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蛮牛则带着新兵到山脚下去练习射击,因为新兵根本不需要像周军需官他们那样,必须为了掷弹筒准确命中而要去把距离测准,或者像李添财和铁师傅那样,去摸清楚龙王洞与对面鹰嘴石那边两山之间横风的风速,他们只需要能打中两三百米外的敌人就行了,蛮牛把新兵练瞄准和实弹射击放到山下去,是因为他觉得不该浪费子弹。
    所以他把人拖到山下去后,就在伪军现在守着的岗楼前面300多米的样子,挖好了堑壕,堑壕两头的机枪火力点,上面还加了顶盖,就是用一排木头横在堑壕上面,然后在上面再压上两层沙袋构筑成的简易土木工事,对付不了九二步兵炮的70公厘高爆弹,但对付八九式掷弹筒的掷榴弹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呢,按说伪军躲在岗楼里,那是肯定不落下风的,可蛮牛现在不求打下伪军的岗楼,就是让队员们瞄准岗楼的枪眼练实弹射击,打中枪眼就算合格。而且他教每个队员都在堑壕前面摆上了三个沙袋,“品”字形那样摆着,下面两个沙袋之间只留了巴掌宽的空隙,然后在上面盖上了一个沙袋,队员们要射击的时候,就把步枪从这个缝隙里面伸出去,慢慢的、仔细的瞄准岗楼的枪眼开火,三百米外伪军岗楼的枪眼开的口子可要大得多了,宽有两尺多,高也有一尺,黑洞洞地比胸环靶明显多了。训练几天之后,队员都能打进枪眼里面去,实际上也就跟300米打靶时上靶一样的性质,慢慢瞄,无论中正式还是三八大盖命中精度都不低,说起来三八大盖精度还高点。
    可伪军在枪眼里面的一挺仿造捷克式和一挺歪把子轻机枪的机枪手,可就吃够了苦头,300米外背嵬队的队员们都是躲在巴掌宽甚至更窄缝隙里面开枪,相当于机枪手在300米外,必须枪枪命中十环才可能打到沙袋后面的背崴队员,这谈何容易?何况这边整天都是主动冲着岗楼开枪,有时候蛮牛手痒还亲自用捷克式干上几梭子,他的机枪一开火,保证打得枪眼附近火星四溅,那子弹嗖嗖地钻进岗楼里面,伪军的机枪手都乖乖地蹲下不管了。
    这伪军连长一个头有三个大,明明前几天紫阳观冲天大火,都以为背崴队死伤惨重,可看现在的样子,没吃什么亏呀。本来也是,背崴队这次物资损失大,伤员多,但牺牲只有两名队员加一个伙夫老婆。
    伪军连长现在进退两难,按说派下面弟兄去进攻,把背崴队的堑壕攻占吧,他也没有这个胆,不说堑壕里面的人,就是山脚工事那里的几挺机枪居高临下就让他打消了念头,何况整日里鹰嘴石那边掷弹筒发射的掷榴弹爆炸声不断,傻子都知道背崴队在大练兵准备找鬼子晦气,他哪里敢出头帮鬼子顶雷?
    但是他也不敢放弃阵地擅自撤回去,把鬼子惹毛了这鬼子发起火来会砍人脑袋的。
    伪军的曾连长就与下面几个排长商量怎么办,撤是不敢撤的,但就顶在这里,万一哪天背崴队不爽要打他们怎么办?这山豹子和王老虎砍人脑袋那也是出了名的。
    曾连长一边喝酒一边长叹短吁,下面的三排长就献计:连座,这皇军咱们惹不起,这背崴队一样是惹不起,听见那面山上的爆炸声没,那背崴队天天在练小钢炮,他们前几天吃了亏,这摆明要找皇军麻烦,嫌我们杵在这里碍眼,我看了的,这些天岗楼对面的背崴队那是在训练新兵,等实弹射击练得差不多了,多半会拿我们开刀练手。
    山上紫阳观那里训的都是老兵,听那枪声跟炒豆子似的,还有小钢炮,那都不是一门两门打的。连座,下面弟兄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不是我灭自家威风,怼上这背崴队胜算不大呀。
    曾连长把酒碗一放:这我还不知道?这不是正愁着嘛。
    三排长说:要我说,连座你发个话,派两个得力的兄弟找山上的说合说合,送点东西给他们,让他们要打谁打谁去,绕我们边上过去就是,我们假装没看见就是了。万一太君问起来,我们就守这一截,谁知道背崴队从哪来溜过去的?
    曾连长说:这才是好兄弟嘛,能帮大哥的忙,这样,你带两个可靠的兄弟,换上便服带些礼物上山,找那山豹子和王老虎商量一下,事情要做得机密些,不要走漏风声,这里就我们四个知道,谁乱说可别怪我枪子不长眼睛哦。
    下面三个排长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拍胸脯保证。
    四人又商量带什么礼物上山,据说山上龙王洞里藏了几万斤粮食,这个背崴队不缺,子弹?这山上山下整天实弹练习,这个应该也不缺。
    一排长一拍大腿:紫阳观被烧了,背崴队肯定被子服装被烧掉了,送点被褥上山肯定没错,另外买些鸡鸭酒水上去,再给山豹子和王老虎送两封银元,这事情肯定能成。
    曾连长说:好,就这么办,老子也大出血了,上次王会长送给我的银元干脆送给山豹子了。
    2。
    伪军军官们没分析错,背崴队确实在打他们的主意,准备拿他们开刀,一则先打弱敌,锻炼新队员,二则这伪军守在山下,他们进出多有不便,而且总是被明目张胆的监视着,每次绕道都要多跑好几里路。
    晚上,大家就在龙王洞都洞口那里商量打伪军的事。
    伪军的堑壕那里好打,要么从一头摸过去,用大文小五的花机关开路,后面派两个投弹手从他们头顶扔手榴弹,然后一溜20响驳壳枪跟过去,几分钟十几分钟就完事了,但是堑壕也在伪军岗楼两侧枪眼的控制下,这要是上面用机枪对着堑壕扫,还挺难办的。
    要是再次用以前的土坦克方式也有难度,垭口村那里,垭口两边的山坡上,可以压制鬼子岗楼的枪眼,而现在300米外互射,我们的堑壕还能占上风,但是那起不到作用,如果距离拉到50米以内,岗楼就占上风了,居高临下压着打,而且你就是摸到岗楼下面怎么办?找军统皖南站要的炸药都还没送到,用手榴弹又不可能把岗楼炸踏,掷弹筒发射的掷榴弹也摧毁不了,难道还像上次那样,让小三扔带飞爪的绳子上去后再攀爬上去?这岗楼两边都有堑壕,如果先把岗楼两侧的堑壕都清扫掉,又难以对方岗楼上面机枪的打击,直接去攻岗楼,又没办法把岗楼炸掉,一时间似乎还无计可施了,一直卧床休息的金副队长,也走出来在洞口这里听他们商量,就说了一句:实在不好打,就先缓缓吧。这两天我躺在床上看主席的文章,其中一条军事原则就是“不打无把握无准备之仗”,千万不要随意去打夹生仗、拍脑袋仗、勉强仗。
    蛮牛就问:书记官什么叫做拍脑袋仗?
    金副队长就说:就像你蛮牛带着一个排,看见一股敌人,脑袋一拍,就喊给我打,这就叫派脑袋仗。打仗之前,我先计算好,准备好,安排好,这才叫预有准备。
    蛮牛又问:那勉强仗呢?
    金副队长说:现在我们讨论的打伪军岗楼就是勉强仗。伪军岗楼又不会跑,眼前我们把握不大,就不要勉强而为之,有好法子再打就是。
    铁师傅也来了兴趣,他问到:那什么叫夹生仗呢?
    袁圆这时候接话了:火候未到打到中途的就是夹生仗,拍脑袋仗和勉强仗打下来最容易成夹生仗,到时候就进退两难,打下去不对,撤下去也不对。
    3。
    第二天一大早,从鹰嘴石方向到龙王洞山脚下,走过来一行人,领头的是两个穿着长袍的汉子,后面五六个抬着东西的,应该就是附近村里的人,还没到龙王洞山脚下,就被蛮牛二排的人给拦下了,在堑壕机枪掩体里的蛮牛听李三娃报告后,就让李三娃过去问是干什么的。
    李三娃带着几个新兵,把枪瞄着那几个人,那几个村民就抱头蹲下了,领头穿长衫的就点头哈腰:各位背嵬队的长官,我们是有事求见贵军山豹子长官,要给贵军送一些东西。
    李三娃就让一个新兵上前去检查,那新兵就把抬着的东西拨弄了一阵之后,报告李三娃:都是些被子床单什么的,还有几只活鸡和一些酒。
    李三娃就让一个穿长衫领头的跟他去见排长,蛮牛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穿长衫的问到: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个穿长衫的就是伪军的三排长,听李三娃叫这个铁塔般的大汉叫排长,忙说到:长官不瞒你说,我是下面连长派过来的,想跟你们背嵬队的长官见见面。说完他用手指向岗楼,蛮牛就明白了:好,我陪你上去吧。
    然后他招呼一声,让李三娃跑到前面去,在第二道工事那里的山洞里给山上打个电话,李三娃提上枪就往前面奔去,伪军的三排长一听:没想到背嵬队在这里还扯了电话线的,这不是一般的阔气呀。
    他们这个伪军连与乌有镇也是牵了电话线的,但是可想而知,三天两头就会断,小三他们会让伪军好过?没立即下手打他们就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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