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说话时,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白蓁蓁白燕语二人原本还想说二姐姐你是不是疯了,怎么可以把嫡公主嫁过去。可是待看到她眼里的狡黠时,便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白鹤染绝对不会拿君灵犀去开玩笑。
    白蓁蓁兴致高涨,她听出来了,白鹤染是想把君长宁给嫁到寒甘去,这话白鹤染不是第一次说起。可她又有些想不明白,寒甘要的是嫡公主,君长宁只为庶啊?
    她不解,问道:“如何才能把庶变为嫡?”
    白鹤染耸耸肩,“这个简单,康嫔已经被打入冷宫,君长宁如今本就相当于一个没娘的孩子,想给她找个娘太容易了。只要皇后将她寄养在名下,那是嫡是庶还不就是个说法的事。”
    一柱香的工夫很快就到了,白鹤染返身回屋,将老夫人身上的针阵撤了下来。
    只是人还没醒,但白鹤染诊脉过后已经确定没有大碍,红氏这才放心地拿着方子出了门,亲自带人到今生阁去抓药。老夫人这头则交由谈氏和关氏照料着。
    听闻老夫人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醒过来,二老爷白兴武很高兴,一个劲儿地说着:“阿染回来了就是好,咱们都有主心骨儿了,再也不用一天到晚担心吊胆的了。”
    白鹤染想说我就是个小孩子,翻了这个年才将将虚岁十五,还没熬到过十五岁生辰,怎么我就成了你们的主心骨了?可再看看她二叔熬得通红的双眼,这话就没说出来。
    或许是她穿越而来,让太多人对她产生了依赖,以至于一旦她离开,这些人都不知该如何正常有序地生活,都不知道在面临困境时,如何才能靠着自己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被人依赖是好事,但是过份依赖,不但她有压力,依赖她的人也很难生活得很好。
    白鹤染想,如果她做不到无时无刻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就得尽可能地想办法,给这些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让他们离了自己也能学会如何面对困难、解决困难。
    安顿好老夫人,白鹤染离开锦荣院儿,她得进宫复命,关于青州的事,天和帝、乃至整个朝堂的人都在等着听她细说,她不好继续在家里耽搁。
    迎春听说她回来了,已经候在锦荣院儿外头,一见她出来,激动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伸出手,往迎春脸上抹了一把,“大姑娘了,不好总是哭鼻子。”
    “没有总哭,就是见小姐回来了,心里高兴,这才哭的。”迎春走上前来挽住白鹤染的手臂,“小姐是要进宫吗?奴婢陪着您一起去。”
    “也好。”她点点头,再对跟出来的白蓁蓁和白燕语说,“你们两个就别跟着了,我只在府中小住几日,待祖母病好一些后就要张罗着搬家,搬到公主府住去。你们也一起拾掇拾掇,我都给你们留了院子的。”
    两人很开心,乐呵呵地回去收拾东西了。到是迎春小声开了口问她:“小姐真要搬到公主府去?奴婢实在是担心这个时候搬家的话,老夫人这个病就白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四下里看看,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姐你今儿还没到府的时候,奴婢看到老爷急匆匆地往锦荣院儿去,因为是在半路上遇着的,所以隔着小段距离,老爷心里头有事,没注意奴婢,奴婢便也没上敢着上前去搭话。可是奴婢看到老爷匆忙间掉了东西,当时咣啷一声,吓得他赶紧弯腰去捡,捡完就揣到了袖子里。”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小姐,那是一把匕首,被老爷藏在袖子里带到锦荣院儿去了。小姐您说,老爷这是要干什么?”
    白鹤染的眉紧紧拧在一处,干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趁着她还没回府,干脆利落地解决老太太的性命。只是她想不明白,如今红忘的事情她已然知晓,人也找回来了,白兴言为何还要一再地对老夫人下手?他怎么就容不得他这个娘?
    她想不明白,便问迎春:“你觉得老夫人跟老爷之间,可有利益冲突?”
    迎春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有的吧!”
    “哦?如何冲突?一个儿子一个娘,这能冲突到哪里去?”
    迎春告诉她:“表面上看是不挨着,可实际上一座府邸里是不可能有两个主人的。老爷若想真正掌控文国公府,除去二夫人这一个阻力之外,老夫人就是最大的阻力。毕竟只要有老夫人在,不管他做什么要做什么还是得了什么失了什么,都得往老夫人这里汇报一声。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老夫人都不怎么管事,只要儿子不闹得太出格,她们是不会逆着儿子心意的。可咱们家老爷他却偏偏爱干那些个出格的事,所以老夫人管着他的地方就多了。”
    “所以他想要真正的自由,就动了弑杀亲娘的心思?”白鹤染没有惊讶,却起了无尽的悲哀。她跟白兴言有太多笔帐都没有算清,她都不急,白兴言怎么就那么急?所谓权力,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可以让人放弃一切,只为追权逐势?
    这个问题她永远想不明白,因为她永远都不可能像白兴言一样视权力高于一切,所以她体会不到权力带来的快乐,即便她已经拥有很大的权力。
    前院儿,白兴言挨了一顿打,一时没起来,就在地上坐着。刀光三人还围着他,也不说话,就低头看着他坐在那处,时不时发出一声冷哼。
    白鹤染想起来了,“他今儿怎么没上朝?不是已经恢复他上朝的资格了吗?”
    迎春说:“听说是跟朝廷告了假。奴才分析,许是觉着小姐您快回来了,他得抓紧一切工夫在您回来之前做些事情,比如今早的那只匕首。”她说着还觉阵阵后怕,“奴婢当时吓得抄了近路去通知二老爷,想必是二老爷盯得紧,咱家老爷没机会下手。”
    二人说着话,人已走到白兴言跟前,白兴言抬头瞅了她一眼,眼睛都是红的。
    “白鹤染,你半年不回家,一回来就指使你的人痛打亲爹。这件事情我要上奏朝廷,我要让整个朝堂都知道你这个天赐公主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白鹤染看着她这个爹坐在地上骂人,像极了打架打输了的泼妇赖在地上骂街,也像极了输不起的赌徒抱着桌子腿儿不肯走的恶心模样。她不知道老夫人跟已经过了世的老太爷,是怎么教养的这个儿子,再想想白明珠,以及那没得成爵位就什么都不肯再做,只知跟主宅伸手要银子的二叔,便觉得老夫人能得今日之苦,也不能单单的怪儿女不争气,她跟老太爷也是要对此负一定的责任的。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蹲下身来,蹲到了白兴言的身边。
    白兴言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嘴上不愿承认他对白鹤染的惧怕,但身体却是诚实极了。
    白鹤染笑了笑:“看来还是打得太轻,否则你哪还有力气跟这儿骂我?父亲,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这人从来都不气重名不名,所以就像你说的那种,让整个朝堂都知道我是一副怎样的嘴脸,这于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呢?朝堂是你们男人的天下,我一个小女子,他们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天赐公主这个封号从来都不是以仁孝得名,而是因为神医现世。所以即便我对你不好,即便所有人都知我不孝顺,也依然改变不了我医术高明的事实。”
    白兴言听得阵阵绝望,当然他也知道白鹤染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他还是想痛快痛快嘴,毕竟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挨了打,他要是再不逞强说几句,这个脸还要不要了?往后这府里下人谁一看到他还能想不到今天?
    于是他张了嘴,还想再说,却被白鹤染一个手势打断下来。
    他看到白鹤染竖了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缓缓开口说:“白兴言,我知你缘何嚣张,不过就是觉得某个人已经不在了,某件事已经成了一半的死无对证,便没了顾及,便觉得你我之间又恢复到一个平等的状态。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活着呢,只要你想给你们俩认亲,你们俩就算不是亲的,那也能给验成亲的,你信吗?”
    白兴言猛地一哆嗦,方才想起五皇子这档子事。
    白鹤染说得没错,之所以他敢叫板,之所以他有勇气扇这一巴掌,其中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为李贤妃死了,李贤妃这一死可把他给乐够呛,做为两个当事人之一,其中一个死了,这就意味着那件事情将死无对证。不管是什么人拿此说事,他都可以矢口否认,再也不存在李贤妃那个不受控制的隐患了。
    就包括五皇子,其实他也想过,五皇子远走寒甘,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回不回得来都不一定。他甚至都在打算,待白鹤染回京这几日过去之后,他再腾出空来,便要相办法将那五皇子永远的留在外头,再也不能让他回到京城。
    眼下白鹤染提及此事,白兴言的心开始泛凉。因为他知道,既然白鹤染提了,对于五皇子的安危,她就不能不去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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