比,不思在战场上击溃秦国,尽会使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就算秦国被你们转了空子,得了喘息之机,又能如何?受益的终究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室贵族,万千庶民该如何?听闻你先前也是赵国的将领,怎么不在战场上真正的击败秦国,反而修炼武道,行此下流之事!”
    这就是关东列国之所以日渐衰退的原因,本就孱弱之国度,国内的矛盾越发之激化,不思将其解决,反而欲要使用不入流的手段取得胜利。
    只可惜,他们却忘了一件事,秦国之强大,非明君之强,非吏治之强,而是法制之强,只要秦国法制不改,纵然君王变更,又能如何?
    挥手一招,那仍旧被赵震握在手掌中的纯钧之剑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落在手中,体内劲力鼓动,刹那间将这柄名剑给予真元冲刷。
    嗡!嗡!嗡!
    灵性自生,精魄隐现,此剑原为吴越相剑师薛烛所有,泛着淡紫色光芒的双眸落在纯钧之剑上,观其行,和赤松子师兄手中的秋骊之剑相差不多。
    头顶万千星辰,细细观之,一团团奇异的光华从如同水韵一般的剑身之上流转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星光。
    剑身浑圆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隐现锋芒的剑刃则如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其上道韵天成,契合道家修行之理念。
    “小师叔,这就是与秋骊之剑并列的纯钧之剑?”
    一侧的宗全似乎也有不俗的眼力,顺着小师叔的目光看将过去,落在其手中长剑之上,灵觉触动,一股与师尊赤松子手中秋骊之剑相媲美的气机传荡。
    “不错,此剑日后当为道家所有。”
    “至于这二人,直接杀了省事!”
    将纯钧之剑递于宗全,踏步而动,奔至被阴阳无极之力镇压的赵震与虬髯刀客跟前,单手徐徐扬起,贯通阴阳无极,二人头顶之上的黑白太极图为之光芒大盛。
    “慢着!”
    忽而,就在周清施展手段欲要将此二人彻底镇杀,以免后患之事之时,一道清脆的平静之音不自觉从庭院那处最为明耀的房间中传出,房门为之徐徐洞开,一人缓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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