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段难忘的往事
    白鹤染听懂了,敢情这是自学成医。她想说真巧,这两个丫鬟一个通医理,一个会制香,简直是为她跟白燕语定制的,白燕语之前还不赞同留下她们,这会儿听说有会制香的,眼睛都放光了。要不是她还在这儿坐着,怕是现在就要拉了那制香的丫鬟跑去作坊。
    可再想想,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人是纪伯送来的,挑人时肯定要先把身世来历问个清楚。以纪伯的经验,他不可能把一家子连主带仆都送到她跟前,因为这势力会发生像刚刚那种仆人忘不了旧主的情况。但之所以还是送了,那一定是纪伯知道这两个丫鬟的长处。
    至于那位锦书小姐,想必是为了全个情份,搭的。
    “你相中的人,给娶个名字吧!”白鹤染偏头跟白燕语说,“会制香,正好跟了你。”
    白燕语笑得眼睛都弯弯着,但也不急着取名,而是同那丫鬟说:“我是文国公府的三小姐,天赐公主是我亲姐姐,我如今生活在天赐镇上,管着公主府旁边的胭脂作坊。你若擅制香,跟了我最好,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愿意跟着我吗?虽说我也住在这府上,但毕竟不是跟我姐姐住一个院子,你跟了我就不能日日得见你家小姐,白天里还要在作坊那边帮忙的。”
    那丫鬟想都没想,立即就点了头,“奴婢愿意跟着三小姐,奴婢入了公主府就有了新主,在伢婆那里时旧主就不再让我们叫她小姐了,现在都是以名字互称。所以请三小姐放心,奴婢心里有数,不会坏了规矩。谢谢三小姐收留,奴婢一定尽责。”
    这丫鬟激动得都快哭了,她知道三个人都留下来侍候一位主子是不可能的,不管主子身边缺不缺人,都不可能让她们三个这样的关系留在一起。原本她都做好了被卖到别处的准备,毕竟她会制香的手艺跟医术比起来,天赐公主肯定是更在意医术的。
    可是没想到居然三小姐愿意要她,这才想起来时是听说有位三小姐在帮公主打理着胭脂作坊。如此一来,她不但不会被卖到别处,还能跟在三小姐身边,还能住在公主府里。就算跟一起来的两位不常见面,但好歹也在一个府上啊,只要想见还是能见得上的。
    白燕语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下也是感叹,谁侍候谁一场都不容易,她如今不再是从前那般性子,只要这丫头心眼不坏,她自会好好待她。
    “我为你取个名字吧!”白燕语想了想,“就叫闻香,如何?”
    “闻香谢三小姐赐名,闻香谢三小姐赐名。”从此,她有了些的名字,闻香。
    至于另外两位,白鹤染说:“锦书便还叫锦书,我知你家破人亡心里难过,算是为你留个念想。另外一个……就叫岐黄吧!”
    “多谢公主天恩!”二人齐声开口,一起磕头。
    白鹤染点点头,又纠正二人:“往后都在我院子里做事,便也不必张口闭口叫着公主,只叫小姐就行。锦书我问你,你被抄家之后,父亲母亲是远走流放还是已经问斩?”
    锦书听她问起这个,心里头又是一阵酸楚,这是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但主子问了,她还是咬着牙说:“原本是流放,但是在流放的前一晚,他二人绑了脖子全都吊死了……”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岐黄只好把话接了过来:“小姐,让奴婢来说吧!”
    白鹤染点头,“好,你说。”
    岐黄便道:“奴婢旧主一家是江北人,七年前搬到了江南泊塘一带,是因为老爷在江南有许多挚交好友,更方便他们谈诗论作。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没想到老爷写的一篇文章被人诬陷说有反意。当时就有人报了官,那泊塘县的县令查了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查的,总之稀里糊涂地就给老爷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不但烧了老爷写过的所有诗书画卷,还跟将旧主一家抄家流放。老爷一介文人,自认没有写任何有反意之书,不堪受辱,在流放的头天晚上吊了脖子。夫人听闻此时,便也跟着老爷去了。”
    闻香接着说:“抄家之前,夫人预感到事情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也不是能控制得住的,于是就让小姐换上了丫鬟的衣裳,混在下人堆儿里,跟着奴婢们一块儿卖给了人伢子。老爷夫人死后,府上再没有主家,流放便也没了人。一时间,曾经盛极一时的府宅转眼易主,住进去的人是老爷生前挚友,老爷每篇学问都会与之论讨。听说他还跟官府直言府里还有位小姐,官府找了几日都没找到,后来我们被卖到上都城这边,此事也就罢了。”
    “原来是这样。”白鹤染听明白了,和着这是起子冤案,不出意外应该是那位鸠占鹊巢的挚友联合了泊塘县令,把这一家人给算计了。
    白燕语听得一肚子火,“泊塘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事?抄家流放这么大的事他们说干就干了,一个小小县令竟能有这般本事?谁给他的权利啊?”
    白鹤染苦笑,“东秦律法上,县令有没有抄家流放的权利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三个既然进了我的公主府,这事儿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她看了看那锦书,“你先别哭了,听我说。”她示意边上的岐黄安慰安慰锦书。
    岐黄赶紧扯着锦书的袖子说:“快别哭了,小姐说要为老爷和夫人做主,小姐说她要管这个事。家里有翻案的机会了,终于有机会了!”
    锦书一脸的难以置信,翻案的机会,她多少次在梦里头梦见家里翻了案,可是醒来之后只剩一脸的泪。伢婆子跟她说过,这辈子想翻案那是不可能的,到了新的主家也不要轻易提起这件事,因为新主家如果根基不是那么深,兴许会因为这个事不敢要你们。何况就算提了又能如何?民不与官斗,谁还敢替你们做主不成?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烂在肚子里,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们已经成为奴隶了,就不要再想那些从前过往,好好活完一辈子就算完。
    她便渐渐息了这个念想,后来梦里也不再梦到了。
    以为就像伢婆说的,这辈子只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能再想。却没想到,今日到伢婆那里买丫鬟的人居然是公主府的管家!民是不与官斗,可在皇族眼里,官就是臣啊!虽然这个公主不是真正的皇家公主,可听说她是未来的尊王正妃,那就也是皇家人。如此说来……
    “小姐,您真的可以为我家翻案?真的可以为我父亲洗冤?”锦书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要强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
    白鹤染告诉她:“我会管,但至于翻案的事,那也得案子真有冤情才翻得过来。如果你父亲真有反作,那即便是我出面,这个案子也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我……奴婢明白。”锦书用力点头,“有小姐这句话锦书就知足了。请小姐只管去查,若查明我父亲真有反作,那奴婢绝不会多求一句,这辈子都会好好做事,好好侍候小姐,为父亲赎罪。但若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奴婢恳求小姐,为我父亲洗冤,还我洛家清白!”
    “你姓洛?”
    “恩。”锦书再点头,“奴婢名叫洛锦书,泊塘洛家也是当地有头面的书香门弟,我父亲母亲一向与人为善,有一年泊塘发了大水,父亲还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分给难民。我不相信父亲会写反作,会反东秦。”她说不下去了,低头啜泣。
    白燕语听着心里也难受,可她还是主动开口替她二姐姐问了个问题:“你方才说,如果你父亲真写了反书,那你就好好做事替父亲赎罪。可若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你又该如何?”
    白鹤染补充:“一旦翻案,即为平反,到时你便可脱去奴籍,不必再为人家奴了。”
    洛锦书听得直愣,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是这样吗?平反了就可以褪去奴籍?”念叨了一会儿又自嘲地笑了笑,“褪去了又能如何?家没了,爹娘没了,我就算不是奴,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自己守着个空宅子过日子?我吃什么?”洛锦书摇头叹息,“不回去了,真要能还了我洛家清白,真要能还了我洛家的宅子,那就把宅子卖了,卖来的银子全都给天赐镇。而我,还在公主您跟前做事,您是我们洛家的恩人,我这一生都报答不完的。”
    白燕语看了她二姐姐一眼,白鹤染却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到时候再说吧!”然后站起身,告诉白燕语,“领着你的人去作坊转转,作坊这会儿正在扩建,让她也跟着熟悉熟悉。”说完,再对锦书岐黄二人道,“洛家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只管安留在公主府里,做好份内的事,其它的,我自有安排。”
    二人又给白鹤染磕头,算是正式成为白鹤染的近侍奴婢。只是白燕语临走时跟那洛锦书说了句话,直说进了洛锦书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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