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出去,用毛毯盖上挡风玻璃,然后又大声告诉后面的皮卡,看到周武下来,也在玻璃上盖上毯子。
    噼里啪啦的冰雹一阵紧一阵慢,有的还很大,打在车顶和车盖子上砰然作响,四处乱蹦,要不是挡风玻璃上蒙了毯子,肯定被砸碎了。
    我看到车窗外地上的雹子,有的竟然有鸡蛋大小,真让人吃惊!这玩意儿从高空坠落下来,要凿在人的头上,非死即伤。
    以前听老人讲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遇上冰雹造成伤亡,看来是真的,估计我们的车肯定伤痕累累了。
    不过冰雹持续的时间很短,大概四五分钟就过去了,雪还在下。
    大块头出去撤掉毯子,就嚷嚷起来:“妈的,车被毁容了!”
    车身上到处是凹坑,在车尾的部分还有两个洞,大概就是刚才旋风甩过来的石头或冰块给击穿的,威力端的惊人;后面的皮卡也是一样的命运,到处伤痕累累,好歹还不影响走路。
    发动了汽车,正要走,车前的风雪里一个黑色的身影象突然冒出来一样,正站在车头前挡住去路。
    一看,是一个藏族男子,看不清脸,穿着黑色的藏袍,戴着毡帽,身上披着一块红白黑相间的氆氇毯子,右边腰间插着把半尺长的藏刀,右手里举着一把黑乎乎的雨伞,看上去象是用牛皮作的,左手里攥着一把羽毛扇子,说是扇子,其实就是几根大鸟毛,应该是兀鹰的毛,这个很奇怪,因为这些天看到的藏族老乡往往手里是攥着串念珠。
    “喂,你干什么?走开,别挡路!”大块头急吼吼地嚷道,这还是我事先交待过,对藏族老乡说话要客气,平时大块头早骂上了,要再不听就要动手。
    那个人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仍然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我们推开车门下了车,上前看究竟;后面皮卡上的人也都下车,围过来。
    走近了,才看到是一个藏族老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脸很瘦削,黑黝黝的,满脸的皱纹象刀刻出来的一般,深陷的双目深邃而平静,左边眉骨上有道伤疤,象是刀伤,把左眉毛从中截断了。
    他站在那里象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
    卓佾走上前,用藏语说了几句什么,那老者看看我们,嘴唇动了动,吐出几句不是很清晰的话。
    卓佾对我说:“这位大叔要去日喀则,希望能搭我们的车。”
    “不行,车里没座位了。”耗子说。
    “后面的车只有四个人,可以再坐一个。在这荒山野岭的,还下这么大雪,不能把大叔留在这里。”我说着,对卓佾说:“你给大叔说,让他坐后面的车。”
    卓佾给那大叔说了,可是老头一动不动,嘴里又说了句什么。
    卓佾说:“大叔说他不坐那个车,就要坐这个,因为后面那辆车漏风。”
    “什么什么?讨饭还挑肥拣瘦?”耗子叫起来:“不想坐你就自己走吧……”
    “漏风?”我疑惑了,回身问:“怎么回事?”
    黑子说:“刚才刮那股龙卷风的时候,一快冰击中了我旁边的车窗玻璃,碎了。那块冰打在我胸口上,到现在还疼……”
    “耗子,你去后面的车,让大叔坐你的位置。”我说。
    “哎哎,老大,你不能……”
    “少废话!别耽误工夫。”
    耗子有点愤愤不平,嘴里埋怨着,上了后面的皮卡。我给老头拉开车门,他收起伞上了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我从反光镜里看到,他上车就闭上眼睛,把那几根羽毛盖在前胸上,象睡了一般。
    车继续上路,在风雪中行进。那个老者却在座位上打起呼噜来,那呼噜声时高时低,咕咕噜噜,我仔细听着,觉得象是在诵经。
    大概老者的呼噜有催眠作用,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兰蕊和卓佾也打起瞌睡来,卓佾靠在车窗上,兰蕊头一歪,靠在我肩头;大块头开着车,竟然也打了个哈欠。
    我沉声说:“大块头,开车别打瞌睡!”
    “哦,知道龙哥。”大块头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着。
    我也感觉到有点困倦,闭上眼睛,慢慢调息。
    快到日喀则的时候,车进入了一个隧道,隧道里灯光昏暗,有一段灯还坏了,黑乎乎的,好歹不长,很快开出去。刚一出隧道,大块头突然一个急刹,惊叫了一声:“龙哥,那老头……”
    我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副驾驶座位上空空如也,那藏族老头不见了踪影。
    “他、他什么时候下的车?”大块头叫道。
    “刚才我也闭眼打瞌睡,难道他在隧道里下车了?”我问。
    “不可能!”大块头说:“你们打瞌睡我可没有,车也一直没停,也没听见开车门,他怎么可能下车?”
    “笨蛋!他离你最近,下车不下车你不知道?”
    “我真没看见……”
    兰蕊和卓佾也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我们下了车,后面皮卡上的人也都下了车过来了。
    耗子问:“老大,发生了什么事儿?”
    “哦,那藏族老头在跑着的车里蒸发了。”
    “什么?蒸发了?怎么可能?”
    “你们在后面,看到隧道里有人没?”
    “没啊,车一直开着,我们一直在你们后面,哪里有人?”
    “妈的,我们见鬼了?”大块头雾霾了。
    “不是见鬼了,那是个人,而且,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了。”卓佾说。
    欧韬说:“卓姐就是日喀则这里的人,那老头也是日喀则这里的,说不定啥时候见过也不可知。”
    卓佾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说话。
    我看了看漫天的风雪,摇摇头,说:“既然他自己走了,说明他到地方了。算了,赶快赶路吧,别等会儿雪下厚了,更不好走,这他妈荒山野岭的……”
    路面上的积雪厚了,我们的速度很慢,直到下午一点多才摇摇晃晃地开进了日喀则。
    卓佾往窗外看看,说:“我们到日喀则啦,欢迎光临最好的庄园。”
    “卓姐姐,什么最好的庄园?”兰蕊问。
    “哈,‘日喀则’的意思就是最好的庄园。”
    “卓姐,你到家了。”大块头说。
    “是啊,不过我家不在日喀则市里,在西边的谢通门,很近,往北一点就是雪拉普岗日雪山。”
    日喀则的地方倒是很不小,坐落在群山之中,没有很高大的建筑物,却非常密集,鳞次栉比,街道纵横。黄教六大名寺之一的扎什伦布寺就在这里。
    在卓佾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一家酒店,据说是日喀则最好的,可以住宿,只有三层,二楼、三楼是客房,楼下是餐厅,可以吃饭,条件还算不错。服务员说,这两天客人很少,空房间很多,我们可以随便挑。
    耗子负责安排,在二楼向阳的一面开了四个普标房和一个单间,单间是给我的,耗子、大块头住一间,索麟飞、周武一间,黑子、欧韬一间,卓佾、兰蕊一间,都在二楼。
    我进了201房间,房间不大,四周贴的都是带有藏族风格的彩色墙布,还挂着一几张日喀则地区的风光照,珠穆朗玛峰、扎什伦布寺、雍则绿错湖、嘎玛沟等等,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只有一张床,比普标房的床要大,靠墙放着一大两小三个沙发和一个茶几,一个洗澡间兼卫生间,靠墙的低柜上摆着电视机和收音机,看上去和内地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只是房间里的气味有点不大好闻,膻哄哄的,可在这里能住到这样的房间,也是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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