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已经恢复不少。”袁崇尚道:“他本来请命要去往玉锁湖那边,是我让他再歇息两天,恢复好再说。再过两日,本督还要去玉锁湖那边巡视,督促战船早些完工,黄天易那边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向楚欢道:“楚大人既然是圣上派来督战,过两日不如一同前往玉锁湖巡视一番。”
    “自当奉陪。”楚欢笑道。
    马车来到厉府门前,只见大门敞开着,门前是近卫军甲胄武士护卫,见到总督过来,让了进去,早有人进去通禀,过来迎接的,是厉府的许管家,袁崇尚一瞧见许管家,立刻问道:“厉指挥使现在情况如何?可有危险?”
    第七七四章 青花瓷
    许管家神情凝重,摇头道:“昨晚上来了三位大夫,凌晨时分,又去请了两位大夫,如今五位大夫都在屋内,还有夫人也陪同在侧,直到现在,他们也都在屋里没出来,老爷现在的情况,老奴也不清楚。”
    袁崇尚皱起眉头,许管家已经道:“两位大人先请屋里坐。”
    便在此时,后面传来马车声响,随即便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便见到寇清和陆冷月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寇清一身官袍,陆冷月则是锦衣玉带,手中拎着一只盒子,见到袁崇尚和楚欢,这两人加快步子进来,许管家急忙施礼,寇清和陆冷月也上前向袁崇尚和楚欢施礼。
    当夜楚欢咄咄逼人向陆家讨债,此时陆冷月就似乎从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对楚欢依然是十分恭敬,许管家领着几人往正堂去,寇清边走边道:“大人,近卫军的人已经封锁了城中各门,刑部司的人如今也在全城搜查刘老六,不过目下还没有消息,下官已经派了刑部司最出色的几名干吏明察暗访,调查刘老六平日的人际关系,刘老六的老家在清州,下官也已经跑人快马加鞭往他老家去了,就算找不到刘老六,也要将他的家人尽数抓来。”
    袁崇尚皱眉道:“那刘老六既然敢下如此死手,事先必然经过周密计划,恐怕你的人往他老家去,只能扑个空。”
    寇清眉头紧锁,肃然道:“这还真是了不得了,竟然有人敢对厉指挥使下毒手,下官要是查出真凶,必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陆冷月在旁已经问道:“大人,如今厉指挥使的情况如何?”
    “目下大夫还在里面。”袁崇尚道:“暂时还没有消息,我们先到大堂稍等片刻,看看厉指挥使的情况再说。”
    陆冷月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许管家,道:“这是辽东出产的老参,你先送过去,看看是否用的上。”
    许管家自然是连连道谢,领着几人进了大堂,落座之后,又安排人上茶,这才退了下去。
    几人坐在客厅之中,寇清率先道:“厉指挥使平日里待人和气,也没听说与谁结下这等仇怨,对方为何要下如此死手?”
    袁崇尚端茶吹了吹茶末,道:“你是刑部司主事,这事儿还是要你调查清楚。我安邑堂堂指挥使,被人毒害,若是查不出所以然来,你这刑部司的主事也不用干了。”
    寇清急忙称是。
    “大人,有没有可能是黄天易的人干的?”陆冷月在旁道。
    袁崇尚摇摇头:“暂时也无法确定,不过黄天易的可能性极低。要杀人,总要有个缘由,谋害堂堂近卫军指挥使,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如非万不得已,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方也决不会轻易出手。厉指挥使与黄天易素来少往来,虽说黄天易是叛党,但是与厉指挥使也并无多大仇怨,他为何要杀厉指挥使?就算黄天易想杀人,第一个想要杀的,乃是本督,第二个恐怕就是方统制,方统制部下的禁卫军围困玉锁湖,无论是对本督还是对方统制下手,都可以解释,唯独此次剿匪,厉指挥使的近卫军并无调动,他为何要对厉指挥使下手?”
    众人只觉得袁崇尚之言大有道理,都是微微颔首。
    楚欢不动声色,品了一口茶,随即放下茶杯,忽然道:“大人,据我所知,如今天门道道徒遍及全国,据传还有位总督也是被天门道的人所刺,厉指挥使突然被下毒,有没有可能与天门道有关系?”
    “天门道?”袁崇尚眉头锁的更紧。
    楚欢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随即便见到寇清微微摇头道:“楚大人,天门道的根基在东南,咱们安邑也不曾听说有天门道的人作乱。”
    “诸位或许听过,西山道通州就曾有天门道的乱党。”楚欢缓缓道:“天门道的人既然能出现在通州,自然也有可能出现在安邑。”
    袁崇尚微一沉吟,终于向寇清问道:“半年前不是有妖道四处蛊惑,被你抓进了大狱,后来本督也没有询问,那几名道士,可与天门道有牵连?”
    寇清立刻道:“回禀大人,那几名道士下官亲自审问过,不过是江湖骗子,想要哄骗普通百姓的钱财而已,倒与天门道并无牵扯。不过那几名道士如今还被关在大狱里,下官并没有放人。”
    便在此时,却见到许管家匆匆进到大堂,“几位大人,老爷醒了!”
    楚欢目光迅速扫过,见得在场几人都显出惊讶之色,袁崇尚率先站起,径自往门外去,“本督去瞧瞧情况。”
    其他几人也都起身来,在许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楚欢昨夜到过的院子,院子里很是情景,但是院子四周,却都有近卫军的官兵守卫,毫无疑问,厉王孙出事之后,近卫军方面显然加强了对指挥使大人的保护,那房门已经打开,楚欢等人来到时,正瞧见几名大夫从屋里出来。
    见得几名官员过来,大夫们急忙拱手,袁崇尚已经问道:“厉指挥使已经醒了?”
    一名大夫颔首道:“吉人自有天相,厉指挥使算是躲过一劫,不过此时不宜多说话,他身体极为虚弱,昨夜施针清毒,固然将毒素清除,可是厉大人的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没有三两个月的调养,身体万难恢复。”
    寇清道:“我们只是进去看一看。”
    袁崇尚却已经回头道:“寇主事,你和陆东家先回去吧,抓紧调查真凶,本督与楚大人进去看看便可以,他刚刚醒转,不宜人多。”也不多言,与楚欢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楚欢到得屋内,便见得内室之中,已经临时搭起了一张床榻,厉王孙此时就躺在榻上,厉夫人则是坐在一旁照顾,见到袁崇尚和楚欢进来,厉夫人急忙起身,正要行礼,袁崇尚伸手拦住,走到榻边,见到厉王孙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却是干裂,呼吸也很是微弱。
    厉夫人凑到厉王孙耳边,低声道:“老爷,总督大人来看你了。”
    厉王孙勉强睁开眼睛,见到袁崇尚,苦笑道:“总督大人,恕……恕下官不能……不能起身……!”袁崇尚却摇头道:“老厉,别多说话,本督只是过来看一看,你安然无恙就好。你放心,本督已经派人调查真凶,总要给你一个交代。”
    厉王孙声音虚弱,曾经铁打的汉子,此时已经是柔软无力,“大人,下官……下官想不通,到底……到底是谁要害下官……!”
    楚欢站在厉王孙旁边,轻声道:“厉大人,总督大人既然说要查出真凶,你就安心休养,不要多想。”
    “楚大人,多谢你……多谢你前来探视。”厉王孙双眸微泛光芒,“下官大难不死,恐怕有些人……有些人会大失所望。楚大人自己要……要保重,小心……小心身边的人……!”
    袁崇尚皱眉道:“老厉,不要多说,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好好休养就是。你不必担心楚大人,就算有人图谋不轨,本督在楚大人身边,谁也伤不得他分毫。”
    厉王孙轻叹道:“大人,下官……下官也是有感而发,刘老六在下官府中……在下官府中五六年,下官对他很是信任,谁知道……谁知道一个不察觉,却被身边人所害……!”轻叹一口气,大是唏嘘。
    楚欢轻声道:“厉大人放心,你的话本官记住了。你好好休养,得了空闲,本官再来看你。”
    袁崇尚此时已经向厉夫人道:“夫人不要伤心,好在有惊无险,老厉算是拣了条性命回来,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四下看了看,问道:“是了,小丫头没在?”似乎明白什么,叹道:“小丫头不知道更好,这事儿先瞒她一阵。”
    厉夫人神情变的古怪起来,却还是道:“莺儿并不在府上,上个月便送去了妾身娘家。”
    “哦?”袁崇尚似乎有些诧异,去看厉王孙,只见厉王孙已经闭上眼睛,他刚刚醒过来,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是脸上已满是疲倦之色。
    “楚大人,咱们先走吧,让老厉好好歇息。”又向厉夫人道:“夫人,本督随后便会派五十名禁卫军过来,在老厉痊愈之前,这五十名禁卫军就全权负责保护老厉的安全。”
    厉夫人盈盈一礼,“多谢总督大人。”
    袁崇尚和楚欢辞别厉王孙夫妇,离开屋子,刚走出门,听得厉夫人在后面唤道:“楚大人请稍等。”
    楚欢一愣,回过头,见到厉夫人抱了一只青花瓷瓶子过来,“楚大人,这是老爷让妾身送给你的。妾身娘家有两座瓷窑,生产瓷器,老爷中毒之前,就说回头要送一件给楚大人赏玩,这是妾身娘家自己烧制,还请楚大人收下,老爷以前还夸赞,这种瓷瓶上的青花好看,楚大人空闲之时,也可做消遣。”
    楚欢接过瓷瓶子,微笑道:“多谢厉大人和夫人。”
    袁崇尚却是伸手过来拿过青花瓷瓶,在手中翻转看了看,忍不住道:“老厉武人出身,却读书玩瓷器,本督和他相比,还真只是一名武夫而已。”说笑间,将那青花瓷瓶还给了楚欢。
    第七七五章 梁上君子
    太原府这一日当真是满城戒严,普通百姓当然不知道厉王孙遇刺,见到城门增派守卫,进出都是严加搜查,特别是出城之人,城卫更是仔细盘查,到黄昏时分,满城各处都已经张贴悬赏榜文,悬赏的凶犯没有说明身份,只是画出了其人的画像,而且赏金不轻,但有抓到此人者,赏金百两。
    城里的人们私下里议论,那些江洋大盗穷凶极恶之徒,赏金也就在黄金百两左右,只是画像上那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完全没有江洋大盗那般的凶神恶煞,不少人私下里猜测这是否还是黄氏一族的重要叛党,只是有很少的人却认识,那满城通缉的,似乎是厉府的一位厨子。
    楚欢并不觉得真的能找到刘老六的下落,白日里只是在袁崇尚的陪同下,去往了户部司一趟,在户部司衙门耽搁了大半日。
    他来太原的目的,虽然主要是未了调查神衣卫被害的真想,但是查抄清算黄家的家产以及督促剿灭黄天易也是很重要的两件事情,户部司的主事姓师,楚欢此前见过他在户部司衙门前与鬼主赫溪谷发生过争执,这姓氏颇有些古怪,不过言谈下来,楚欢倒觉得此人对户部事务很为精通,询问之下,才知道此人想来就在户部司办差,是袁崇尚当初安插进入户部司的人,当初户部司黄天易只手遮天,袁崇尚着力提拔师主事,倒也对黄天易起到了掣肘的作用,黄天易逃离后,这位师主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担起了户部司的事务,他对楚欢倒是十分的恭敬,有问必答,对于黄家的家财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在户部司与师主事谈了一天,黄家的家财众多,涉及到土地、房产、店铺等等各方面,所以想要在十天半个月完全理清,那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当夜回到行辕,孙子空早在行辕等候,禀报马正二人并未返回,楚欢让他先去歇息,等孙子空离开之后,这才关上房门,取过厉王孙送来的那只青花瓷瓶。
    厉王孙莫名其妙地送这只瓷瓶子,口上说是为了给自己赏玩,但是楚欢当然知道厉王孙绝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意思。
    厉王孙有话不能说,楚欢隐隐感觉厉王孙很有可能已经被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别人的眼中。
    厉王孙在酒桌上以鱼眼传讯,看来果真是为了能够与自己单独相处,只是楚欢还未能与他单独说话,便出现下毒之事,如此一来,楚欢更加确定厉王孙必是被死死盯住。
    太原府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是下面的暗流涌动楚欢可是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处处透着怪异,楚欢总感觉太原将有大事要发生。
    他暂时还无法判断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厉王孙没有办法与自己说话,却有极重要的话要与自己透露,这只瓷瓶子,很有可能便是厉王孙迫于无奈选择的方法。
    楚欢将这青花瓷瓶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厉夫人提到要细看上面的花纹,楚欢在灯火边上看了大半个时辰,眼睛都有些发疼,依然无法看出这青花瓷瓶的花纹有什么玄妙之处。
    他知道厉王孙这是小心翼翼,这种传递的方法必然是十分的凶险,想要破解这只花瓶,并不简单,否则若是花瓶落到别人手中,只怕要出大事。
    他放下青花瓷,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目,沉默许久,双目忽然睁开,重新拿起青花瓷,这一次却是握住青花瓷的瓶颈,取下灯罩,将青花瓷瓶的瓶身放在火上烤。
    厉夫人当时特意强调,这是她娘家人在瓷窑烧制而成,楚欢想到“烧制”二字,不知道是否暗藏玄机,当下便试着将瓷瓶放在灯火上烤。
    瓷瓶都有些发烫,楚欢凑在旁边,依然没有瞧出有什么端倪,心中有些泄气,正准备将青花瓷放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将瓶底放在火上烤。
    很快,楚欢脸上便显出欢喜之色,本来白乎乎的瓶底,在火上烤上一阵之后,渐渐显出殷红的字迹来,还有些模糊,楚欢又烤了小片刻,等到瓶底的字迹完全清晰,这才拿起来,仔细看过去,却见得瓶底一圈写了八个蝇头小楷。
    将在公门,老君夕破!
    楚欢只是看了两眼,那字迹便慢慢消失,很快便看不见,显然这字迹一旦发热便会显现,若是温度降下来,自己便会很快消失。
    楚欢再一次烤了一阵,下面还是那八个字。
    将在公门,老君夕破!
    楚欢这才放下青花瓷,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目,若有所思。
    这八个字乍一看去十分的古怪,但是楚欢片刻间就至少明白其中一部分意思。
    老君二字,楚欢记忆犹新。
    天门初开,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
    楚欢自然知道,天门道四处蛊惑人心,打出的口号,便是这十六字。
    所谓的老君,自然是指道家老祖太上老君。
    青花瓷瓶瓶底出现老君二字,楚欢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天门道,毫无疑问,厉王孙传递的消息,显然是涉及到了天门道。
    除了老君二字,公门二字楚欢自然也明白,官府便是公门。
    将在公门,这所谓的“将”,又是指什么?老君夕破,所谓的“夕破”,又如何解释?
    楚欢轻叹了口气,厉王孙耗费心思,终是送出了一个消息,可是楚欢对这八个字的全部意思,却是茫然不动,所得到的,也只是天门道存在于太原府。
    天门道在太原府活动,楚欢心中已经有所察觉,他沉默许久,却始终无法参透夕破二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又十分清楚,这八个字的关键,正在与“夕破”二字。
    走到床边,仰躺在床上,四下里一片寂静,楚欢双目睁开,脑中想着各种可能,但是如果不能正确解释这八个字的含义,那么厉王孙送出的这道消息,就等若是白费苦心。
    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欢一动不动之间,耳边却听到极轻微的响动,那声音响了一下,便即停止,楚欢皱起眉头,却没有动弹。
    小片刻之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楚欢已经判断出声音发出的方向,却是从屋顶上发出来。
    楚欢微斜过身子,向上面看过去,却见到屋顶上的一块瓦片竟然被掀开,露出一个极小的洞孔。
    楚欢戒备起来,很快,就见从那洞孔之中,一只细细的长线从上面探下来,线头前挂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一时间也瞧不清是什么。
    楚欢愣了一下,瞬间明白,敢情是碰上了梁上君子。
    瓦片掀开之处,正对着青花瓷,楚欢瞬间就明白,看来是有人想要盗走青花瓷。
    屋顶之上,确实有人,这人此时像猫一样趴在屋顶上,一身黑衣蒙面,身形瘦弱,他已经观察了许久,确定屋内的主人已经睡着。
    他此时所有的集中力,便集中在下面的那只青花瓷瓶上,对于他来说,这只青花瓷瓶不只是一只瓶子,而是金灿灿的黄金。
    他的技术很是娴熟,聚精会神,看着自己的细线一点点靠近那青花瓷瓶,屋里一片寂静,线头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此时正缓缓靠近青花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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