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开,白兴言这头还是着急,就想亲自下地去找白浩宸。
    身边的小厮劝他说:“老爷,您这腿脚的就别去了,等您跑出梧桐园,大少爷都被人拦回来了。您只管等消息,比起二小姐和四小姐,大少爷还是能听话的。”
    白兴言急得直拍脑袋,“能听话能听话,能听话他怎么还张罗着上锦荣院儿去烧香呢?不知道老太太的病已经治好了吗?他早不去晚不去,这时候添什么乱?”
    “许是您也没说不让他再去,大少爷便以为香还得继续烧呗!再说了老爷,您真别太激动着急,这烧香祈福是好事,就算大少爷去了也没什么。二小姐虽然给老夫人治病了,但治病跟祈福那是两码事儿,好人平时不也烧香请愿么!”
    “你不明白!”白兴言摆摆手,一脸的烦躁,“本国公没跟他说不用再去烧了吗?”
    小厮想了想,“没说吧?反正奴才是没瞧见,也没这个印象。”
    白兴言点点头,“那许是我忘了,你再去给我看看看人拦住了没有,我这心总不落地。”
    小厮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转了回来,告诉白兴言:“老爷,大少爷已经被拦回来了,您放心,下人禀报的及时,大少爷人没走远就被拦回来了。”
    白兴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拦回来就好,拦回来就好,他不要命我还想要命呢!”
    小厮听得糊涂,“这跟命不命的有什么关系?”
    白兴言叹着气说:“就怕他上锦荣院儿闹腾去,锦荣院儿的人一生气就上念昔院儿去告诉阿染,那不就是吵了她睡觉吗?到时候这笔帐还得算到我头上来。”
    “哎哟,老爷!”小厮都听笑了,“老爷您可真是惜命,那既然这样的话,咱就少招惹二小姐吧!平时躲她远远儿的,没事尽量少说话。奴才听说二小姐要搬到公主府去了,您再忍忍,等她搬走了就好了,这府里您撒了欢儿的说了算。”
    这小厮嘴甜,但白兴言却高兴不起来,白鹤染搬走了还有一个老夫人,那老不死的真是福大命大,人都那样儿了居然还能活过来,命太长了,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梧桐园这头,白兴言在心里暗骂着自家老娘是老不死的,福嘉院儿主屋里,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大叶氏也在骂着:“老不死的,命真长,我怎么觉着我的命长不了了呢?”
    边上侍候的丫鬟芸香赶紧劝她:“夫人可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您这就是小病,一股子急火攻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等这股火养过去就会好了。”
    正说着话,一股焚香的味道飘了进来,大叶氏一阵恶心,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
    芸香皱着眉站起身,边上还站着过来侍疾的姨娘李氏,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向外看去。
    院子里,白浩宸又开始焚香祷告,又开始手里拿着香绕院子行走。
    今晚有点儿飘雪花,眼下戊半,还不是太晚,但天上飘了雪花,外头还是挺冷的。
    李氏随口说了句:“这大少爷是真不怕冷啊!这烧一香就是一两个时辰,可别冻坏了。”
    芸香却始终拧着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敢想是何处不对。
    李氏见芸香都没搭理她,心里不太痛快。怎么说她也是姨娘,就算在主母面前姨娘不算什么,可这芸香就是个奴婢,居然也对她这般态度,真是叫人愤恨。
    她扭头又去看躺在榻上的大叶氏,这才两日工夫,怎么就觉着像卧病在榻数年月的人了呢?眼窝塌陷,面色煞白,嘴唇都干裂了。人清醒的时候愈发的少,经常是说着说着话一下忽悠一下就昏睡过去。说好听了是昏睡,其实就是昏迷,这样子真就跟要死了差不多。
    李氏忽然在想,如果二夫人真要是死了,那这文国公府的下一任主母会由谁来做?红夫人吗?应该不会,那位红氏人似乎对这个主母之位很抗拒,她躲着老爷都来不及呢!
    林氏吗?也不可能,老爷不喜欢林氏生的女儿,连带着对这个姨娘也很差劲。
    那府里也就剩下她跟邵氏了,邵氏一向胆小,人长得也小家子气,什么事都没个主意,还要向她来讨教,老爷应该不会选这样的当主母。如此算来,勉强够得上主母位置的人,就只剩下她了?会是她吗?老天爷会如此眷顾她吗?
    李氏怀着这样的心情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屋子。瞅着走上前来侍候自己更衣的丫鬟,她突然想起往日二夫人对待下人的模样。
    于是她站定,两手一伸,下巴微微上扬,派头十足。
    小丫鬟就觉今儿李姨娘似乎不大对劲,但也说不好哪里不对,便没多想,紧着为她更衣。
    更衣之后李氏坐到梳妆台前,小丫鬟为她拆头发。
    李氏看着妆台前摆着的胭脂盒子,又想起大叶氏那天说的,于是也仿着道:“这胭脂常用,也该换换了,听说二小姐铺子里的胭脂不错,明儿去采买一些。至于屋里这几盒,恩,你们几个小的分分去用吧,只当本夫……哦,只当是我赏给你们的。”
    一着急,差点儿说走了嘴说成本夫人,李氏惊出一身冷汗来。
    小丫鬟听着吃惊,不确定地问道:“姨娘真的要把这些胭脂赏给奴婢们吗?可这些胭脂是前几日才采买回来的,姨娘没用几回。至于二小姐那铺子里头的东西,奴婢先前去打听过,那一样一样可都贵着呢,就是摆在一层的东西都不便宜,咱们手里的银子怕不太够。”
    一番话,瞬间把李氏拉回了现实,学着主母摆派头的样子再做不下去了。
    是啊,她手里没银子,白兴言是宠着她跟邵氏,要买东西也都给买,但从来不让银子经她们的手。她手里握过最多的银子也不过十两,再多就没见过了,银票更是传说中的。白兴言总说她们吃住在府里,要银子也没处花,费那个脑筋管着帐干什么?
    以前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眼下想用银子了,这才发现原来老爷就是给她在鼻子前头画了张大饼,实际上这饼不但吃不着,就算吃着了也是一点儿馅儿都没有。
    她很郁闷,之前想找找主母感觉的劲头也没了,只扔了手里的胭脂盒喊了声:“睡觉!”人就躺到了床榻上,沐浴的水也白备了,她气得连澡都没洗。
    白鹤染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晌午,要不是太饿了她还不能起来呢!
    迎春心疼地侍候她洗漱更衣,一边为她拾掇着袍子角一边叹着气说:“小姐本来就不胖,出门这一趟又累瘦了。这冬袍是上个月新做的,奴婢想着小姐之前的身量报的尺寸,红夫人还说出门在外十有八九人得清瘦,为了让您穿着合身,就照着奴婢报的尺又改小了一些。可是没想到您这会儿穿起来还是晃荡,可见您瘦太多了,奴婢瞧着都心疼。”
    白鹤染掐掐自己的腰,恩,是有点儿瘦了,但也不至于就瘦到吓人的地步,吃几日就能补回来。于是吩咐迎春:“赶紧叫人给我烙饼,烙肉饼,我可想着那一口儿了。”
    迎春笑了,“小姐能想着吃就好,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和面烙饼。”
    迎春出了屋,默语走了进来,告诉白鹤染说:“小姐,那个蛊师来了,在府门外等着呢,说是来向小姐您复命。小姐您看,是咱们到前院儿去,还是让他到念昔院儿来?”
    白鹤染点点头,“自然是到院儿里来,他既来复命,要说的事就不方便外人听到。”
    默语有些为难,“小姐,咱们这毕竟是内院儿,他一个外男如果进来的话,会不会被人多嘴?小姐您才刚回来,奴婢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是一定会有人多嘴的。”她笑着告诉默语,“关于我的闲话从来就没断过,这府里有多少双眼睛都死盯着我,恨不能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被放大了去,然后再仔仔细细地从里面挑出错了。我要什么都考虑别人怎么想,那我这日子得过得累死。行了,把人叫进来吧,没听说住在内院儿就不能见客的。”
    默语出去领人了,白鹤染到了念昔院儿前屋,数月不见的下人们知道她回府,早早就聚到了前屋,等着给她磕头问安。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白鹤染突然就在想,公主府那头也没有人手呢!她要搬家,这些人可得跟着她一起走,可这些人走了,念昔院儿谁来看着?
    她搬家是搬家,但没想过不要这座府,这是淳于蓝为她挣下来的安身之地,任保人都赶不走她,她自己也不会放弃。
    公主府得住,念昔院儿也得要,所以回头得跟迎春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怎么安排人手。
    下人们给主子请安,自得了不少赏钱,一个个都很高兴。
    终于,默语领着田开朗到了。下人们纷纷离开去忙自己的活计,默语同冬天雪则陪在正屋里,站在白鹤染身边。不多一会儿,迎春也过来了。
    田开朗乐呵呵地看着她们几个,拱手道:“主子,属下是来复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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