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忘哪里懂得功夫是什么,于是四皇子开始现身说法,竟是亲自在红忘面前舞起扇来。
    他舞扇可不是跳扇子舞,四皇子手中一柄折扇子那就是他的兵器,不打仗的时候用来扇风,打仗的时候用来扇人,而且一扇一个准。
    当然他不可能扇红忘,他的舞扇也不是带有攻击性的,而是更多的趋向于表演形式。
    不过这种表演就太可怕了,即便是懵懂的红忘,他也能从四皇子的表演中看出一丝不同。
    那一丝不同牵动着他的心,懵懂的人居然在这样的表演中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竟还在这样的表演中抓住了一丝力量。
    红忘不明白这种力量地什么,但是这一刻,身体和精神双重的澎湃感还是不受控制地产生,他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紧盯着舞扇的四皇子,面上现出向往之色。
    同样向往的还有陪在他身边的迎春和默语,迎春跟红忘一样看热闹,默语却是看门道。
    渐渐地她发现,四皇子的表演中带着一丝规则,那种规则来自于功夫本身,从无到有,从有到精,然后是融合,是汇聚。似乎在诠释功夫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似乎她在看着的不是表演和展示,而是在探究功夫的源头,探究功夫形成的方式,以及要表达的根本。
    白鹤染一行就在这种时候到来,面对一个舞扇的四皇子,白蓁蓁所能有的只是跟红忘和迎春一样的惊叹与吸引,但是对于白鹤染、冬天雪还有花飞花来讲,意义就大不同了。
    花飞花直接看傻了眼,口中呢喃轻语:“为何他明明是在舞扇,却又让人感觉他舞的不是扇?而是这天地间的规则?还有道理,他似乎是在讲述‘武’之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冬天雪恍然明悟:“这是灵云先生的意志,以武生智,以智生慧,慧通天道,天道轮回!这是灵云先生的意志,师兄舞的是灵云先生的意志!”她有些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但花飞花还是听懂了,同时也不由得感叹:“传说中的灵云先生真是天下第一奇人,竟能通晓天地法则。其实不只是武之一道,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包括人。我们在天道之下生长,最后归于尘土,气运便又在那一刻回归天道,然后等待轮回。”
    冬天雪点头,“没错,我听我师父说过,灵云先生他已经不单纯是一位武功高手,他以武入道,将武学与道统相结合,已经进入了另外的一个境界。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灵云先生的脚步,甚至被他越落越远,最终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我师父曾经对此觉得十分痛苦,因为她后来发现,灵云先生不是无情无爱,他只是大情大爱。他可以将爱施予天地间每一个生灵,却不能只单纯地施予给一个人。灵云先生已经入道了,不能再以世俗去绊扰他。”
    “你师父说得是对的。”花飞花继续感叹,“我虽然没有见过灵云先生,也没有听说过那么多关于灵云先生的事情。可是就冲着他培养出这样的徒弟来,就知你说得都是真的。”
    冬天雪没有再理花飞花,而是轻声问了白鹤染:“主子,你怎么看师兄的舞扇?”
    白鹤染的目光依然死死盯着前方的君慕息,半晌才道:“他舞的是本源,是武之一道的本源。我们所掌握的只是内力和技巧,只是应用和化解,却不知本源何在,却不知武功这种东西是如何形成,何以会发展到如今境界。我们只是跟着师父学,师父也是跟着师父学,一代一代传下来,那么,第一代在哪里呢?第一代是如何习武的呢?”
    二人不太明白,“本源?”
    “恩,你们仔细看他的招式,并不是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准,而是由浅入深,层层递进。那是武学的发展,从第一代武者开始,代代相传,代代发展。你们看,前面是单纯的招式,现在起,加入内力了。”她伸手指向君慕息,“从这一刻起,天下武者开始由外修进入内练,开始不单纯地满足于练体,他们开始修炼内力,也就是丹田。你们再看,四殿下开始用轻功了。从这个时代起,人们发现了内力可以支撑人在一定范围内短暂飞纵。看,又有变化了,运用内力可以互相疗伤,这是人类对于内力的一个重大探索和发现。”
    白鹤染兴奋地看着君慕息舞扇,其它人兴奋地听着白鹤染的推衍,渐渐地,推衍跟上了舞扇的进度,渐渐地,竟是白鹤染走在前面,通常是她先将自己的推衍说出来,君慕息才进行到她刚刚说出的步骤。
    终于,君慕息停了下来,一袭青衫随风轻动,竟不见一丝疲惫之色。
    “阿染,我输给你了。”君慕息轻叹了一声,一点都不掩饰对白鹤染的赞许之意。
    白鹤染却摇摇头,“我不如四哥,我这是理论基础,不如四哥已经运用到了实际。我能说出来,我却舞不出来,如果让我像四哥刚刚那样,我绝对做不到。”
    君慕息笑了笑,“总有一天会做到的。”然后便不再看她,而是又去问红忘,“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功夫?”
    红忘下意识地点头,“愿意。”
    “那便留在礼王府吧!”他向红忘发出了邀请,“留在礼王府,随我练功夫。”
    红忘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白鹤染。
    白鹤染却现了无奈之色,看了看红忘,又看了看四皇子,微微地摇了头。
    君慕息一愣,“阿染,你不同意?”
    “不是。”她轻叹道,“哥哥能随四哥学功夫,我当然同意,也十分高兴。可是四哥,现在不行,我们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最少也要半年才能才能回来。”
    君慕息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可是要往西去?”
    白鹤染点头,“是,九日后出发。”
    正说着话,九皇子到了。
    君慕息赶紧发问:“你来得正好,说说青州那边的情况,阎王殿可是有了最新的消息?”
    九皇子点头,待众人落座后,便将今日接到的密函仔细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四皇子,“四哥,凛儿已经先行了,我得留在京中,只能劳烦四哥走一趟。”
    君慕息摆摆手,“谈不上劳烦,份内之事。”然后问向白鹤染,“何时发出?”
    白鹤染说:“九日后。”
    君慕息点头,“好,九日后我随你一起出发。”说完,又看向红忘,“等我半年可好?”
    红忘哪里明白半年是个什么概念,他整个人还渲染在刚刚的舞扇中,听得四皇子问了,便下意识地点头,“我等,我要学。”
    君慕息笑笑,“那便等我回来,四哥教你功夫。”
    白鹤染推了花飞花一把,花飞花已经知晓自己的任务了,虽然他很想跟在白鹤染身边,但也知道红忘对白鹤染来说意味着什么。京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红忘一个人并不安全,他身为暗哨就是要服从主子的一切安排,为主子分忧。
    于是花飞花立即走到红忘身边,咧开嘴一笑,“红忘哥哥,以后我陪你玩。”
    一句红忘哥哥,差点儿没把在场众人给叫吐了。白鹤染揉揉脑门,无奈地看着红忘捏捏花飞花的脸蛋,又扯扯花飞花的头发,还点了头说:“好。”
    她觉得实在搞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其它人也都不憋着了,纷纷笑了开。白蓁蓁还说:“他们两个这个组合还真是好,一个人是长大的,心智是长不大的,一个是心智长大的,人却是长不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互补,如果能互补一下就更好了。”
    不多一会儿,花飞花就跟红忘玩到了一块儿,两人跑到一边去蹲地上挖蚯蚓去了。
    白鹤染有点儿后悔,“这花飞花不会把我哥带偏了吧?虽然我哥人是傻了点,但好歹玩些高端的,这怎么就去挖蚯蚓了?”她提醒白蓁蓁,“回头跟红家人嘱咐下,别让他俩玩的太出格,我是真怕花飞花带着哥哥下河摸鱼去。”
    白蓁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放心吧!等回了红府,我让那边给他们俩请个先生授业,有个事做就不至于下河摸鱼了。”
    君慕息想了想,道:“其实下河摸鱼也没什么不好,总要从无到有,循序渐进。”
    白鹤染明白了,就像刚刚的舞扇,就是从本源开始,一点点发展起来。
    红忘没有童年,甚至也没有少年,他以往的岁月是在逃避和躲藏中渡过的。他心智不全,照顾他的一直是个老婆子,不能陪他玩耍,也不会教他识字。那么莫不如从现在起,将他少时没有做过的事情一点点找补回来。直到有一天五皇子回京,带回她要的东西,一朝回智,总不至于对过往一片空白。
    “四哥说得对。”她感激地看向君慕息,“我终于知道如何帮助哥哥了。”
    这时,就听花飞花十分儿童化的声音传过来:“少爷,咱们明天下河摸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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