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忙道:“小女娇莲,今年十四岁,她是六月初三的生辰,因为出生时荷花盛开,所以叫做娇莲。若说胎记,小女右边耳朵后面有颗红色的痣,是打小就有的。小女是民妇的亲生女儿,与民妇有几分相似,但更年轻漂亮,花朵儿一般的人!”说着,抬起头来,水杏眼,细柳眉,姿色不凡,竟真的与裴元歌有着几分相似。
    摸了摸耳后的红痣,再看看眼前的赵氏,裴元歌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倒真是够煞费苦心!
    她这个动作,自然引来了舒雪玉的关注。她被禁十年,对裴元歌的情况不太了解,这时看到裴元歌耳后真的有颗红痣,不由得大吃一惊。但很快就想到,如果这对夫妻是章芸派来的,那很可能是章芸透出去的。正思忖间,耳边已经传来了章芸的失声惊呼:“四小姐,你的耳朵后面真的有红痣!那对夫妻怎么会知道?”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厅内厅外的人都听到。
    管事和管事娘子之间顿时响起了一片议论声,想到之前缩在静姝斋,沉郁平凡的四小姐,再想想现在光彩照人,机谋多断的四小姐,心中都不由暗暗起了猜疑之心。尤其是章芸的心腹,这时候更是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四小姐是假的”的声音,不住地蔓延着。
    裴诸城心中一沉,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如果他早知道这件事跟舒雪玉和歌儿有关,绝对会私下询问,而不是当着众管事的面处置。可恨门房说得不清不楚,谁也没想到,这对夫妻会突然调转矛头,说歌儿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被众人听在耳里,想在心中,如果不当众拿出过硬的证据,证明歌儿的确是他的女儿,恐怕往后,歌儿都会活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
    李大勇夫妇当然也听到了章芸的话,知道裴元歌就在屏风后面。
    赵氏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要朝屏风后面扑去,好在被厅内的丫鬟们及时拦住。赵氏挣扎着,哭喊着道:“莲儿莲儿,我是你娘啊!就算咱们李家再差,可那是你的家,你的根呀,你跟娘回去好不好?娘做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粥给你,没了你,娘日日夜夜地睡不着觉,眼睛都快要哭瞎了,你不能丢下娘不管啊!”
    听着屏风外的议论声,一切正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章芸心中满是得意,突然走了出去,做出一副惭愧的模样,低声道:“老爷,婢妾刚才不该失声说话。不过,这对夫妻说得头头是道,如果不差个清楚,恐怕对四小姐的名声有损。婢妾记得,明锦姐姐曾经在四小姐的背上留下一朵红色的花形印记。”说着,又转身问道,“你们的女儿,背上可有什么胎记吗?”
    回答的人是赵氏:“没有,小女没有胎记,除了那颗红痣,也没什么特殊的印记。”
    “既然如此,老爷,不如让嬷嬷为四小姐验身,如果她的背上有红色印记,那就证明她是四小姐,而不是这对夫妻的女儿,这样一来,也能还四小姐一个清白公道!”章芸神情恳切,目光柔和,一副为裴元歌着想的模样。
    裴诸城皱眉,想也不想就斥责道:“胡闹!在这种情况下,让嬷嬷给歌儿验身,那不是明摆着怀疑歌儿吗?白白授人以柄!何况,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怎么能轻易让嬷嬷验身,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歌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歌儿是我的女儿,血脉相连的女儿,我不会认错的,她就是歌儿,不是什么李娇莲!难道我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认错吗?”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被斥责,章芸顿觉恼怒。
    “可是,老爷……。”强忍着委屈,章芸故作怯生生地瞧了周遭众人一眼,神色忧虑,“婢妾当然关心四小姐的清白,可是,老爷看看这些管事和管事娘子的神色,恐怕个个心里都有疑惑。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婢妾怕府内的谣言不会停息,到时候,四小姐在这府内,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正是裴诸城所担忧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他坚持不肯验身。
    赵氏突然嘶喊起来,一副愤怒悲伤的模样:“大人为什么不肯验身?如果那真是你的女儿,一验身就能证明,大人为什么坚持不肯?分明就知道,那是我们家莲儿,你们故意要霸占我的女儿,到底有什么居心?我虽然是个平头百姓,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去告御状,也要把我的女儿要回来!我的心肝儿,我的莲儿啊,你在后面听着娘的话,怎么连个声都不出啊?从小娘就把你疼到骨头里,现在,你眼睁睁地看着亲爹亲娘在外面,怎么就能忍心不认我们呢?”不动声色间,将嫌贫爱富,抛弃亲生父母的罪名加到了裴元歌头上。
    这赵氏倒是机灵!章芸心中暗赞。
    情真意切的哭喊声,引来了不少同情,尤其是管事娘子们,议论声纷起。
    章芸叹了口气,再度劝道:“老爷,眼看着事情都到这个地步,咱们明明有法子,却不肯验,难免让人觉得我们是心虚。为了四小姐着想,还是宣名可靠的嬷嬷过来吧!”只要一验身,发现裴元歌没有红色印记,或者印记是假的,那么她和舒雪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裴诸城突然发怒,猛地喝道:“章芸,你三番两次地要让歌儿验身,到底有什么居心?”连他一介男子,都知道找嬷嬷验身,对女子来说是件多羞辱的事情,难道章芸身为女子反而不知?
    章芸吓了一跳,忙跪地道:“老爷,婢妾只是为四小姐着想,绝无他意!”
    李大勇夫妇哭喊纠缠,管事们议论纷纷,章芸又一再提议验身,所有的事情都弄得裴诸城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暗暗地把门房恨上了。今天这事,若非门房不晓事,没把话说清楚,何至于闹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待到这次事了,门房上的人统统都要换掉!
    眼看着事情陷入了僵局,裴元歌就知道,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对着舒雪玉微微一笑,抚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裴元歌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别在鬓边,遮挡住容颜,管事们都是家里的奴才,倒也罢了,现在外面却还有个李大勇,她可不想被这种泼皮无赖窥得容颜。在她走出屏风的瞬间,静雅堂内外一片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裴元歌的身上。
    裴元歌镇静自若地走到裴诸城跟前,福身道:“父亲!”
    她身着湖水蓝撒浅白色鸢尾花的右衽长袄,没有绣花也没有锁边,下着同色罗裙,挽着倭堕髻,鬓边插着一支白玉簪,手上戴着一只玉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然而,如此简单清爽的衣饰穿戴在她的身上,静静地往那里一站,不必多说什么,自有一种卓然的超逸气度,尽显大家风范。
    精致的绣帕遮掩着容貌,但那双黑色的眼眸环视四周后,所有人都为之肃然寂静。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威势,这样的灵秀雅致,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好女儿,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一时间,厅内厅外众人都觉得,他们怀疑四小姐真是赵氏的女儿,那实在是对四小姐的亵渎!
    看到疼爱的女儿依然沉静有度,裴诸城终于觉得心里安慰了些,含笑道:“歌儿!”
    照规矩见过父亲,裴元歌这才走到赵氏的跟前,浅浅地一福身,声音柔婉:“这位夫人,我三岁那年,母亲过世了,这些年来,我很清楚失去母亲的痛楚,我想,母亲失去女儿,应该也是同样的难过吧!所以,我很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李娇莲,你们认错人了!”
    被裴元歌高贵沉静的气质所震慑,赵氏愣了愣,才哭喊着道:“莲儿啊,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娘没了你活不下去的,你不能不认娘啊!”说着,涕泪横流,模样十分凄惨。
    李大勇则半是悔恨半是恼怒地道:“莲儿,爹知道对不起你,不该答应把你交给舒家的人,现在爹后悔了,你跟爹回家吧!咱们家再穷,那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们也是你的亲爹娘啊!你不能贪图富贵,连根都忘了,不认自己的爹娘啊!”请
    059章 验身证真假!姨娘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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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们执迷不悟,那她也没必要再客气了!裴元歌淡淡一笑,眉眼中透出几分锋锐,向裴诸城道:“父亲,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女儿是他们的孩子,那能不能容女儿问他们几句话?”在得到裴诸城的首肯后,裴元歌端正身姿,在裴诸城下首做了,沉声问道,“李大勇,我且问你,你说你家住甘州,家境如何,以何为业?”
    不知道裴元歌为什么为这些,李大勇犹豫着道:“草民家境寻常,有着几亩薄田,以种田为生。
    “你女儿何时被人接走?”
    这个章芸倒是给他算过时间,李大勇答得很快:“四个月前。”
    “很好,我再问你,你的女儿可曾识字?可会刺绣?可懂绘画?可会书法?”裴元歌继续问道,眼眸中已经带了几分哂笑,以为随便找两个人,编这么个故事,就能够以假乱真?也就趁着众人晕头转向的时候闹闹场,一旦冷静下来,这件事处处都是破绽。
    “这……”这么一串问下来,李大勇顿时张口结舌,“不……”
    裴元歌转向裴诸城,恭声道:“父亲明鉴,不说其他,如今前院大厅所挂的梅寿图,是女儿亲手所为,送给父亲的寿礼。这副梅寿图融合了书法、绘画、刺绣三种技艺,而李大勇却说,他女儿并不会这些。他们的女儿四个月前被接走,四个月的时候,不足以让女儿补足这些功课,所以女儿不是李娇莲!”
    听着小女儿条理分明的分析,裴诸城欣慰地点点头。
    这样一说,在场众人也暗暗点头,大家小姐所会的技艺,那都是从小教导的,小家碧玉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很难冒充!
    见风向转了,李大勇顿时急了,忙道:“草民是说,小女懂得的一些这方面的东西。虽然草民家境寻常,但只有这一个女儿,因此当做儿子来样,也教了她不少东西。草民刚才说不,是说不要认为草民家境普通,女儿就疏忽了,草民的女儿也懂得这些的。”
    这样生硬的改口,众人哪能听不出来?
    裴元歌倒也不计较,依旧缓缓地道:“照这样说,你家女儿所懂的技艺,和我相同,是吗?”
    “是!”李大勇很肯定地道。
    “很好,不说别的,单说刺绣好了,只那副梅寿图,就用到了分绣、杂绣、挑绣、立绣、缠丝绣等共九种绣法,还牵扯到双线绣。也不说别的,单说双线绣好了。据说所知,在南方,懂得双线绣的绣娘,每个月的束脩至少五十两银子。李大勇,凭着你们家的几亩薄田,能供得起一个双线绣的绣娘吗?”裴元歌淡淡问道。
    一堆的“不说”“单说”,将众人绕得几乎晕了,但有一点大家都听明白了。
    以李家的家产,连一个双线绣的绣娘束脩都供不起,更别说四小姐会的其他技艺了,这样说起来,李大勇说他的女儿懂得的那些技艺就很可疑了。再想到他前后的反复,生硬的改口,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疑窦。这李大勇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的?
    李大勇和赵氏都是寻常人,哪里知道这束脩的昂贵,一时间都傻眼了。
    “你们说你们是甘州人士,但我听你们的口音,倒像是地道的京城口音。当然,你们可以说你们学得快,不过,为了证明你们的确是甘州人士,李大勇,赵氏,你们敢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裴元歌从容自若地问道,“甘州有种特有的植物,叫做云竹鸢,但凡甘州人士,无不知晓。你们既然自称是甘州人士,能不能告诉我,云竹鸢开的花,是红色,还是白色?”
    李大勇犹豫着道:“白色。”既然有个“云”字,应该是白色的。
    “是吗?”裴元歌淡淡一笑,眸露讥讽。
    赵氏立刻碰了他的手臂,道:“你长年在外面做工,哪里晓得?云竹鸢是红色的!”
    裴元歌目光淡淡,瞧着他们,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抱歉,甘州根本没有云竹鸢这种植物,我说甘州人都是知道,是诈你们的。如果你们真的是甘州人,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假话,而你们却回答了,这就证明你们根本不是甘州人!”转头向裴诸城道,“父亲,女儿认为这两人身份来历有问题,又莫名指摘母亲和女儿,恐有蹊跷,请父亲下令,派人到甘州去查这两人的户籍,将此事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听着歌儿的问话,裴诸城也早察觉到不对,不过之前关心则乱,这才有些错乱。冷笑道:“到我裴府来撒野,真好胆量!来人,将这二人拿下,交由京兆府处置,严惩不贷!”京兆府比较大的案子,经常要移交刑部,裴诸城身为刑部尚书,他说严惩不贷,那就必定是严惩。
    李大勇和赵氏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慌了手脚,不住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小姐饶命!”
    挥挥手,拦住要上前的家丁,裴元歌目光幽深,盯着他们道:“想要饶了你们也可以,只要你们说出,裴府是谁跟你们勾结,我就饶了你们这次。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说,不过,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只要让他彻查你们的来历,查探这段时间什么人跟你们接触过,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你们想清楚了!”说着,挑衅地瞥了眼旁边的章芸。
    “裴府?歌儿,你的意思是,府内有人跟他们勾结?”裴诸城有些惊讶地问道。
    裴元歌沉声答道:“父亲,现在这事,显然是这对夫妇到裴府来生事,其他的倒也罢了,如果不是与裴府的人勾结,又怎么知道女儿耳后有颗红痣?那人必定跟女儿十分相熟,否则不可能知道这样的事情。”
    跟歌儿相熟,裴府里的人……裴诸城有些怀疑地看了章芸。
    门房有章芸的心腹,这点并不是秘密,刚才章芸的表现和言辞又那样怪异,先是失声透漏出歌儿的所在,有不停地劝说他让歌儿验身……浓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头有些恼怒,章芸这是在搞什么?之前不是反省,最近有对歌儿百般体贴,突然弄这么一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被他这一看,章芸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老爷已经疑心到她的身上了。
    这两个人,是章显派人去接触的,虽然隐秘,但有人进出他们的住宅,还是会被注意到,而且是因为和裴元歌眉眼有几分相像,所以选了赵氏夫妻。这种泼皮无赖,口风不会太严,说不定几棍子打下去,就会把章府供出来。这种后果,她事先也曾经想过,但因为笃定裴元歌是假的,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事后她大可以主动向老爷交代,因为有事实证明,届时相信老爷不会太难为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事情还没爆发,就被裴元歌拆穿了。
    她本来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但现在形势有变,与其放弃这样的机会,等到那两个无赖交代,或者查到章府,再怀疑到她身上,还不如她现在主动说了,拼个鱼死网破。只要证明了裴元歌的确是假的,到时候,她这一切举动,就是在为真正的裴元歌伸冤,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想到这里,章芸沉声道:“老爷,婢妾有事要禀奏,请老爷命管事和管事娘子们退下,也带这个两个人下去!”
    裴诸城目光有些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挥挥手命众人退下。
    这样一来,厅内只剩裴诸城、舒雪玉、章芸和裴元歌,以及他们的贴身丫鬟婆子,都是心腹可信之人。章芸这才跪倒在地,坦然道:“启禀老爷,不必查了,这件事是婢妾所为,这两个人是婢妾找来的。”
    “姨娘,怎么是你?”裴元歌惊呼,惊讶得天衣无缝。
    虽然有所猜想,但真正听到她这样说,裴诸城还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为什么?”
    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许冷意,指使人冒认歌儿的父母,指摘她不是裴府的女儿,这太放肆了!因为镇国候府的事情,歌儿清誉已经有损,这事如果再传出去,让人对歌儿的身份起了疑心,往后歌儿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这个章芸,怎么行事越来越糊涂,越来越不成章法?
    “因为婢妾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四小姐!”章芸指着裴元歌,表情凝重气愤,声音尖锐,“真正的四小姐,早就被这个冒牌货和她背后的主使害死了!婢妾不愿意害死四小姐的凶手占据四小姐的位置,占据老爷的宠爱,占据本该属于四小姐的一切,所以安排了这两个人,想要借机验身,证明这个人不是四小姐!婢妾有罪,但婢妾只是不想看到四小姐死不瞑目,不想看到明锦姐姐死不瞑目,所以,无论老爷怎样猜想婢妾,婢妾都要拼死力指,老爷,这个人真的不是四小姐!”
    太过石破天惊的一番话,顿时让众人都皱起眉头来,难以相信,尤其是裴诸城和舒雪玉。
    “她不是歌儿?”裴诸城几乎气得要笑了,“章芸,你昏头了吧?她不是歌儿,谁是歌儿?我看你真的是病了!”言辞锋锐中,带了些许怒气,却已经是在克制了。
    舒雪玉则道:“章芸,你所谓的背后主使,是指我吗?”
    “是!”事到如今,章芸也就豁出去了,她手里握着裴元歌是假的证据,也不怕与舒雪玉对质,“因为自从这个假的裴元歌出现以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夫人!蒹葭院被封十年,这个假的裴元歌一出现,夫人就从蒹葭院解封,然后逐渐受宠,还因为四小姐的原因,得到了理事之权。因此婢妾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有蹊跷。老爷,您一直以为,四小姐不知道明锦姐姐过世的原因,其实她知道的。所以,真正的四小姐,根本不可能跟夫人亲近,更加不可能视夫人如生母。”
    裴元歌茫然抬头,“父亲,我娘不是因病过世了吗?”
    “够了,章芸你在胡说些什么?”裴诸城怒声喝道,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歌儿明锦过世的事情,不想歌儿小小年纪,就背负太多仇恨伤心,反而失了女孩家该有的娇憨活泼。现在又有让舒雪玉抚养歌儿的心思,就更不希望两人之间生出嫌隙,这时候听到章芸这样说,哪能不怒?
    “你不要再装了!你以为,把静姝斋的人都赶走,就能够掩盖真相吗?”章芸却没注意到裴诸城的怒气,挥挥手,冷声喝道,“桂嬷嬷进来。”为了今日的事情,她做了完全的准备,要指证裴元歌,从小照顾她的桂嬷嬷是最好的证人。
    随着她的声音,被带到了外面的桂嬷嬷立刻进来,跪倒在地:“老奴见过老爷!”
    “桂嬷嬷你说,四小姐知不知道明锦姐姐遇害的真相!”
    桂嬷嬷不住磕头,道:“回姨娘的话,四小姐知道的。那几年,静姝斋内有些丫鬟不服管教,私底下常常议论明锦夫人遇害的事情,不小心被四小姐听到。四小姐当时恼怒得很,一口气冲到了蒹葭院,跟夫人争执起来,还差点动了手。这件事,在静姝斋伺候久了的丫鬟都知道,夫人也应该知道才对。”
    裴诸城朝舒雪玉看去,舒雪玉轻轻地点点头:“是有此事。”
    当初明锦过世前,曾经将元歌交托给她。她虽然被禁足,却也还挂念着外面的元歌,悄悄派人去探视过她。也许是因为失母的关系,元歌的脾气变得很坏,对她更是常常口出恶言,那次还冲到蒹葭院来对她动手。久而久之,她也就彻底心灰,干脆不管不问。
    不过,她在章芸手上吃亏极多,坚信这人处处心怀鬼胎,因此并不因为这件事就怀疑元歌。
    “是,我是听过一些谣言,说我娘是被夫人害死的。可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渐渐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才有了分辨能力。”裴元歌神色中带着悲哀,“如果说真像谣言所传,夫人和娘亲水火不容,那么,娘亲托梦要我照顾的紫苑,为什么却是被夫人庇护着呢?所以,女儿才想起到要去探视夫人,请父亲明鉴!”
    她静静地跪倒在地,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却更加让人生怜。
    “不要再提那个托梦了,那根本就是你想要包庇紫苑的借口,却故意打着明锦姐姐的旗号来欺骗老爷。在镇国候府退婚之后,四小姐病倒,有一晚桂嬷嬷曾经看到有个丫鬟的身影在半夜潜入静姝斋。后来四小姐再醒过来,就全变样了。”章芸言辞铿锵,朝着裴诸城磕了一个头,沉声道,“老爷,您常年征战,不在府中,对四小姐的情形不了解,但是婢妾不同,婢妾掌管裴府后院,对小姐们的情况很了解,现在这个四小姐根本就换了一个人!”
    裴诸城看看裴元歌,再看看章芸,眉头几乎要打结:“什么意思?”
    “从前的四小姐,安静守拙,偶尔会写诗词,但是,并不精擅书法、绘画和刺绣,这一点,老爷问问府里的教习先生就很清楚,那副梅寿图,从小的四小姐根本不可能绣得出来。当时四小姐解释说,是自己私下学的,可是,桂嬷嬷一直服侍四小姐,老爷可以问她,四小姐私底下可曾练习书法、绘画,以及刺绣。而刚才这个女子也说,她所会的刺绣手艺,绝非一朝一夕能成,所以也不可能是桂嬷嬷被赶出静姝斋后才学习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章芸索性将所有的疑惑都兜了出来。
    桂嬷嬷连连磕头:“姨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四小姐从前只喜欢看些风俗志异,偶尔写写诗词,素来不喜欢书法、绘画和刺绣,老奴伺候了四小姐这么久,最清楚不过了。”
    “我明白姨娘的意思了。”裴元歌静静地开口:“姨娘的意思是,只有从前自卑内向,不讨父亲欢心的我,才是裴元歌。而一旦我懂事了,优秀了,得到父亲的宠信了,我就不再是裴元歌了。因为在姨娘的眼里,裴元歌必须是差的,失败的,处处都比不上三姐姐,只能做三姐姐的附庸和衬托,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裴元歌,是吗?姨娘,你是这个意思吗?”
    她越说越情绪越激动,到后来几乎是失态地在喊了。
    既然章芸要闹,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大,撕开章芸伪善的面具,露出恶毒的嘴脸给父亲看。裴元歌不相信,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她这样的质问,父亲会对章芸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她是裴元歌,所以并不担心结果,问题就在于,能让父亲对章芸生出多少不满和怀疑。
    因此,这个过程中,将章芸的意图和险恶用心暴露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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