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事物纷至沓来,叶柳园焦头烂额。因为原主也没处理过这些事物,以前这些都是老亚伦伯爵一手处理的,原主也是个新手,他的记忆顶多有些参考价值。
    平常弥厄尔在那边看书,叶柳园就在处理这些事物。
    表面上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弥厄尔看书的速度远超叶柳园的想象,他拿一本书,花一两个小时从头看到尾。剩下的时间就是拿着那本书装样子,偷偷看叶柳园。
    看他微蹙的眉头,看他金色的发尾,看他翻动文件的细长的手指。
    他一看能看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
    偶尔进书房来送茶与点心的威尔注意到弥厄尔的目光,他暗暗心惊,却又不知该怎么提醒叶柳园,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冬过了一半时,弥厄尔终于忍耐不住,他拿起书走到叶柳园身边,乖顺地垂眸道:“这段我读不懂。”
    叶柳园侧头看他,有些惊讶,从弥厄尔开始看书起,就从没问过他些什么。叶柳园接过书,看了眼弥厄尔指的那一段,恰好是先知代表神,对亚伦郡许下承诺的那一段。
    “哪里不懂?”叶柳园问他。
    看书嘛,谁都有个不理解的地方,更何况是这种象征性强又晦涩难懂的宗教书。
    “先知说:主岂不是早已对你们许下允诺,他到来时,河中将流淌金色的麦酒,树上将挂满沉甸甸的果实,大地会肥沃得流出脂膏。此时,信仰他的人将要有福了。”
    “在那一日到来时,生者将聚集在他脚下,死者将复活,普世大众都将被审判。每个人背负的罪与所行的善,在主的面前是无所隐藏的。而信仰他的人将得脱世罪,无罪的灵魂将得到主的应许之物。”
    “仁慈的主啊,应许我们将在最后一日到来时,得偿心中所愿。希求永乐者得永乐,希求永善者得永善,希求永生者得永生,这是主应许赐予我们的。”
    “我期待死者的复活,我期待来世的生命。因着主的恩慈,我将留下一物成为盟约。新而永久的盟约,将留在这片土地上,等到最终之日来临,得到它的将站在主的右手边。”
    弥厄尔问:“先知说最终之日来临,一切信仰主的将被赦罪,并得到主所应许的心中所愿之物。真的会有最终之日吗?如果我也信仰他,我也可以脱免我的罪,并得到应许之物吗?”
    每个人看这种书的时候或许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叶柳园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是不信这些的。他只在乎此世而不在乎来世,只活在当下而不活在死后的世界。
    但原主是个信徒,叶柳园合上书,将它放在桌子上,道:“每个人都相信最终之日会到来,信主者将与主站在一起,得脱世罪的同时得到主所应许给我们的,永乐、永善、永生。你也一样弥厄尔,在主的眼中,世人都是一样的,别无不同。”
    “所以你为何要有疑惑呢?因此你不同的肤色、发色或瞳色?不要有这样的顾虑,去信吧,只是信仰,宣扬主的名,自然也将得到主的恩赐。”
    “如果我所求的,不是永乐、永善、永生呢?主也会应许我得到吗?”弥厄尔凝视着叶柳园紧接着问道。
    叶柳园沉默了一会儿,一般这么问的人,要么想要的是钱、权等世俗方面的物品,像现代一些人求神拜佛,用一些邪门的旁门左道,也想求钱权名利;要么,他们想要便是更深层次的、不能诉诸于口的。
    那是一种野望,现实无法达成,便寄托在某种信仰上。很多时候这种野望催生出的信仰,带给这个世界的会是一种灾难。
    叶柳园斟酌了一下,回应道:“那要看你求得是什么,如果是本应该有的,本属于你的,本应得到的,主自然会应诺予你。”
    比如普通的肤色、正常的生活,叶柳园猜测弥厄尔想要的是这些。比起什么永乐、永善、永生,饱受白化病痛苦的弥厄尔或许想要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而这些本就是普通人应有的。
    弥厄尔垂下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正好这时威尔来敲门,进来道:“主人,下午茶准备好了,您可以去享用了。”
    “正好,弥厄尔也一起来吧。”叶柳园道。
    “您先去,我将书放回原位,随后就去。”弥厄尔回道。
    叶柳园离开后,书房中就只剩下威尔和弥厄尔。
    “你又在看主人,你总是在看主人,用那样该死的、下流的眼光。”威尔沉下脸,侧头对弥厄尔说道:“你注视的太过分了,别再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主人。*”
    “所有人都将得到主所应许之物,对吗?”弥厄尔却没回答,而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但这句话不知为何,却让威尔毛骨悚然,那中不详的预感再次从心底升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再这样不知收敛,我会报告主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主人驱逐你。”威尔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弥厄尔却不为所动。
    从那天之后,弥厄尔偶尔会给叶柳园提出一些关于处理领地事物的建议,叶柳园也发现他的建议确实不错,也慢慢默许了弥厄尔帮他处理领地内的事物。
    弥厄尔虽然离开了孤儿院,但在亚伦城堡内的生活却也并非处处如愿。城堡内的仆人和威尔在叶柳园面前对他毕恭毕敬,但在叶柳园看不到的地方,仆人们对他视而不见。
    他们见到弥厄尔会绕路走,尽力不出现在弥厄尔面前。对于弥厄尔的要求有求必应,但却完全拒绝与弥厄尔进行任何交流,弥厄尔甚至见过有一个仆人将他碰过的衣服丢进炉火中烧掉。
    这座城堡,除了叶柳园之外,都在无声地抗拒弥厄尔。弥厄尔就像活在城堡中的白色幽灵,毫无存在感。
    仆人们不懂自己虔诚的主人为什么要留一个异类在城堡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定会招来祸患和不幸。
    漫长的冬日终将过去,春暖花开之时,贵族的社交也开始了。
    叶柳园得到管家威尔给他的消息,说威尔曼公爵将要到访亚伦郡。这位威尔曼公爵是现任国王的弟弟,是现如今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叶柳园按照惯例要帮他举办一场舞会作为欢迎。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一场舞会接着一场舞会,舞会是社交的最重要方式。何况冬日刚刚过去,闷了一整个冬天的贵族们也需要一场舞会来放风。
    既然要办舞会,就不能只招待威尔曼公爵了,叶柳园的邀请函几乎发遍了亚伦郡周围贵族的手中。这是新任亚伦伯爵第一次在贵族间的亮相,这场舞会办的如何,也会影响贵族间对他的评价。
    叶柳园对此只能放手让威尔去安排,经过剩下的半个冬天。叶柳园已经很习惯将领地的事物交给弥厄尔解决,城堡内的事物及社交则丢给威尔解决,他沉迷书房内各种宗教书籍,专心扮演虔诚信徒的角色。
    事实证明威尔不会让他失望,舞会组织得辉煌而盛大,鲜花、红毯、葡萄酒、裙摆与礼服,舞池里衣香鬓影,舞池外纸醉金迷。
    这是场难得的舞会,因为舞会结束后没多久,就要迎来斋戒,斋戒前的这场舞会也带了些狂欢的意味。
    叶柳园也见到了那位威尔曼公爵,他长得高大英俊,穿着礼服,有着一头铂金色的卷发。
    见到叶柳园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下,几步走到他身前,道:“以诺,好久不见。”
    等,等等?这个开头似乎有点不对?
    原身以前认识威尔曼公爵?他记忆中没有这段啊!
    叶柳园的沉默让威尔曼公爵意识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这让我有些伤心,以诺。”
    “我是小加里,我们以前见过,你还记得吗?在科比尔修道院。”
    说到这里,叶柳园倒是在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这一段。科比尔修道院位于首都,原主在7岁时被老亚伦伯爵带到科比尔修道院住了三年。
    其中似乎涉及到老亚伦伯爵和王室之间的某种交锋,叶柳园可以说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科比尔修道院的。
    这个自称加里的威尔曼公爵比较惨,因为他是私生子,生下来就没有继承权,还被王后厌恶,也被扔进修道院。本打算让他曲线成为司铎或神父,将来打入梵伦汀,为王权和神权之争冲锋在前,当个炮灰。
    因此加里和原主在修道院共同度过了三年艰苦的生活,老亚伦伯爵鞭长莫及,再加上王后的施压,两人在修道院内的日子清苦到了极点。
    这样的生活终止在老国王暴毙,王后及她的长子病死,长女登位为止。现任登位的女王接回了加里,给了他公爵爵位和王弟的权力与封地,这是后话了,原主并不清楚。
    老亚伦伯爵与新女王似乎也达成了什么协议,从科比尔修道院接回了原主。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可怜孩子的艰苦往事,叶柳园也没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个满眼都是阴郁与憎恨的小孩,会长成如今这样高大出色的男人。
    “加里,真没想到你就是威尔曼公爵,真是恭喜,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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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莎乐美中剧情的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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