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孩子都如此跋扈吗?
    李贤妃实在想不明白,白鹤染跋扈也就罢了,至于被封了公主,还有封地在手。
    但这个红裙小姑娘是什么情况?她只听说白家两个女儿跟着白兴言进宫来谢恩,却没顾得上问谢的是什么恩,可不管是什么恩,总归只是个臣女,居然也敢如此同她说话?
    她这些年一直抱恙不问宫中事,却并不代表她的妃位不在。她是老了,却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什么人都捏一把,踩一脚,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了脾气。
    特别是文国公府的人,她怎么可以被白兴言的女儿如此羞辱?
    李贤妃深吸了一口气,就想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随着她一起来的宫女砚如太了解这位娘娘了,几乎是李贤妃一开口她就猜到自要娘娘要干什么,当时就吓得她一头冷汗。
    “娘娘,不可!”砚如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奴婢听闻国公爷家的女儿进宫是为了谢皇上赐婚之恩,就是刚刚那位四小姐,皇上今儿头午才下的旨,将她赐婚给了九殿下。”
    “你说什么?”李贤妃惊了,“九殿下?”
    砚如点头,“没错,就是九殿下。娘娘,她之所以敢如此对您,想来是因为心中有了底气,背后有九殿下为她撑腰。咱们今儿是来救五殿下的,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万一惹恼了九殿下,宫外的李家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李贤妃心头也忐忑起来,九皇子手握阎王殿,那阎王殿是干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李家都干了些什么,她也再清楚不过了。之所以让她的儿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得除掉白鹤染,不就是想堵住知情人的口,不把那件事情说出去么。若是她再惹恼了那老九的未婚妻,阎王殿真查起来,李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她儿子做的那些事也白做了。
    “该死!”李贤妃狠得牙都痒,老十的未婚妻就够难缠了,这下又来个老九的未婚妻,这文国公府究竟要干什么?他们不是叶家一党么?怎么突然改头换面开始亲向老九老十了?“白兴言!”她突然一声大喝,“你给本宫一个解释!”
    白兴言还在殿内呢,听到这一声喊,当时就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白鹤染看着这个父亲的样子,开口问道:“父亲为何如此恐惧?她是宫中妃嫔不错,可这件事情她不占理,连皇后娘娘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你怕她做何?”
    白兴言额上都冒汗了,“话是那样说,可是阿染,那到底是个皇子,你怎么就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出事?你是如何将他困在南郊的?他怎么就回不来了呢?你说不取他性命,他就真的没事吗?这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万一有个好歹,那就是他自己命不好,是他自己本事不够,关我什么事?我被他害的时候谁管过我万一有什么好歹的?”
    “他是皇子……”
    “皇子怎么了?人命不分贵贱!”这是她的坚持,“父亲,现在皇子的娘在外头闹着你,你做为我的父亲,是不是得出去跟她对质一番?父皇刚才也是有过话的,这个事让您跟贤妃娘娘做主解决,走吧,咱们去解决解决。”
    白鹤染说着就要去拉白兴言,却被对方躲了,她眉心一皱,“父亲这是何意?”
    “我不去!”白兴言很坚决,但又给不出个不去的理由,想来想去只好软下声来苦苦哀求,“阿染,咱们别跟她计较,怎么说也是一宫主位,你真要同她争一时之气,早晚有吃亏的时候。皇后娘娘是向着你,但是皇上呢?那是皇上的妃子和儿子,咱们同她置气能得着好吗?阿染,听父亲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今这个脾气再不改改,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白鹤染都听笑了,“我现在的脾气不好,以前就好了?父亲,我若不变成现在这样,早就死了。”她凑近白兴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我若不变成现在这样,从洛城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死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白兴言忽然泛起深深寒意来,白鹤染的这双眼睛让他害怕了,这好像是死人的眼睛,好像已经死过的人重新复活站到他的面前,阴气森森地问他,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他又打起哆嗦来,“什么死不死的,你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白鹤染冷哼,点了点头,“的确,没死成,却换了一种活法。父亲,你若真不想出去,那我就去外面将贤妃娘娘请进来,我就是想听听她想跟你说什么,也想听听你跟她都要说些什么。父亲还不知道吧?日前贤妃娘娘曾召见过我,她直指我不能杀了五皇子,因为五皇子是我的哥哥。父亲你说,他算是我的哥哥吗?”
    这句话白鹤染是压着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竟也不敢大声地问出来。白兴言说得没错,有些事一旦捅破,关乎的是白氏全族的命运。
    白兴言赔不起,她白鹤染同样也赔不起。
    但赔不赔得起是一回事,搞不搞得清楚又是另一回事。白鹤染十分确定自己想要知道什么,她就是想要一个真相,白兴言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威胁才必须杀死自己亲生的嫡子,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以至于他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将当实的事实给掩盖。
    还有,她心里那个可怕的想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父亲。”她又逼问了一句,“您怎么不说话了?五殿下算是我的哥哥吗?”
    “当然不算!”白兴言冲口而出,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算什么哥哥?最多就是个义兄而已,或是等到你跟十殿下成了亲之后,他才算是个哥哥。而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白兴言说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言语间对那五皇子没有丝毫尊重之意,甚至情绪里还带着几分厌烦。那架式看上去就像是和五皇子有着深仇大恨,恨不能除之后快。
    “阿染你别听贤妃胡说八道,你同那五皇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再次强调了一次,说完之后似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也太刻意提及此事了,于是闭了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圆满这个话题。
    白鹤染的心渐渐沉了,似乎已经预见了最坏的结果。她费尽力气追求的真相已经摆在眼前,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彻底揭开。可是她却胆怯了……
    她知道,只要让白兴言和李贤妃对质,她想知道的事情就会有个答案,当年白兴言被叶家握住的把柄就会揭晓,困扰她许久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然而,这一刻她是真的犹豫了。因为真相一旦揭开,她就要面临一个选择,是继续替白兴言瞒着,还是做一个正义之士将事情摊开?是选择保全白家,还是选择破釜沉舟?
    白鹤染在犹豫,可是白兴言却很急,因为殿外的李贤妃越来越激动了,已经开始骂他了。他听到李贤妃正在一声一声地向他控诉——“白兴言!你给本宫一个解释!为什么你的女儿要杀了我的儿子?为什么你儿女成群,本宫却连一个儿子你都不肯留给我?白兴言,本宫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竟要迫害本宫到如此地步?白兴言!你别在里面装傻,如若本宫的儿子留不住,你也别想捞到半点好处!本宫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让你独活在世。”
    江越还在努力劝着:“贤妃娘娘,您要骂文国公这没人拦着,毕竟您是主子。可这里是昭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您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哭闹,这不成体统啊!”
    李贤妃更恼火了,“体统?何为何统?一个臣女敢杀皇子,这就是体统吗?你进去问问那位文国公,他自己又干了些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情?白兴言!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替你说?反正本宫的儿子死了,本宫也不想活了!咱们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白兴言简直焦头烂额,他盯着白鹤染,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问她:“阿染,真要我出去见她吗?她就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万一你失去了对这件事情的控制能力,你可有想过该如何收场?我为了白家全族忍了几十年,你难道真要一手毁了这个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未嫁,蓁蓁亦未婚,若灭九族,你们也在九族之内!”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唇语说的,没有声音,白鹤染是通过读唇读出的内容。她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她从前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糟糕到这种地步,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白兴言的把柄居然当真是一个灭九族的大罪!
    “白兴言,我真想杀了你!”她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你说如果我杀了你,再杀了南郊那位,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死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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