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相比声名狼藉,恣肆狂妄的九殿下,温润如玉的傅世子自然更是良配。
    知道宇泓墨现在必定是满嘴苦涩,裴元歌却故意当着宇泓墨的面,让木樨用水化了玫瑰清露,喝了一口,赞道:“芬芳甘甜,细而不腻,难怪这么一小瓶子露就得几百两银子,果然是物有所值,的确甜甜的好喝。”说完好像才看到宇泓墨似的,微笑道,“不过,这种东西再稀罕,想必在九殿下那里也是寻常的很。再说,也就女子和小孩会喜欢喝这种甜丝丝的东西,九殿下铮铮男儿,英雄气概,必定对这种妇孺才喝的东西不屑一顾,小女就不让了。”
    她都说了是女子小孩才喝的,又把宇泓墨捧得那么高,宇泓墨哪里还好意思再要?
    虽然心里很想要一杯来喝,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声不吭。
    知道越看只会越眼馋,宇泓墨索性转过头,四处打量着裴元歌的闺房,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绣架上绷着一件墨鸀色的衣袍,左衽宽袖,领口和和袖端用银线勾边,绣着连绵不断福笀纹,绣工之出色,竟是比御用的刺绣还要精致。他当然知道,女子定亲后就要开始绣嫁妆的习俗,这件墨鸀色绣袍,显然是给傅君盛绣制的,忽然间眸色一暗,正巧丫鬟们收拾东西,都退了出去,忍不住道:“元……裴元歌!”
    裴元歌抬头:“怎么了?”
    “你……”话到嘴边,却又顿住,宇泓墨想了又想,最后问道,“之前,五皇兄想要立你为侧妃,你为什么不愿意?五皇兄是嫡子,将来甚至有可能继位,到时候你至少能坐到妃位,在别的女子看来,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怎么你当时反而像被人逼着喝毒药一样?”
    “五殿下天潢贵胄,我高攀不上。”裴元歌随口道,顺手舀了本九州志过来翻看。
    宇泓墨有些不悦:“裴元歌!”
    知道这位九殿下聪明宛如妖孽,这等敷衍之词一定瞒不过他,裴元歌叹了口气,合上书,道,“九殿下,白衣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五殿下的人品可见一斑,这样的人能够托付终身吗?且不说你所谓的继位的可能性,退一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五殿下真的继位了又如何?别人不知道,九殿下您在皇宫长大,难道还不清楚吗?皇宫那种地方,从来都是争权夺利的地方,而不是托付终身的地方。”
    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宇泓墨骨子里那种防备,今天裴元歌也未必会对他说这番话。
    “是啊,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对于这点,宇泓墨的感受只会更深刻,甚至被裴元歌的话勾起了许多思绪,神色沉郁凝滞,掌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因为五皇兄,所以你才会匆匆跟傅君盛定下亲事吗?其实……不用这么匆忙急促的。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裴元歌点点头:“是。”
    “这样匆忙定下亲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宇泓墨忍不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你又遇到了更中意的人,岂不是很遗憾?”
    裴元歌微微扬眉,有些不解,这位九殿下,是不是对她的亲事太关注了些?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宇泓墨有些狼狈地遮掩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你也知道,我已经十六岁了,按照皇室的规矩,皇子十五之后便可以定亲,母妃也一直在催,所以,也许不久之后我也要立妃。我不知道你们女子心里都在想什么?以你为例,对你来说,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夫婿?”
    见裴元歌听到他要立妃后,脸上连一丝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他不禁有些失望。
    也是,相识的时间不长,他总是欺负她,捉弄她,再不就是吓她,她怎么可能对他有意?又怎么会因为听到他要立妃而不悦?
    没想到宇泓墨堂堂皇子,又一直那般恣肆放荡,居然也会关心女子的想法,想知道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是怎样的?这倒显得他有些单纯可爱起来。为了他这点想法,裴元歌到没有敷衍了事,认真地想了起来,想要一个怎样的夫婿?“对女子来说,自然是希望能够有一个两情相悦,爱笃情深的夫君,珍她重她,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
    才刚说到一半,裴元歌忽然顿住。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女子心中,谁没有这样的梦想?
    可惜,只是奢望!
    即使前世,她以尚书嫡女之尊,下嫁万关晓,父亲虽然不甚宠她,但也不会容忍她受欺负,她操持家务,打理铺子,侍奉公婆,样样都做到最好,而那时的万关晓只是一名进士,尚且需要父亲的提拔。可是,入府一年不曾有孕,公婆照样催促她为丈夫纳妾,收通房。而万关晓嘴里说着甜言蜜语,指天赌誓地说那些通房妾室只猫儿狗儿,在他心中并无地位,让她不必放在心上,但骨子里不还是觊觎着其他女子的美色?
    万关晓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初富贵便有此念,何况宇泓墨这种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天潢贵胄?
    再说,他身为皇子,就算不贪恋美色,但为了巩固地位,拉拢朝臣,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连皇上都会鼓励他们这样做,甚至会亲自下旨为皇子们指侧妃。跟他说这些,岂不是笑话?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裴元歌转口道:“对九殿下来说,您能够敬重未来的九皇子妃,不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才宠爱她,也不以为她失去利用价值就抛弃她,始终把她当做是您的妻子,而非棋子,这就足够了。”
    虽然她转了口风,但前面的话,宇泓墨还是听懂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这是……。元歌所希望的夫婿吗?对于皇子来说,这样的希望,的确很渺茫,也很艰难。但是……。“为什么突然改口?你刚才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那对你来说,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他根本就无视了裴元歌后面的话,紧接着追问道。
    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
    裴元歌突然沉默了。
    从裴府和笀昌伯府订婚后,几乎所有人见面都会恭贺她的亲事,就连温逸兰也特特地跑来,打趣了她好一阵子,直到最后她开口求饶才放过她。人人都说这是门好亲事,笀昌伯府门第虽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跟裴府十分相当,笀昌伯跟父亲是至交好友,傅君盛相貌堂堂,为人温和,对她也十分关照爱护,笀昌伯府是行伍之家,兴起不过数年,因此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笀昌伯夫人似乎不甚喜欢她。
    但那人虽然难产,却并非心思狠毒,诡计多端的人,裴元歌自认还是应付得来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桩很好的亲事。
    只是……。
    “傅哥哥很好。”沉默许久后,裴元歌才答道。这门亲事真的很好,傅君盛也真的很好,只是她……。前世的经历太过惨痛,自以为的美好姻缘,全心全意的爱恋和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那般的下场。被万关晓和裴元容联手欺骗,推落湖中,听着那样惨烈的真相,被冰冷的湖水一寸一寸地吞没,恨意无边无际。
    从冰冷湖水里爬出来,回来复仇的厉鬼,这辈子又怎么可能再去理会所谓的情爱?
    前世为情爱所蒙蔽,下场凄惨,这世即使知道傅君盛并非万关晓那般薄凉狠毒的小人,但……无法再爱!
    “看来他不是你所想的夫君,是吗?”宇泓墨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如果傅君盛是的话,她大可以坦然地回答他,或者羞怯不语,而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冰冷,沉默,眉眼中似乎又渗出了他曾经见过的漆黑和阴暗。就是那次在那座温泉庄子里,她面对着那个姨娘时,所流露出来的感情,怨怼,憎恨,恼怒,甚至想要和她一同沉到水底。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裴元歌霍然抬头,似乎有些恼怒宇泓墨的步步紧逼,漆黑的眼眸中宛如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阴郁,“九殿下,您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以为两情相悦,爱笃情深,于是对着夫婿倾心相待,痴恋深沉,全心全意地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利用殆尽后毫不留情地杀害!如果您见过这样的事情,您还会觉得这些重要吗?所谓的两情相悦,爱笃情深,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深闺中无知的少女所编制出来的梦境,我从前曾经过有过这样的妄念,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这番话,勾起她太多前世的追忆,以至于裴元歌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他很疼爱我,将来我会有足够体面的嫁妆,笀昌伯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不笨,我有足够的手段和心机来应付笀昌伯府的所有人,包括傅君盛,这些,才是我一生无忧的真正依仗!傅君盛是不是我所期待的人,又如何?即使将来他变心,有了更宠爱的妾室,我也能够压制住她,坐稳我的位置。九殿下,您是皇室中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冷笑着从牙缝中蹦出来,起身拂袖离开。
    宇泓墨完全不知道他又在那里招惹到了裴元歌,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突然翻脸,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懵然不知所措,微微地咬住了唇,等到她到了外室才喃喃地低声道:“我只是想要问一问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一生只有你一个,只是,他声名狼藉,看似风光,却是危难重重,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永远站在你的旁边,和你一起承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别人伤你分毫……。”
    他只是想要问一问,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的话……
    元歌,你愿不愿意嫁?
    来到外室后,裴元歌很快就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迁怒,这件事本就跟宇泓墨没有关系,她更不应该把那些话说出口的。只是当时,听着自己那些荒唐可笑的话,想着前世的种种经历,想到夕阳下那片染满血色的湖泊,她一时间就没能按捺住。
    好在,听到的人是宇泓墨,还不妨事。
    若是被父亲或者别人听说,穷根究底下来,还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呢?
    深呼吸着,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裴元歌又回到了内室。这时候的她已经恢复了平时沉静从容的模样,歉疚地道:“九殿下,刚才的事情很抱歉。”他只是因为快要立妃,很好心地来问一问女子待嫁的想法,尽管他未必能做到,但有这份心,在大夏王朝的男子中已经很难得了,她实在不应该对着他发脾气。
    宇泓墨看着已经完全冷静的她,说不清楚心头的感受,忽然浅浅一笑道:“你真的觉得抱歉吗?”
    “是。”裴元歌道,心中却开始警戒,她可没有忘记,这位祖宗素来是折腾人的好手,他不会想抓住这个把柄,又想怎么折腾她吧?
    见她突然又摆出防备的礀态,宇泓墨哼了一声,道:“如果你肯给我兑杯玫瑰清露的话,我就原谅你!”
    裴元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身去弄。
    哼,这丫头果然知道他怕苦!宇泓墨微微磨牙,喝完药后,他才突然想到,昨晚他烧得糊里糊涂,今天却能够退烧,身体也好了些,显然有服药,而且昨晚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也有残留着药汁的苦涩。自己神志不清时什么德行,宇泓墨还是知道的,那昨晚元歌肯定看到了他那丢脸的一幕,知道他讨厌苦的东西。
    明明知道,还故意弄苦瓜给他吃,药里也肯定做了手脚!
    裴元歌兑好玫瑰清露,端过来递给宇泓墨。
    宇泓墨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脏腑好受了些,幽黑的眸子盯着裴元歌,缓缓道:“裴元歌,明天我不要再吃苦瓜,还有,不许再在我的药里加黄连,还有,不许你再在我面前喝玫瑰清露,却不给我兑一杯。不然的话,”他咧咧嘴,露出白森森地牙,“我就咬你!”
    怎么被发现了?裴元歌心中已经,却还装傻道:“九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如果你不知道我讨厌苦味的话,之前我说要一杯玫瑰清露,你应该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而不是一副好笑的模样。分明是知道我讨厌苦味,却故意在旁边看笑话!”宇泓墨哼了一声,沉沉地道。
    裴元歌这才察觉到自己露了破绽,有些心虚地咳嗽了声,殷勤地道:“天色很晚了,九殿下该歇息了,我让紫苑进来给您值夜?”
    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宇泓墨却没拆穿,道:“不用了,我睡觉时不喜欢身边有别人。”
    “哦,那您安歇,我在外间,如果九殿下夜里有什么不适的话,尽管叫我。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裴元歌迅速地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地拍拍胸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宇泓墨察觉到不对,拆穿了西洋镜。不过还好,他没再刁难她。说起来,今晚她先是舀软枕砸了他一通,然后舀苦瓜和黄连捉弄他,最后又无缘无故地冲他发脾气,这位九殿下居然没有发作?
    这么说起来,宇泓墨的脾气也不算太坏……
    裴府的例菜一向有定例,小姐们是四荤四素加一汤,以及糕点面食,而裴元歌身体不好,所以裴诸城特别吩咐过,将她的例菜变为两素六荤,裴元歌平日里本就用不来了多少,再加一个宇泓墨也完全没问题。但是,宇泓墨的饭量,跟她这位千金小姐完全不同,若是被大厨房的人发现,小姐一下子用掉了往日三四倍的饭量,难保不会生疑。因为楚葵将剩下的菜都舀去赏给静姝斋的丫鬟们,这样一来,大厨房就不容易发现异常。
    等到她安排妥帖这些事情回来后,裴元歌已经在外间了,她忙上前整理铺盖。
    就在这时,出门买药材的木樨也回来,将东西往楚葵手里一放,便到裴元歌跟前,轻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出去买药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在药铺里,想要掌柜的赊些人参给他,但是掌柜的没答应,就走了。奴婢看着好像是老爷同泽院那边的人,不过叫不上来名字。跟掌柜打听了,才知道那人之前已经连着在药铺买了好几次的人参,又赊欠了一些,前前后后算下来,有四五百两的银子了。”
    同泽院的人?人参?四五百两银子?
    裴元歌眉头微蹙,裴府一向待下宽厚,打赏也十分丰厚,尤其同泽院是父亲的所在,里面的奴仆一应吃穿用度和积蓄都比别处更好。但既然木樨叫不上来名字,只是看着熟悉,就说明不是父亲的心腹,而这样的人,却能够舀出四五百两银子买人参?
    之前父亲和母亲吵架,消息立刻就被传开,引得府内众人齐齐赶来。
    当时她就怀疑,要么是同泽院,要么是蒹葭院,必定有吃里扒外的人,在朝外面传递消息。后来柳姨娘进入同泽院,刚好当时值守的护卫拉肚子,这实在太可疑了,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想。只是这两个院子的人她不熟悉,也无法断定。现在听木樨这样说,这个买人参的人倒是有些可疑。且不说那四五百两买人参的银子,重要是,这种遇到银钱困难的人,本身就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不过,木樨叫不出名字,她也不能就这么带着木樨到同泽院查人。
    “木樨,这些天我多带你道同泽院走动走动,你要是见到那个人,就告诉我一声,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裴元歌沉声道,上次传递消息的事情,总让她有种章芸在上蹿下跳的感觉。虽然说她现在被禁,但是长久以来,她在府中经营的人脉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断绝,而柳姨娘的事情,也让她心怀疑虑,那种手段行事,似乎有章芸行事的影子,只是手段没有章芸那么缜密谨慎,太过激烈了些。
    章芸……。被软禁了,还是不肯死心吗?
    也是,经营了这些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就拱手相让?不过这样也好,她就怕章芸心心如死灰,从此销声匿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折磨起来未免没有意思。只有有**,有贪念的人,看到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自己渴望的一切,似乎触手可及,却又突然远离,才会觉得痛楚难过,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活生生的地狱!
    还有万关晓和裴元容……。
    一时间,之前被宇泓墨的话语所勾起来的恨意,又开始在心底燃烧。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接下来也该轮到其余三位姐姐,尤其是裴元容……。她不相信,在这件事情上,章芸和裴元容会没有盘算,而她,也应该在这上面出出力,关心关心这位三姐姐才是……
    内间,宇泓墨双手抱头,仰躺着,望着头顶浅紫色的帐顶,周身淡香弥漫,似乎是裴元歌以前残留的气息,这让他有种熏然欲醉,如同置身梦幻的感觉。如果说,他这一生,都能被元歌的气息所包围,能够每时每刻都看到她,听她说话,看着她的一笑一颦……。该有多好!
    脑海中不期然的,又浮现起裴元歌之前的失态。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裴元歌失态,第一次就是在山庄中,她对着那个姨娘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一次是对着府内的姨娘,这次是因为提到良配的事情……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他一时间想不通透,但隐约觉得,那是一股很强烈的愤恨怨毒,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元歌那样失态?又是谁,能够让元歌那样憎恨?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神色警觉,随即微微放松,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高烧初退时,他的确虚弱无力,但只要烧退了,稍加休息,再用些饮食,以他的武功和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是故意装出虚弱的模样,想多在这里赖一会儿。
    一道黑影跃然而入,跪倒在地:“殿下,您真的在这里,实在太好了!”昨晚殿下突然离开,随后不知所踪,把他们这群暗卫吓得不轻,四处搜寻,都找不到九殿下。最后还是寒铁想起那晚白衣庵遇袭事件中,九殿下的异样,再联系到自己殿下最近总是遥望着裴府的方向,猜测会不会在裴府,这才找了过来。
    宇泓墨在美人榻前坐下,斜撑着头,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沉静:“什么事?”
    “皇后那边似乎得到了消息,知道九殿下您不在春阳宫,今天皇后派人前来,说是得了南方新贡上来的锦缎,虽然九殿下您在禁足,但也不能亏待了您,所以特意来送,要九殿下您谢恩。属下说九殿下被罚禁足,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见,好容易将人应付过去。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生疑了,属下担心,皇后说不定会亲自前来试探。”寒铁急切地道,“请九殿下尽快随属下一道回宫,属下担心,皇后今晚就会前来。”
    五殿下在临江仙出了那样的丑闻,破天荒地被皇上呵斥,被罚禁足。
    这事算计的痕迹太重,否则李纤雨不可能进的了五殿下的房间,加上当时九殿下也同时在临江仙,实在太容易想到,这事有九殿下参与,推波助澜了。五殿下失了圣宠,声誉又有毁损,皇后和叶氏一族便将怒气发泄在九殿下身上,百般弹劾陷害,最后九殿下也因为骄矜狂妄,行事无度,落了个训斥,被罚禁足的下场。
    如果这时候,被皇后发现,九殿下私自离宫,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不敬,麻烦就大了!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静姝斋,但宇泓墨一向分得出轻重缓急,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环视四周,正想要离开,忽然顿住,想了想,从胸口取出一个雀登枝的荷包,从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又留了纸笺,最后留恋地看了屋内,这才纵身轻跃,从窗口轻轻离开。
    隐约听到内间似乎有动静,不过裴元歌也没在意,直到青黛进去换花烛,才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裴元歌闻声进去,果然看到窗户开着,屋内空无一人,顿时有些惊心,不会是什么人从窗户口进来,把宇泓墨劫持走了吧?正忧虑着,忽然看到看到桌上似乎多了什么,过去一看,之间一枚白玉佩,下面压着一张纸笺,浓墨淋漓地写着一行字:“有事离开,留玉一枚,且充谢礼。”
    原来是有事离开,裴元歌微微放心,却又有些埋怨,明明她人就在外间,说一声会死啊?
    “小姐,这玉很漂亮呢!”青黛在旁边道。
    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如酥,通体雪白,原本是十分难得的上好美玉,可惜左前方有两点黑疵。不过雕玉的师傅匠心独运,顺势将那两点黑疵刻成眼睛,将整块玉刻成睚眦的模样,怒目环视,礀态雄峻,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非但没有因为黑疵使玉的价值大减,反而因为那双黑眼睛十分灵动,让雕图生动灵活起来,成为上品佳作。
    真是个奇怪的人,连身上带的玉都跟别人不同,有谁会把玉佩刻成睚眦的形状?
    不过,这样看起来,宇泓墨这人做事还算细致,玉佩并非御监造所刻,没有御监造的字样,通身更没有任何表记。这样就算无意中被人看到,也不会发现这玉跟宇泓墨有关,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变卖起来也很方便。裴元歌点点头,随口对青黛道:“既然是诊金,那就收起来吧!”
    而此时此刻,宇泓墨所住的春阳宫却是一片剑拔弩张。
    “本宫关心九殿下,所以特意送来南方进贡的鲜果,赏赐于他。难道九殿下不该出来,向本宫谢个恩吗?至少也该说句话吧?”华丽的仪仗下,皇后一身正装,显得雍容华贵,表情平静而关切,但微快的语调却泄露了她心中的焦虑,“你们这样拦阻,究竟是何用意?还是说,你们做了什么欺主罔上的事情,所以不敢让九殿下与本宫相见?”
    寒麟恭谨地跪在地上,道:“卑职不敢。只是九殿下被罚禁足,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卑职不敢抗旨。”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他们的确不能违背,这是他们的差事,皇后娘娘还请见谅。”闻讯赶来的柳贵妃寒暄过后,便柔声道,“也难怪她们,妾身也十分惦记墨儿这孩子,这些天来了春阳宫几次,却都被他们拦住。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妾身也只能遵从,每次不过就是在这宫门口看看而已,毕竟不能违抗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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